「有這回事?」紫籐院,水玲瓏拿來姐兒咬在嘴裡的木偶,換了一根磨牙棒給她吸,聽完王媽媽的稟報,略微詫異地挑了挑眉,手一動,不小心撤掉了磨牙棒。姐兒嘴裡的東西被奪,「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水玲瓏又將磨牙棒還給了姐兒,姐兒咧唇一笑,塞進嘴裡繼續吧唧吧唧吸了起來。
王媽媽看著水玲瓏帶孩子帶得這麼嫻熟,心頭微微一動,說道:「大姑奶奶真是辛苦了。」
水玲瓏憐愛地香了香姐兒的小臉蛋兒,將她放在嬰兒床上,與哥兒並排躺著玩,爾後看向王媽媽,難掩喜悅地道:「為了孩子再多的苦也值。」
「是,是這個理。」王媽媽發自內心地佩服,大姑奶奶雖說在莊子裡吃了不少苦,但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王府奴僕成群,大姑奶奶仍能親力親為地操持孩子,真是難能可貴了。
水玲瓏迅速收回放在孩子們身上的注意力,問向王媽媽:「老夫人當真很贊成我二妹和李公子的親事?」
王媽媽的笑容斂了幾分,說道:「可不是麼?老夫人自打中風後胃口便不怎麼好了,平日裡燉一碗燕窩,能吃進小半大家就都阿彌陀佛啦!今兒下午您猜怎麼著?老夫人連湯水都喝得乾乾淨淨,臉上啊,更是掛著從未有過的笑容!簡直比當初自個兒閨女兒入選皇妃還高興!」
這話有些誇大其詞,上了年紀的人多是如此,一分好能給你誇成三分,三分壞能講成七分,總之一個原則:必須下狠藥讓對方信。說白了,這就是一種不自信的表現。下人嘛,在主子跟前自卑些無可厚非,要是哪天下人個個比主子還自信滿滿,這天下才真真兒是要亂了套。
水玲瓏笑容不變,示意王媽媽繼續說。
「奴婢覺得蹊蹺哇,自打二小姐失了太子妃之位以後,老夫人就不那麼器重二小姐了!奴婢跟了老夫人幾十年,別的不敢托大,對老夫人的脾性是摸清了三、五分的。老夫人重男輕女,把大少爺和二少爺是無私地疼到了骨子裡,哪怕大少爺身敗名裂了,老夫人依然待他如初。孫女兒不同,除了大姑奶奶您是得了老夫人幾分真心,別的千金呀……」言於此處,王媽媽難為情地笑了笑。
水玲瓏就和和氣氣地道:「王媽媽的意思我明白,大環境影響,男子是家裡的頂樑柱,千金們再優秀,那都是要歸入別人家族譜的。」
她和王媽媽還沒親密到能彼此置喙老夫人的為人。
王媽媽的頭皮一麻,這才意識到自己好像太急躁了些,只想著怎麼迎合大姑奶奶,卻忘了大姑奶奶謹慎內斂的性子。王媽媽打了打自己的嘴巴子,歉疚道:「瞧奴婢這口無遮攔的嘴兒!該打!」
水玲瓏應景地抬了抬手,算作阻止,實際王媽媽也沒用力。
王媽媽接著剛才的話,卻不像剛才那樣想到什麼說什麼,而是字斟句酌:「何況二小姐又與荀楓和離,丟了尚書府多少顏面,老夫人早不待見二小姐了!怎麼偏偏會那麼高興二小姐的親事?是以,奴婢就提醒老夫人莊子裡出了鮮果,要不要給您送來,老夫人顧忌面子答應,奴婢才有機會與您通個氣兒。」非常賣力地彰顯著自己的功勞。
過濾掉王媽媽話裡的水分,單單就事論事,王媽媽提供的信息還是比較有用的,水玲瓏幽若明淵的眸子裡閃過絲絲晦暗難辨的光,爾後牽了牽唇角說道:「王媽媽有心了,今後怕是有不少勞駕王媽媽的地方,我先謝過王媽媽了。」
