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冷薇一聲慘叫,連人帶椅子翻倒在了地上。她原本以為這孩子是來向她示好的,自己甚至做了抱住他的準備,誰知道他二話不說就撞向了她的肚子!
好在她捂得快,他的手才沒直接按上她的腹部!
可要命的誰能告訴她,一個兩歲的孩子怎麼有如此大的力氣把她給撞翻了過去?
「薇兒!」冷夫人在智哥兒撞向冷薇的一瞬間伸手去拉,卻是晚了一步,冷薇已經倒在了地上。
冷承坤大驚失色,慕地從椅子上跳下地,一個箭步竄到冷薇身旁,將冷汗直冒的冷薇扶了起來:「薇兒,你有沒有怎麼樣?」
一個孕婦,背靠著椅背直直倒地,其危險程度可想而知!
姚家人也傻眼了,姚老太君甚至忘記了自己還喘著,扶了姚大夫人的手便要起身。
小青的眼珠子差點兒沒掉下來,她不是蠱惑智哥兒詆毀諸葛汐的麼?怎麼智哥兒反過來害了冷薇?是她表達有誤,還是智哥兒理解錯了?
馮晏穎更是如遭雷擊,她一向乖巧的兒子剛剛做了什麼?是故意的吧,就是故意的吧!那是他兒子,他撅撅屁股她就能知道他要放什麼屁。那種憤恨的眼神和不顧一切的衝勁都是真的!可……為什麼?
來不及多想,一種對危險的預感促使馮晏穎朝智哥兒奔了過去,但她尚未將弱小的智哥兒護入懷中,雷嗔電怒的冷薇便揚起手狠狠地扇了智哥兒一耳光!
啪!
響亮的耳光像一聲驚天悶雷炸在了所有人的頭頂!
冷薇做了什麼?她掌摑了一個兩歲的孩子!就算智哥兒犯了再大的錯他也只是個孩子!況且,誰又能說智哥兒居心叵測呢?兩歲的孩子,誰信?
馮晏穎是母親,最先反應過來,她三兩步行至冷薇跟前抱住智哥兒回了姚老太君的身旁,可憐智哥兒的小臉,腫成了一個饅頭,她心疼得眼淚直冒:「娘給你吹吹。」
智哥兒「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她打我……嗚嗚……好疼啊……娘……祖母……曾祖母……我好疼啊……」
一顆乳牙活著鮮血掉落,姚家人的心都要碎了!
姚老太君看向冷薇,那眼神恨不得撕了她!
姚大夫人失望地撇過臉,不忘偷瞄了諸葛汐一眼,心情有些複雜,更多的怨恨,若不是她說新伯母的事,或許智哥兒不會衝動!
諸葛汐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她欲走過去說些什麼,可腳步剛剛一動便感受到了姚大夫人眼底濃濃的厭惡,她的瞳仁一縮,轉身離開了傾竹院。
姚成望著她決絕的背影,心像被刀子給割了一塊,痛得他肝膽俱震!
小汐不要他了,真的不要他了,還記得賞梅宴上,她騎著駿馬,像個空中飛舞的精靈,路過他身旁時一鞭子打在了他胸膛,並笑著說:「敢不敢和我賽馬,贏了我嫁你。」
那是他生平唯一一次贏她。
圓房時,她在他身下低低抽泣,說的話卻很是霸道:「這輩子都不許離開我,不然……我滅了你。」
可是小汐,到頭來離開的人是你……
冷承坤站起身,呵斥道:「薇兒!你……你剛剛是怎麼了?」
智哥兒哭得聲嘶力竭,姚老太君心疼地將他摟入懷中,並指著冷薇,疾言厲色道:「這種惡毒的女人……不配做我姚家的兒媳!我老婆子今兒把話撂在這兒!要麼嫁入姚府為妾,要麼給我滾蛋!便是到了皇后娘娘面前我也是這個說法!」
居然把她的寶貝重孫傷得這樣重!若非看在她肚子裡揣著姚成的種的份兒上,她管她是不是冷家嫡女,現在就會命人撕了她!