打了個手勢,枝繁會意,轉身自多寶格下方的櫃子裡取了一個正方形錦盒。王媽媽一邊笑著說「哪裡哪裡?奴婢不敢居功,為大姑奶奶效命是奴婢的榮幸」,一邊用餘光瞟著枝繁的動作。
待到將錦盒遞到她手裡,她打開一看,頓時傻眼,居然是一套純金打造的頭面兒,她追隨老夫人幾十年,大大小小的賞賜不計其數,卻從沒有過成色這麼足的金飾,她迅速關上錦盒,起身鄭重地行了一禮:「奴婢惶恐,大姑奶奶的賞賜太厚重了!」
水玲瓏對賣命辦事的下人是非常大方的,水玲瓏就淡雅一笑,眸光清澈:「王媽媽請起,這些都是俗物,比不得王媽媽的一片心意。」
若只是一些金銀珠寶,王媽媽倒也不至於發自內心地動容,但水玲瓏能看到她的心意,這令她非常受用,隱隱有種被尊重的感覺,她又福了福身子,笑容真摯了良多:「多謝大姑奶奶。」
又寒暄了幾句,王媽媽打算告辭,剛走了幾步又折回來,若有所思道:「對了,大姑奶奶,二小姐是不是來找過您?」
水玲瓏將鬢角的秀髮攏到爾後:「是啊,說是讓我想法子替她推了這門親事,我一口回絕了。」
「難怪二小姐看起來憂心忡忡的,連李公子親自來王府接她,她也委實不高興,好歹,奴婢瞧了那李公子的模樣,真真兒是俊得很呢!」
水玲瓏不禁詫異:「李公子來了?」
天色漸暗,夜幕的星子悄悄爬出雲層,在仿若籠罩了一片輕紗的蒼穹亮出微弱的星光。
水玲溪站在門口,也站在風口,夜風吹起她淡紫色裙裾,自身後揚起一個飄逸的弧度,遠遠看去彷彿長了一張夢幻的翅膀,不知何時便要振翅飛翔。
然,與她飄逸的身姿相比,她臉上的表情卻僵硬得不像話!
那種妖邪的語調,輕輕柔柔,似輕柔柔,似柳絮似春風,偏又夾雜了犀利如刀的尖銳,一入耳便刺激得她汗毛倒豎!
她一個機靈轉過身,冷風自背面吹向她,她幾乎要跌下台階,穆華伸手一扶,卻有一道身影比穆華更快,將打著晃的水玲溪抱入了懷中,爾後,含了一絲不明笑意的聲音在水玲溪耳畔徐徐響起:「水側妃,這麼久不見,你還是一如既往的美麗動人,難怪四處開遍桃花,拍都拍不爛呢!」
話落,水玲溪的腦海裡倏然炸開一道驚天悶雷,仿若有澄碧藍天瞬間蒙了烏雲陣陣,又捲起天雷滾滾,她的時間霎那間灰暗一片……
她長大了嘴,連尖叫忘了發出,就那麼木訥地盯著眼前含笑看著她的陌生的容顏。
叫她「水側妃」的,除了荀楓那個表態狂還能有誰?!
但這副皮相,這種聲音,不屬於荀楓啊……
可若不是荀楓,那種令她不寒而慄的調調和譏誚又是怎麼來的?
穆華眉頭登時一皺,不是惱怒英雄救美的機會被人捷足先登,而是覺得他們兩個好生奇怪,大庭廣眾之下親親我我成何體統?這裡是王府門口,不是假山後,一介未出閣的女子與男人公然摟抱久不放開,簡直……簡直太傷風敗俗了!
搖了搖頭,穆華失落極了,外表如此完美的女子為何偏偏德行有虧?這幾乎是對美的一種褻瀆,太令人失望了!
穆華再看向水玲溪,眼底已多了一層不易察覺的排斥。
李靖紅唇勾起一個顛倒眾生的弧度,看向一臉不屑的穆華,意味深長地笑道:「閣下是王府的二姑爺穆華吧,失敬失敬,我是玲溪的未婚夫,叫李靖。」
原來是未婚夫啊,穆華神色稍霽,起碼不至於嫁不出去了,但內心依舊十分鄙視二人的行為,男的女的都鄙視!斂起負面情緒,穆華語氣如常道:「李公子。」
沒了下文!