冷薇氣得柳眉倒豎,姚家人都是瞎子嗎?都沒看見嗎?剛剛那個臭小子把她撞翻在地,她的肚子痛死了,她教訓他一下怎麼了?她凶狠的眸光一掃,發現包括自己娘親在內都露出了失望的神色,她這才霍然驚醒!姚家人看重子嗣,對一個尚未出世的胎兒尚且百般忍耐,何況是俏皮可愛的智哥兒?她……好像真的做錯了。
她斂起怒意,美眸一轉,看向姚成,淚水瞬間溢滿了眼眶:「成哥哥,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沒看清那是……智哥兒……」
如果是別人的孩子,就能打罵?姚成撇過了臉。
若她沒看錯的話,剛剛姚成看她的眼神裡分明有一絲……厭惡?!
她的腹部劇烈一痛,一股熱流順著大腿流了下來,她身形一晃,倒進了冷夫人懷裡。
「薇兒!薇兒!」冷夫人嚇得魂飛魄散,和冷承坤將女兒抱了起來,摸著她下面濕熱的裙裾,冷夫人失聲大叫,「大夫!快叫大夫!」
而另一邊,姚老太君吐過血,本就虛弱得直不起身子,聽了這話,又是喉頭一鹹,猛的咳嗽了起來。
智哥兒哭得越發厲害,姚大夫人和馮晏穎照顧一老一小,忙得焦頭爛額。
姚成看著家裡亂成一團,露出了一個苦澀的笑……
水玲瓏幫著華容清點了院子裡的物品,但凡隨嫁的東西一律帶走,包括地契、房契以及庫房裡的各種珍惜珠寶。
考慮到馮晏穎的窘境,諸葛汐劃了五間鋪子和兩個莊子到她名下,並著一箱首飾和金元寶。怕馮晏穎不收,諸葛汐命人在她走了之後再送入馮晏穎的院子,只說是給智哥兒和佟哥兒的禮物。
水玲瓏原以為董佳雪的嫁妝已經夠多了,對比了諸葛汐的才知道什麼叫做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單單是東海夜明珠就有百顆,極品玉紫金觀音五座,紫金首飾,除了皇后,連三妃都沒資格隨便要求尚宮局做,但在諸葛汐的嫁妝裡,紫金與銀子一樣隨處可見,鎮北王府是多有錢啊……
諸葛汐走到床頭櫃前,拉開抽屜,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精緻的桃木盒子,她打開盒蓋,拿起一簇用紅綢綁在一起的青絲,這是新婚之夜她按照大周習俗從二人頭上剪下的發,結髮夫妻,白頭到老……
騙人的!都是騙人的!
堅強如她,淚水也不知不覺滴落了纏纏繞繞的青絲,她按住胸口,撕裂一般的痛。
「小姐,都收拾好了,您……還有什麼要帶的?」華容在身後輕聲詢問。
諸葛汐忙把青絲塞進盒子又關上抽屜,抹了淚轉身:「沒了,走吧。」
姚成離開傾竹院,就看見下人們搬著最後一箱東西從汐景閣出來,他的頭腦猛一陣嗡鳴,爾後瘋了似的衝進臥房,一路跌跌撞撞,在走了無數次的門檻處狠狠地摔了一跤。
髮冠摔落,滿頭青絲披散開來,他狼狽得宛若從地獄爬出。
失魂落魄地來到床前,他拉開抽屜拿出錦盒。
二人的髮絲完好如昨,鮮紅的綢帶明艷動人。
將髮絲放在唇邊,從不流淚的他竟是抑制不住的大哭了起來……
澄碧天空,陽光晴朗得有些諷刺。
上車前,諸葛汐最後回往了姚府一眼,依舊是紅瓦朱牆,依舊是飛簷斗拱,來時,他牽著她的手,在眾人的歡呼中一路踏過紅綢,她永遠忘不了那澎湃如潮的心情,雖然如今她應當將它徹底抹去。
「姐。」諸葛鈺朝她伸出手,「我們回家。」
諸葛汐看向彷彿一瞬間便長大了的弟弟,欣慰一笑,握住他的手,哽咽道,「好,我們回家。」言罷,另一手握住了水玲瓏的。
水玲瓏的鼻子發酸,她覺得自己沒出息地被這對姐弟的深情感染了,甚至有些嫉妒,沒人這樣疼過她……
將諸葛汐送回鎮北王府後,諸葛鈺又送了水玲瓏回府。瞧水玲瓏一副淡淡傷感的樣子,諸葛鈺忍不住捏了捏她鼻子,似笑非笑道:「怎麼?吃醋了?」
「誰吃醋?」水玲瓏打開他的手。
諸葛鈺湊近了她,俊美無雙的臉上揚起一個顛倒眾生的笑:「我也會對你很好哦。」
完全是哄小孩子的調調,水玲瓏忽然就有了一種被疼在掌心可以肆意撒嬌的錯覺,但很快她否認了這種錯覺,愛情是地雷,踩一個爆一個,炸得屍血全無,她貪生怕死,阿彌陀佛!