三人不熟,他不打算帶他們進王府坐坐,況且他本來就是有事要出門的。
李靖笑意深深道:「瞧穆公子神色匆匆的樣子,是否要出行?要不,我與玲溪送你一程?大家日後都是自己人,穆公子且賞個臉吧。」
穆華面無表情地淡淡開口:「不必了,我就去街上轉轉而已,王府有馬車,二位請自便。」
言罷,朝斜對面的車伕看了一眼,車伕駕了車過來,他瀟灑地上了馬車。
剛坐到軟榻上,窗簾子被人從外掀開,一張如玉風華的臉闖入了他的視線,他眉頭一皺,聽得李靖幽幽森森地笑道:「穆公子,一路走好。」
穆華看著他明明燦爛卻令人倍覺幽冷的笑,不由地打了個寒顫,他眼底的譏誚令他想起上官燕劫持冷幽茹時衝他投來的意味深長的笑,並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你真得感謝我」,那時他也是這麼毛骨悚然。
像看神經病似的看了李靖一眼,穆華果斷拉下了窗簾!
另一邊,李靖也摟著渾身發抖的水玲溪上了自己的馬車。
兩輛馬車擦肩而過時,穆華依稀聽到旁邊的馬車內傳來不堪入目的話音。
「水側妃大抵是忘了我們曾經怎麼甜蜜的,現在我來幫水側妃好生回憶一下……」
「不要……不要……你走開……你不要那樣……不要……」
怎麼聽怎麼像李靖在做什麼非人的虐待似的,穆華的眸光一暗,下意識地想阻止李靖,可當他掀開簾子望向對方時,他們的馬車已經與他的錯過老遠了。
他的心底掠過一絲愧疚,早知道會這樣,就答應李靖與他們同行了。
「你的意思是水玲溪很怕他?」聽完王媽媽簡單的描述,水玲瓏道出了心底的疑惑。
王媽媽認真地答道:「應該是的,奴婢那會兒剛走到轉角的巷子裡,雖然沒聽清他們談了什麼,但二小姐整張臉都是白的,馬車駛過巷子口時,奴婢還聽到了微弱的哭聲和……」
後面的話王媽媽有些難以啟齒,大姑奶奶儘管是過來人,可太腌臢的事兒她不敢說啊,恐污了大姑奶奶的尊耳。
水玲瓏卻有刨根問底的意思:「和什麼?」x虐?還是毆打?
王媽媽笑比哭難看,遲疑著講道:「和撕裂衣服的聲音。」這算是完全顛覆了姑爺在她心目中的形象,看第一眼時尚且覺著道貌岸然,誰料……誰料骨子裡竟膽大妄為到撕扯二小姐的衣裳,不用說她也能猜到後邊兒會發生什麼了。
水玲瓏的眼底閃過一道暗光,這是荀楓換個馬甲重現江湖了麼?
難怪找不著他!
化名為李靖,又是一名地方商人,誰懷疑得到他頭上?
水玲瓏凝了凝眸,問道:「我聽說李靖是護送妹妹選秀入京的,你可知他妹妹叫什麼名字?」
王媽媽看過老夫人的信,自然曉得,她如實答道:「叫李婉。」
入夜時分,諸葛鈺回府,哥兒和姐兒在浴盆裡洗著「鴛鴦浴」。
水玲瓏用線編了兩條長長的洗澡帶,姐兒和哥兒各睡一個,爾後她和小夏開始為兄妹倆洗澡。
誰料,哥兒頑皮,一伸手摸到姐兒的胳膊,想也不想便狠狠一抓。
姐兒吃痛,「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伴隨著這陣哭聲,姐兒也彷彿不甘示弱,狠狠地撓了哥兒一把。
這下,哥兒也開始嚎啕大哭了。
水玲瓏和小夏忙一人抱起一個,都哭笑不得,這麼小呢,就學會幹架了。
要說哥兒的心裡肯定是不平衡的,同樣是親娘的孩子,憑什麼吃親娘奶的是妹妹,晚上和親爹親娘睡的也是妹妹?妹妹半夜醒了,爹娘忙得團團轉,他醒了就只能對著睡眼惺忪的乳母,這叫他情何以堪?