水玲瓏按了按眉心,岔開了話題:「你有沒有想過幕後黑手究竟是誰?」
諸葛鈺的眸光一暗,是因為水玲瓏避開了他的示好,還是憶起了諸葛汐的遭遇,不得而知:「我得罪的人太多……」話音剛落,腦海裡閃過一個名字,他搖頭,應該不會。
水玲瓏看向諸葛鈺,很想說出自己的真實想法,頓了頓還是選擇暫時憋在肚子裡。
她挑開簾幕望向無邊的夜色,車水馬龍漸漸被拋在了身後,喧鬧的環境開始變得安寧,上輩子她似乎沒享受過這樣的靜謐,自從跟了荀楓,整整十多年,她都是在烽火硝煙和陰謀詭計中度過,整日除了算計還是算計,就連和斌兒、清兒吃一頓飯,她也得擔心有沒有人往裡邊兒投毒。那樣的日子,過得真累呀……
再看身旁的男子風華如玉、眸光清冽,不知怎地,她大腦裡恍惚一片,從沒把尚書府看做是自己家的她此時竟有了一種回家的感覺。
「想什麼呢?」諸葛鈺握住了水玲瓏的手,好吧,他不會承認他就是想借她發呆的時機佔點兒便宜,她的手真的很滑、很嫩、很舒服,想……咬一口!
水玲瓏怔怔地看著諸葛鈺稜角分明的俊臉,說實話她不認為自己有多好,可諸葛鈺時常表現出來的熱意她不是傻子又怎會感覺不到?只是,愛情有風險,嘗試需謹慎。
水玲瓏的瞳仁動了動,抱住了諸葛鈺,臉頰貼著他結實的胸膛,能聞道獨屬於他的帶了一絲涼意的淡雅幽香,自己好像……不排斥。
諸葛鈺微微發愣,懷中的嬌軀軟軟柔柔,像一隻惹人憐愛的小白兔,但她眼神裡分明透著無盡的探究,無關情愛,似乎只是在嘗試抱著他到底是什麼感覺。
「如何?」他戲謔地問。
水玲瓏眨巴著忽閃忽閃的眼眸,聆聽著他因她的親近而突然加速的心跳,眼皮子一動,歎道:「差強人意。」
諸葛鈺一怔,什麼叫做差強人意?他身材很差嗎?沒有安全感嗎?抱著不舒服嗎?
眼底有危險的波光一閃而過!
他俯身……
唇上一痛,水玲瓏大驚,諸葛鈺居然又咬她!
水玲瓏火了,笨蛋!接吻不是這樣的!
她蓄力一推,一個翻身將諸葛鈺壓在了軟榻上:「諸葛鈺你屬狗的?」
諸葛鈺勾唇一笑,又一個翻身將她壓在了身上:「這次來真的了。」
語畢,再不給她說話的機會,大掌摀住她眉眼,溫柔細膩的吻輕輕落在了她的唇上。
……
望著水玲瓏裊裊聘婷的背影,諸葛鈺掀開蓋在腰腹的毯子,偷偷瞟了一眼還沒消下去的「小帳篷」,不禁羞惱,她應該……沒發現的吧?
諸葛汐和姚成和離一事很快在京城傳開,隨之而來的是冷薇入住姚家,各種揣測像雪花一般飄遍了京城的上空,原先因為姻親關係而牢牢綁在一起的姚家、冷家和諸葛家如今又因姻親問題而徹底決裂,別說諸葛汐和姚成是和平分手,鎮北王那滿腔的怒火,連朝堂上的皇帝都感受到了。
但冷薇到底是沒能做成正妻,這成了橫在姚家和冷家之間的一根刺兒!
京城這邊混亂不堪的時候,南水西掉工程通過了初步審核,荀楓提供的水利圖紙和先進設備極受水利專家們的追捧,便是皇帝親自看過了荀楓的小規模開閘洩洪演示也讚不絕口。南水西掉離正式敲定又近了一步。
原本水玲瓏找諸葛汐要了固元膏之後打算親自試吃一段時間,通過皮膚和身體的變化來初步判斷固元膏裡到底有沒有摻常規避孕藥,常規避孕藥能刺激人體分泌一種東西,具體叫什麼名字她不記得了,反正發育期間的女人吃了皮膚和胸部都會有相應的變化。但一想到離開姚府前她和華容的一番私密談話,她又覺得沒有試吃的必要了。
固元膏是難得的補品,水玲瓏給了鍾媽媽,鍾媽媽欣喜若狂,多天以來的陰霾一掃而空,大小姐心裡還是有她的!
枝繁神色凝重地走了進來:「大小姐,不好了!膳房和雜院的人打起來了!」
水玲瓏的目光一厲,這些人終於坐不住了,是麼?
水玲瓏帶著葉茂和枝繁去往了事發現場,眼下離晚膳時間還差一個時辰,選在這個節骨眼兒上鬧事,分明是想讓她下不來台。
到了膳房門口,膳房的胡娘子和柴房的羅婆子扭打成團。
胡娘子揪住羅婆子的頭髮:「你們劈的什麼柴?濕的根本燒不了!害得我們飯也沒法兒做!」
羅婆子踹了她一腳:「柴是濕的是我們的錯嗎?一連那麼多天的大雨,府裡的東西都很潮濕啊!我們只負責劈柴,又沒負責把柴給烘乾!你個小賤蹄子,敢打我!」
胡娘子吃痛,也踹了一腳:「你……你狡辯!你送來膳房之前不會仔細挑一挑嗎?現在沒柴燒,府裡那麼多主子和下人的晚膳拿什麼做?」
「都給我住手!」水玲瓏一聲厲喝,所有人都止住了爭吵紛紛朝她看去,只見她微蹙著眉,眸光冰刀子一般森冷凌厲,像隨時要結果了誰的性命,眾人齊齊打了個寒顫!
胡娘子和羅婆子鬆開了抓著彼此頭髮的手,理了理衣襟,一臉不忿。
水玲瓏掃了一眼看熱鬧的僕人,冷聲道:「都不用幹活的是吧?」
膽子大的撇過臉裝作沒聽見,膽子小的低下頭卻也沒有離開的意思,水玲瓏冷笑:「看來,我使喚不動你們了,也好,想看戲的就給我好好看著!」目光投向一旁作壁上觀的吳媽媽,「你來說到底怎麼回事?」
吳媽媽不屑地道:「大小姐,下雨天潮濕可不是下人們的錯,柴房的人只管劈了柴給膳房送去,膳房的人卻不分青紅皂白就找起了奴婢們的麻煩,唉!說起來柴房的人真真兒是冤枉!」
水玲瓏就笑了,笑得森冷,令人毛骨悚然:「我倒是不知潮濕的天氣還能把柴給弄得全都燒不著的,是柴房漏了雨還是有人給灌了水呀?」
吳媽媽的臉一白,神色不大自然了:「大小姐瞧你說的,好像是下人們故意不給好柴火似的,下人們真的是挑了已經算最乾燥的木柴送去膳房了。」巧妙地把漏雨、灌水一茬兒給繞了過去。
水玲瓏冷冷一笑:「我記得吳媽媽是浣洗房的人,何時對柴房的事這麼瞭如指掌了?知道的說吳媽媽是好心替大家排憂解難,不知道的還以為如今這家是吳媽媽在當呢!」