但水玲瓏不覺得兩個多月的哥兒能想通這些彎彎道道,她拍了拍哥兒的小屁屁,嚴厲地說道:「下次不許欺負妹妹,知道嗎?」
哥兒可憐兮兮地望著水玲瓏懷裡肆意找著奶源的妹妹,張大嘴,「哇哇」哭得越發厲害,乃至於諸葛鈺剛走進穿堂便聽到了兒子震耳欲聾的嚎哭,他腳底生風,一溜煙兒地進了屋,倆孩子均已穿戴整齊。
他從小夏手裡接過哭得像個淚人兒的兒子,看了看吸著手指,眼角還掛著淚花卻衝他甜甜一笑的女兒,再低頭看向哭得毫無形象的兒子,臉色一沉:「虧你還是哥哥呢,都沒妹妹聽話的!瞧妹妹多乖,我一回來她就衝我笑,你呢?就對我哭!男子漢大丈夫流血不流淚,知道嗎?」
「哇——」哥兒哭得死去活來……
夜間,水玲瓏餵了姐兒,又抱著哥兒玩了一會兒,待到兄妹倆都睡著,小夏才抱了哥兒去偏房。
水玲瓏側躺在姐兒身旁,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熟睡的臉,把同樣目不轉睛卻是盯著她的諸葛鈺晾在一邊。
諸葛鈺心裡不舒坦了,女兒睡都睡了,她老盯著幹什麼?該分一點注意力給他才是,他這大活人像傻子一樣在她旁邊坐了兩刻鐘,她好像……都沒發現似的?
「娘子!」氣呼呼地喚了一句。
水玲瓏轉過身,微愣地看向他:「嗯?怎麼了?好像不高興?」
諸葛鈺的神色稍作緩和,側身躺下,將她抱入懷中,輕輕吻著她白皙的雪頸:「先前和你說的事兒你再考慮考慮。」
水玲瓏被吻得微癢,輕輕笑出了聲,並拿手推開他。
諸葛鈺遭拒,乾脆一口含住她指尖。
溫熱的舌頭細細描繪她手指,一陣小小電流便打進了水玲瓏的腦海,水玲瓏的身子微微一顫,迅速抽回了手指,並說道:「再考慮我也是那個答覆:不去!」
「梨花鎮的溫泉很有名的,裡面兒養著各式各樣的小魚,可有意思!離京城又近,我們去一天一夜就好了。」諸葛鈺循循善誘。
水玲瓏不為所動:「兒子扛得住,身體素質極好,姐兒不行,她坐不得車,顛簸來顛簸去,怕顛出病。」
諸葛鈺神秘一笑:「誰說帶孩子了?就我和你。」我們二人世界!
水玲瓏笑不出來了:「不行!孩子們不在身邊,我受不了!」哥兒是不得已,她一人照顧兩個著實顧不過來,晚上才讓哥兒隨乳母睡,但白天,除開必要的庶務應酬,她基本不許孩子們離開她視線的。前世的陰影太重,她到現在都有些患得患失。
諸葛鈺就委屈地皺起了俊臉,也把兒子那套學了個十成十:「有孩子們以後,你都不屬於我了,你老忽略我,老不理我,老給我坐冷板凳。哼!」
「有這麼嚴重嗎?」水玲瓏似信非信地看著他。
諸葛鈺點頭如搗蒜,義正言辭:「絕對有!你每天看我的時間根本比不上看他們的三分之一!」
水玲瓏不禁失笑,抬手圈住他脖子,主動親了親他嘟起的紅唇,瞇了瞇眼,柔聲道:「今晚好生補償你。」
諸葛鈺黑曜石般璀璨的眸子裡閃過一絲促狹,抱著她橫空一轉,水玲瓏驚得差點兒叫出聲來,就發現他抱著自己離開了床榻:「去哪兒?」
諸葛鈺似笑非笑,唇角勾起一抹邪魅:「在孩子身邊,你老愛分心。」
話音未落,他已抱著她走入了淨房。
月光透過軒窗,斜斜地打在水玲瓏冰肌玉骨的嬌軀上,有過生養的她,較之孕前多了好幾分少婦的嫵媚韻味,一仰頭、一歎息、一弓身、一淺吟,都散發著無窮無盡的魅惑。
諸葛鈺被她迷得神魂顛倒,完全不知饜足。
水玲瓏從靠在牆上,到坐他腿上,再到躺在桌上,身子漸漸變得彷彿不是自己的,一**驚濤駭浪拍岸而來,席捲著她越來越模糊的意識,她連動一動胳膊的力氣都沒了,到最後,她終是承受不住太多的愉悅,有一聲沒一聲地哭了起來。
這副少有的嬌柔,卻是更大程度上刺激了諸葛鈺的感官,他吻住她一張一合的唇,將她的求饒吞入腹中。
今晚,夜色獨好。
……
空曠,彷彿沒有盡頭的走廊,穆華緩緩邁著步子,周圍太靜,靜到只能聽到他微弱的呼吸,靜到他連落腳都不敢大力。
也不知怕驚了誰。
天上一輪滿月,月輝卻照不進他所站的地方,黑漆漆的走廊,一路延伸,沒有光亮。
「不要……不要……你不要這樣……求求你……」
又是這個聲音,穆華止住腳步,凝神聚氣,開始辨別的聲音的方向。他原本在房內歇息,就是聽到奇奇怪怪的聲音才走了出來,一路順著時有時無的怪聲七萬八繞便來了這個地方。可每一次他覺得自己離那名哭求的女子越來越近時,聲音便消失不見了。
穆華就站在靜謐的走廊內,四下張望,但除了黑暗還是黑暗,他什麼也瞧不見。他抬頭望向天上的滿月,很奇怪那麼亮的月輝為什麼照不到這塊邊角!