吳媽媽當即就是一怔,福低身子,語氣不怎麼好地說道:「大小姐這話折煞奴婢了,浣洗房和柴房都在雜院,且相隔不遠,奴婢和柴房的人便有些走動罷了。」
水玲瓏的唇角揚起一個似嘲似譏的弧度:「哦?難怪浣洗房的衣服總是洗到天黑也洗不完,不是嫌棄人少就是嫌棄新丫鬟不頂事,敢情做事的人跑到別的房串門去了,你叫新來的丫鬟們怎麼學呀?」
吳媽媽的頭垂得低低的,語氣不復先前的囂張和不屑:「奴婢只是藉著上茅廁的功夫打個招呼而已,並沒進去跟她們攀談。」
水玲瓏的笑容一收:「既然沒進柴房,你又是怎麼確定柴房的人真的挑了最乾燥的木柴送去膳房的呢?別告訴我你有透視眼,能隔牆睹物!」
三、兩句話就把吳媽媽逼得無話可說了。羅婆子偏過頭,皺眉看了看一臉慌亂的吳媽媽,突然腦海裡精光一閃:「我想起來了,這幾天你總有事沒事往柴房跑,還請我喝酒!你是不是趁我喝高之後對木柴做了什麼手腳?」
吳媽媽後退一步:「我沒有!」
水玲瓏不怒而威道:「枝繁,葉茂,你們去浣洗房隨便搬兩個木箱子出來。」
「是!」枝繁和葉茂去往了柴房對面的浣洗房,搬出兩個裝舊物的箱子,水玲瓏吩咐道,「劈了它!」
所有人俱是一怔,大小姐劈箱子做什麼呀?
葉茂二話不說便從柴房裡摸了把斧頭,三兩下將箱子劈成了碎片,水玲瓏指著一堆木片,語氣清冽道:「給我燒!」
葉茂和枝繁又從膳房裡取了火折子,放了些乾草引火,燒起了地上的木片。有些受潮的緣故,一開始的火並不旺盛,但絕非燒不起來。浣洗房常年沾水,屬於府裡最潮濕的地界,如果浣洗房的陳年老木箱都能燒著,柴房裡沒放置幾天的木柴又怎會濕得根本點不了火呢?
羅婆子狠狠瞪向吳媽媽:「一定是你搞的鬼!」
吳媽媽的脖子一縮,嘴硬道:「我才沒有!你別瞎冤枉好人!」
胡娘子揚眉吐氣一般,哼道:「不管是誰搞的鬼,柴房送來的柴火的確是有問題的!害得我們膳房做不出晚膳是不爭的事實!」
水玲瓏冷眼一睃:「所以你就選擇把氣撒在別人的身上,而不是想法子解決今天的晚膳?以為這樣便能推卸責任了?遇到困難不是想解決之道,而是在謀劃如何脫罪,我尚書府不要這種奴才!」
胡娘子的呼吸一頓:「大小姐!」
羅婆子心裡偷樂,那瘋婆子活該被趕出府!
水玲瓏又眸光一轉,看向了羅婆子:「還有你!你是閉著眼睛劈柴的嗎?既然知道是濕的,為什麼還往膳房送?與胡娘子爭誰是誰非的功夫,你早就可以稟明上級,再拖幾捆新柴回來!這種奴才尚書府也要不得!」
「啊?」羅婆子目瞪口呆!
「至於你。」水玲瓏冷冷的眸光掃向吳媽媽,「挑撥是非,玩忽職守,直接亂棍打死!給三十兩銀子讓家人來收屍!」
吳媽媽嚇得魂飛魄散:「大小姐,你不能這麼對奴婢的!大小姐……你……奴婢在府裡做了那麼多年事,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奴婢不就是犯了一次錯嗎?你打死奴婢,寒的是下人的心啦!」
水玲瓏的聲線一沉,雙目如炬:「一次錯?枝繁!把她的罪狀念出來!不發威,一個兩個當我是病貓,是不是?」
枝繁從寬袖裡掏出一張紙,有板有眼地念道:「十年前冬天,貪污紅籮炭一筐、臘腸一籃……」
念了足足一刻鐘,才把吳媽媽這些年假公濟私、收受賄賂、挪用公產的罪名一一讀完,吳媽媽絕望地癱在了地上,大小姐竟是有備而來!