他轉身,打算回房。或許,一切都是自己的錯覺。
「救命……救命啊……你救救我……」
像按了慢放鍵一般,這求救的聲音拉長了調調,一字字,若一根根長線在穆華的耳畔徐徐響起,乍一聽很遠,再一聽,卻又彷彿那女子貼在他背上,咬著他耳朵哭泣。
慢放鍵再度開啟,女子的呼救也再次響起:「救——命——救——命——啊,你——救——救——我——」
穆華霍然轉身,果真就看到自己來時的路上,一名身著淺藍色衣裳的女子倒在血泊裡,月光終於照了進來,落在她滿是鮮血的身上,將衣衫上的豎條紋路映得清清楚楚,卻在離她臉蛋一寸時堪堪忍住,她容顏便隱在了暗沉的夜色中。
穆華看不清她的臉,也就無從知道她是誰。
但不管怎樣,他不能見死不救。他看向女子,想說「你在這兒別亂動,我去請大夫」,但扯著嗓子嚎了半天,卻發現自己一個音節也發不出來!
他急了,今晚到底吃了什麼,怎麼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救——命——你——救——救——我——」
「不——要——過——來,你——走——開,求——你,別——這——樣……」
穆華急得半死,說不出話他乾脆不說了,就那麼逕自去尋大夫!
誰料,他走過女子身旁時,忽然有一雙不知從哪里長出來的手,冷入玄冰、硬如生鐵,一把抓住了他腳踝!
他嚇得魂飛魄散,「啊——」的一聲朝地面栽了下去!
一股失重的感覺蔓過四肢百骸,穆華猛地坐直了身子!
這才發現,自己根本沒去什麼迴廊,而是在自己房內,手裡握著一直隨身攜帶的木牌。
說來也怪,好像握著木牌睡,十有**能夢到一樣的夢境。
將木牌重新帶回脖子上,他睡意全無,起身走到書桌旁,點了燈,開始清算鋪子裡的賬冊。
清幽院的主臥,冷幽茹沐浴完畢,脫了鞋子打算就寢。岑兒站在她身邊,問道:「王妃,您要不要吃點兒椰汁紅豆糕再睡?」
冷幽茹點了點頭:「嗯,來一塊吧。」
岑兒奉上一塊椰汁紅豆糕,冷幽茹大口大口地吃完,拍了拍手,剛要倒在床上,岑兒又端了一杯蜂蜜牛乳過來:「王妃您喝點兒蜂蜜牛乳,甜甜的,味道非常不錯。」
冷幽茹來者不拒,咕嚕咕嚕,像漢子一般喝完,末了,用袖子擦了嘴,又道:「還有沒有肉?要大塊的那種。」
岑兒笑盈盈地道:「有啊,都給您準備好了。」
說著,岑兒像變戲法兒似的從身後變出了一盤香噴噴的東坡肉,東坡肉半肥半瘦,卻口感細膩,嫩滑多汁,鹹中帶了點甜味兒,絕對可口!
冷幽茹吸了吸口水,拿起筷子便解決了滿滿一盤子東坡肉。
她摸著圓鼓鼓的肚子,伸了個懶腰:「你出去,我要睡覺了。」
岑兒退了出去。
冷幽茹兩腳前後一蹬,鞋子飛出了屏風。
爾後她四仰八叉地倒在床上,吸了吸滿是油水的手指,這才拉開被子準備入睡。
殊不知,就在她拉開被子的一瞬,一條小黑蛇跐溜飛出來,直直纏上了她脖子!