枝繁鄙視地睨了睨她,跟大小姐鬥?活該死在棍棒底下!不作死就不會死,一群小蝦米的動靜哪裡瞞得過大小姐的法眼?從吳媽媽第一天聚眾抱怨開始,大小姐就派人把她入府十多年的事兒給翻了個底朝天。
水玲瓏冷凝的眸光自眾人身上逡巡而過:「還有你們這些不做事專門跑來看熱鬧和起哄的人,一律罰半個月的月錢!」
枝繁一愣,所謂法不責眾,大小姐這樣是否真會寒了下人們的心?要知道,圍觀的人多達三十之多啊!幾乎佔了奴才總數的五分之一,要是她們回頭惡意傳遞不良情緒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水玲瓏淡淡地蹙了蹙眉,道:「另外,此時在各部門辛勤勞作的人全部賞一個月的月錢!」
賞罰分明,與另外一百多人相比,這三十人的小受罰團體便不算什麼了,且大多數人拿了好處,又怎麼會聽信少數人的挑撥?枝繁的眼底閃過一絲欽佩,大小姐的本事她真得多學學。
吳媽媽被杖斃,胡娘子和羅婆子被趕出尚書府,一時間,府裡人人自危,再談及水玲瓏都是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誰能料到初入府時連一件像樣衣衫都沒有的庶女,搖身一變成了內宅呼風喚雨的人物,且手段……如此果決!
鍾媽媽有些擔憂,怕這種太激進的做法會得罪一些小人。
水玲瓏就安慰她:「我孑然一身,上無親娘,下無幼弟,嫁人之後府裡情況如何與我再沒關係,我有何必擔心得罪人?再者,我沒有嫡出身份,若不使用雷霆手段,根本鎮不住他們。老夫人既然全權交給我辦,我就不能讓老夫人失望。」雖然,她明白老夫人或許別有用心。
水玲瓏去福壽院回稟了先前的事,老夫人放下手裡的茶杯,面露詫異:「啊,她們竟如此放肆,你做的挺好,該罰的罰了,該賞的賞了。」語氣略沉,語速……較慢,乍一聽,像是隨口之言,再回味,又似乎是沉思之後的話。
水玲瓏笑著為老夫人錘了捶背:「祖母不覺著玲瓏的法子太過殘忍霸道了麼?果然,道理誰都懂,可做起來卻不是那麼回事兒。今兒若是祖母在場,定不會像玲瓏這般魯莽的。玲瓏當時是在氣頭上,一下子亂了理智,過後心裡其實堵得慌,還有些後怕。」
老夫人似笑非笑地回頭:「你也會怕的嗎?」
水玲瓏裝作沒聽懂,只露出一個無辜的笑:「怕呢!玲瓏就怕自己年輕氣盛沒沉住氣落了祖母的面子,畢竟玲瓏是暫代祖母行中饋之權!那些人早不鬧事晚不鬧事,偏偏我一上任她們就鬧,到底是欺負我年輕又沒嫡出身份,鎮不住他們!」
老夫人渾濁的老眼閃過一絲意味難辨的波光,又聽得水玲瓏頗為愧疚地道:「下回我不會這麼魯莽了,祖母能容我,夫家卻是未必。」
一句話成功轉移了老夫人的注意力,老夫人就拉過她的手問道:「我聽說諸葛小姐和姚大人和離了?」
您最關心的是我到底有沒有失去繼續接近鎮北王府的機會吧。水玲瓏惋惜地歎道:「嗯,和離了,我今天去正好幫諸葛小姐收拾了一些行禮。」
老夫人的眼底光彩重聚:「這麼說,諸葛小姐是極喜歡你的,哎呀!女人和離後心情不會太好,你有空多去陪陪她,馬車什麼的我會吩咐人給你備好。」
尋常閨閣女子要出門比登天還難,她如今倒是能出入自由了。水玲瓏笑了笑:「嗯,好的。」
老夫人又道:「當然,切不可在鎮北王府留宿,女兒家的保持一些神秘感總是好的,也免得讓人覺著咱們放浪輕浮。」
水玲瓏點頭:「玲瓏謹記祖母的教誨。」
老夫人想起了冰冰,直覺告訴她冰冰似乎並不怎麼和她親近,她皺了皺眉,看向水玲瓏笑道:「這麼多孩子,屬你最讓我放心了,玲清還小,玲語算是廢了,唉!」
講到這裡,老夫人打住不再言辭。
水玲語和冷薇的情況何其相似,不同的是水玲語沒有一心一意為她謀劃的娘,也沒有令人望而生畏的背景,孤軍奮戰的她最終落了馬。但老夫人突然提起這個,重點不在水玲語。水玲瓏唇角勾了勾,說道:「三妹還小,晚幾年議親也沒關係,等風頭過了,也許別有轉機。對了,祖母,我聽人說二妹恢復得不錯,生活習慣漸漸正常了,偶爾也出門曬曬太陽,我就想著約幾個手帕交過府陪陪她,偏我入京不久,認不得幾個人,不知該請誰了。」
明顯的,談及水玲溪時語氣不若先前那般好,老夫人微皺的眉頭舒展開來,緩緩地道:「來日方長。」
水玲瓏走後,老夫人的笑容漸漸淡了下來,王媽媽換了一杯茶,老夫人端起來,卻是沒喝:「到底是個孩子,不是?年輕氣盛是有的,不過魯莽些才好。」
水玲瓏治家的確有一套,卻是太激進了,性子仍需雕琢,且她也有點兒小心眼記仇,但有缺點的人比沒缺點的人好掌控,老夫人就露出幾分笑意來。
王媽媽的手微微顫抖,看了老夫人一眼,微不可察地搖了搖頭,老夫人表面上讓大小姐掌家,實際卻在觀察大小姐的處事風範,大小姐何嘗不明白老夫人的想法?只怕老夫人感受到的正是大小姐希望老夫人感受的。
水玲瓏帶著葉茂回往玲香院,在左是一排梧桐古樹,右是一座碧水涼亭的小道上碰見了阿義和柳綠拉拉扯扯。
「你放開我!阿義你聽到沒?快點放開我!」柳綠用力掙脫阿義的鉗制,奈何對方力氣太大,她怎麼弄也弄不開,「我不要跟你出去!」
阿義笑道:「我帶你出去玩有什麼不好的?你不是我姐姐我還不帶呢!」
柳綠的臉色一沉:「你是帶我出去玩嗎?你根本是想讓我陪那些公子爺睡覺!」
阿義一噎,有分分鐘的尷尬閃過眼底,但很快又再次蠻橫了起來:「反正你不是黃花大閨女了,替我伺候幾個哥們兒有什麼大不了的?伺候好了,他們一高興,還能給你賞錢!那比月錢多多了!」
「我怎麼不是黃花大閨女了?我清清白白的身子,憑什麼要給別人睡?我又不是青樓妓子,何況那些打賞最後進的也是你自己的腰包!」
阿義氣得臉紅脖子粗,他答應了那幾人今晚會帶一名絕色美人給他們享用,而作為回報,他們答應將他引薦給一個小有名氣的權貴,這是他的前途啊,他怎麼能錯過?「跟了大少爺一個多月還沒破身?說出去誰信?我告訴你,你今天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你要是再負隅頑抗,我扒光了你的衣裳直接丟進窯子!」
「你好大的膽子!沒經過我的允許你居然敢帶尚書府的奴婢出府!這是拐賣下人的重罪!哪怕你是親哥哥也法理不容!」
阿義被一道冰冷的聲音嚇得渾身一顫,他循聲側目,只見水玲瓏冷若冰霜地站在不遠處,刀子般犀利的眼神直直撞進他的眼眸,他又是狠狠一驚:「大……大小姐……」
水玲瓏擺了擺手,懶得看到他這副醜陋的嘴臉,葉茂上前一步,雙手擰起阿義便朝右邊的湖泊扔了出去!