她嚇得花容失色:「啊!救命啊!誰來救救我呀?哪位勇士快來救救我?」
皓哥兒渾身充滿浩然正氣從天而降,雄赳赳氣昂昂,玲瓏八面,威懾四方。
冷幽茹像看見了救星似的喜極而泣,並不停朝他招手;「皓哥兒,你快來救救我呀!你是天底下最勇敢、最正直的人!你快救救我!我很需要你的幫助!」
皓哥兒像大猩猩一般捶了捶自己的小胸脯,粗著嗓子大聲道:「你以後還逼不逼我洗澡了?」
冷幽茹拚命搖頭:「不逼了不逼了!」
皓哥兒嚴肅地點了點頭,「嗯」了一聲,又道,「那你以後還扣不扣我的肉啦?」
冷幽茹崇拜且畏懼地看向他,雙手合十保證道:「不扣了,你愛吃多少吃多少!」
「這還差不多!」皓哥兒表示滿意,一本正經地走到冷幽茹身邊,施展輕功,騰空而起,落地時已經拿掉冷幽茹脖子上的小黑蛇並丟到了窗外。
冷幽茹感激涕零,摟著他說道:「皓哥兒,你真的好厲害哦!我好喜歡你哦!」
皓哥兒得瑟地笑了笑,揚起腦袋恣意道:「伺候小爺睡覺!」
「好!」冷幽茹花癡一般地笑著,將他抱到富麗堂皇的大床上,和他一起躺下。
「打扇!」
「好!」冷幽茹為他搖起了扇子。
「摸背!」
「好!」冷幽茹輕輕地撫摸著他柔軟的脊背。
「再給小爺唱首搖籃曲聽聽!」他在她懷裡尋了個舒服的姿勢,冷冷地命令道!
冷幽茹將他抱入懷中,一邊輕拍著他的背,一邊唱起了他好像沒怎麼聽懂的曲子……
「表公子,表公子!表公子!」德福家的叫了幾聲無果,忙從後面推了推皓哥兒。
皓哥兒一個機靈回神,就發現自己坐在飯廳的小圓桌旁,桌上擺放著豐盛美味的早膳,冷幽茹坐他對面,神色清冷,舉止優雅,宛若九霄仙女,高貴得令人望塵莫及。
皓哥兒先是一怔,爾後目光一暗,像霜打了的茄子耷拉下腦袋,放在桌下的手指交叉相握,左捏捏右捏捏,侷促不安。
冷幽茹當著他的面試喝了一口紅棗桂圓粥,又吃了一個水晶小籠包,這才把粥和包子推到他面前,雲淡風輕道:「吃吧,吃完了去上學。」
皓哥兒的眼珠子滴溜溜轉著,餘光一直死死盯著冷幽茹的脖子,幾乎要把那兒看出一朵花來。
食不知味兒地吃完,冷幽茹都沒提任何關於屋子裡進了小蛇的事,也沒責問他一句,他僥倖地鬆了口氣,或許她以為那蛇是自己爬進去的!
放下筷子,他欲行禮告別,冷幽茹卻似笑非笑地叫住了他:「等等,我專門為了熬了補湯,喝幾口再去也不遲。」
言罷,朝岑兒打了個手勢。
岑兒將一個盤龍雲海紋路的青花瓷小盅放在了皓哥兒面前,皓哥兒不耐煩地蹙了蹙眉,拿起勺子舀了就送進自己嘴裡,喝了三、兩口便不想喝了,實在撐得很。
冷幽茹用帕子擦了擦唇角,和藹地笑道:「原來你不愛喝蛇湯啊,我還以為你很喜歡,特地吩咐人準備的呢。」
蛇……蛇湯?
「嘔——」皓哥兒摀住胸口,開始乾嘔了起來,不待冷幽茹發號施令,他又趕緊衝入淨房,自己洗了手漱了口,出來後魂不守舍地朝冷幽茹行了一禮,拿起書包便急沖沖地跑向了學堂。
------題外話------
咱們皓哥兒的夢想居然是壓倒幽茹,哈哈哈哈……
本院,請勿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