噗通!
水花四濺。
水玲瓏漠然地看了柳綠一眼,未作言辭,繼續前行。
柳綠驚魂未定地喘著氣,對著水玲瓏的背影跪在了地上,泫然地磕著頭:「大小姐!奴婢知錯了!求大小姐再給奴婢一次機會吧!奴婢什麼都不想了,奴婢願意一輩子給大小姐做牛做馬,但求有個安身立命之所!大小姐,您成全奴婢吧!」
水玲瓏的眼皮子動了動,淡淡地道:「屋子裡正好缺一個侍奉茶水的。」
柳綠心中狂喜,只要成了玲香院的丫鬟,阿義就再不敢對他胡來了,柳綠連磕幾個響頭:「多謝大小姐!多謝大小姐!」
姚府。
冷薇躺在鋪著粉紅色繡芍葯的褥子上,心裡拔涼一片,原本勝券在握的平妻之位就這樣不翼而飛了,還是在嫡妻空置的情況下,沒了諸葛汐,嫡妻該是她冷薇才對!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姚大夫人面色凝重地問道:「張院判,冷姨娘的胎如何呀?」問也沒問冷薇的身體狀況。
一聽「姨娘」二字,冷薇的手狠狠地拽緊了褥子。
張院判把完脈,徐徐一歎:「盡人事聽天命,頭三個月,盡量躺在床上吧。」
這是……保不住?
姚大夫人眉頭一皺,姚家是為了冷薇和她腹中胎兒才捨棄了諸葛汐,倘若胎兒就這麼沒了,姚家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冷薇告誡自己不能生氣,千萬不能!否則便會再動胎氣,孩子本就不穩,她得處處小心!她按耐住無邊無際的不甘,擠出一個溫柔的笑:「娘,我會好生養胎的,您放心,我一定給您添一對寶貝金孫。」
姚大夫人的神色稍作緩和,哪怕只有一線生機,她也不能放棄,畢竟沒有退路了啊。姚大夫人和顏悅色道:「你知道就好,眼下什麼都是虛的,安心養胎,給姚成延續香火才是正緊。只要誕下兒子,一切好說,明白嗎?」
這是模稜兩可地許了冷薇一些她想要的東西。
冷薇故作開心道:「我明白的,娘!可不可以讓相公過來一趟?我總記掛著他,心情著實難安。」
一提起姚成,姚大夫人便來了火氣,她眼神閃了閃,笑道:「他公務繁忙,等他閒下來自然會來看你和孩子,再說了,張院判讓你臥病三月,你也不宜侍寢,年輕人**,見了面就容易胡來,依我看,他避開一些也是對的。」
在你心裡,兒子永遠是對的,冷薇過慣了眾星拱月的生活,突然進入夫家,丟了妻位,又變成這副半死不活的樣子,還見不到姚成,這落差……太大了!這種自私自利的婆婆,諸葛汐是怎麼忍受了五年?
鎮北王府的大門口,姚成每天必來,一下朝就在對面等著,等諸葛汐出門他好遠遠地看她一眼,可令他失望了,一連半個月,他連個人影也沒見著。她到底過得好不好?有沒有一點點的傷心所以吃不下飯也睡不著覺?她不像別的女人善於發洩,她什麼都憋在心裡,容易傷身……
姚成實在擔憂得不行,於是鼓足勇氣讓侍衛放行,卻被侍衛毫不客氣地擋在了門外。
姚成塞了一錠金子給侍衛,哀求道:「小哥你行行好,我……我真的就和你們小姐說幾句話就走。」堂堂正三品大理寺少卿,居然也有低聲下氣求一名侍衛的一天。
侍衛把金子一扔,面無表情道:「世子爺說了,姚家人與狗不得入內!」
------題外話------
姚成,該怎麼說你呢?
謝謝:
葉詞(999花,恭喜葉詞親親成為貢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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