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腥草能治療傷風感冒這個茹夫人是知道的,聽佳琴說這藥還是大老爺親自讓人送過來的,並沒有經過他人的手,煎藥的還是梔子,梔子對金鎏的忠心她是最清楚不過的,便伸手端過藥碗攪動了一下黑色的藥汁,道:「我曉得了,行了你,出去吧,一會我喂鎏兒喝藥便是了.」
佳琴原是想等藥不燙以後再喂金鎏喝,轉念一想讓茹夫人做點什麼或許比讓她胡斯亂想更好便點了點頭退了出去。
茹夫人攪動著手中的湯藥,不時親嘗一口,苦澀的藥汁從舌尖直達喉間,讓她不由的皺起了眉頭,待藥湯不再燙嘴,她才坐到炕床旁邊的方凳上,舀了一勺往金鎏的口中送,可是手剛伸出去,突然手指一麻,勺子就掉落在金鎏的身上,黑色的湯汁沾濕了她的衣襟,茹夫人想拿出帕子給金鎏擦拭衣襟,可是手指麻痺的情況越來越嚴重,而且迅速的蔓延到身體的各個部位,以致她連凳子都坐不住了,身子一歪滑倒在地上,藥碗也隨之掉落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小姐,怎麼了?」佳琴聽見動靜趕緊走了進來,一進門便看見癱倒在地上抽出不止的夫婦人,嚇了一跳,忙上前把茹夫人扶了起來,心急的喊道:「夫人,你怎麼了,夫人!」
一直侯在外面的竹月聽見動靜跑了進來,見狀也嚇了一跳,忙問道:「夫人這是怎麼了?」
「我也不曉得,我一進來便見夫人躺在地上了。」佳琴看著懷中臉色發紅,渾身抽搐,眼中的瞳孔也漸漸放大的茹夫人心臟都要跳出來了,剛要說話,茹夫人猛然一抽,一口腥臭難聞的穢物吐了出來,噴了她一身,然後眼睛一閉昏死了過去。
「夫人!」佳琴顧不上自己身上的髒污,焦急的叫道。
「別叫了,茹夫人昏死過去了!」竹月趕緊上前探了一下茹夫人的鼻息,見她還有氣,忙對佳琴道:「你在這裡看著,我讓人去請大老爺過來!」
「拜託姐姐了!」佳琴急的眼淚都出來了,忙開口應道。
竹月點了點頭沒有再說話,起身便走了出去,拉住剛要進門的梔子讓她找人去請大老爺,自己下了台階從旁邊的穿堂穿了出去,朝主院正房走去。
靜謐的雪夜裡,竹月由遠而近的腳步聲格外的清晰,好不容易進入淺眠狀態的老夫人聽見聲響猛地一下坐了起來,喝問道:「誰!」
劉嬤嬤才剛剛睡下,也聽見了聲響,見老夫人坐了起來,趕緊披衣走了過去,掀開簾子給她老人家披上衣裳,不悅的道:「也不曉得誰這麼冒失,奴婢這便出去看看。」
「老夫人,不好了!」劉嬤嬤話音剛落,竹月已經推門走了進來,沒等老夫人開口問她怎麼回事,便臉色煞白的開口道:「茹夫人昏死過去了!」
「怎麼會昏死過去?」老夫人一下子坐直了身子,要是因為金鎏的病情,那也應該在金鎏一回來的時候,這個時候昏過去,會不會太晚了一些,老夫人心裡一沉,趕緊問道:「是不是三小姐的病情……」
「奴婢來的時候三小姐還好好的躺在炕上!」竹月搖頭又補充道:「之前佳琴端藥進去的時候,奴婢也問了她三小姐的情況,雖然她說沒有什麼起色,卻也沒說比之前更嚴重。」
老夫人懸著的心落了地,可是既然不是因為金鎏的病情,茹夫人怎麼會莫名其妙的昏死過去?
「難道是……」劉嬤嬤心裡一驚,轉頭望向老夫人,驚恐的道:「難道是那碗藥?」
喂東西的時候親口嘗一下是很正常的事情,更何況茹夫人是金鎏的親娘,她給金鎏餵藥先嘗一嘗更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了,難道是藥裡有問題,所以茹夫人在嘗藥過後才會昏死過去?
就算劉嬤嬤不說,老夫人也想到了這一點,臉色立馬變的難看起來,問道:「那藥是誰送過去的?」
「是大老爺讓人送過去的。」竹月忙道,茫然的望向劉嬤嬤,親眼看過茹夫人的情況,老夫人這麼一問她就明白問題是出在藥上了,可是藥是大老爺親自命人送過去的,難道他會要害自己的親生女兒嗎?
「是他?」老夫人一驚,直覺不可能,又問,「煎藥的是誰?」
「是三小姐身邊的丫鬟梔子。」竹月忙道。
老夫人知道梔子,她是從西偏院就一直跟在金鎏身邊的,她不相信梔子會做出傷害金鎏的事情來,可是比起梔子,她更不願意相信是大老爺做的,一時理不清頭緒,老夫人決定先按下這個不說抬頭問竹月道:「可有讓人去請大老爺?」
「奴婢已經讓人過去請了。」竹月道。
老夫人這才點了點頭,沉凝了一會又開口道:「去,到那邊把二爺請過來。」
「老夫人……」劉嬤嬤一驚,望向老夫人。
「這個時候也顧不得大爺的顏面了,他既然管不好這個家,我這個老婆子就來替她管!」老夫人一字一句堅定的說道,緊緊的盯著窗前跳躍的燭火,臉上的神色複雜讓劉嬤嬤也捉摸不透了。
得知茹夫人昏死,大老爺原本是要去早朝的,也派人去告了假,匆匆忙忙的趕到了正院。
剛走到正院門口,大老爺便看到了在門口等候的大夫人,看了她一眼張嘴想說話,又不知道從何說起,想到茹夫人病情危急,重重的歎了一口氣,轉身又急沖沖的往裡走去,大夫人見狀也不多言,低頭跟著在大老爺身後往裡走。
「茹夫人怎麼樣了?」一進門,大老爺就心急的問茹夫人屋子裡的丫鬟,餘光中見老夫人面容嚴峻的坐在屋子裡,劉嬤嬤和竹月、竹心都面無表情的站在她的身後,心裡一凝,忙準備過去行禮,老夫人卻揮了揮手,「先去看你媳婦!」
大老爺不敢違命,點了點頭抬腳便往裡間走,剛到走到門口,在裡面伺候茹夫人的丫鬟便掀開了簾子。
大夫人不聲不響的給老夫人行了一禮,就要跟著進去,老夫人卻開口叫住了她,「你在這等著。」
大夫人腳下一頓,抬眼看了裡間又重新放下的簾子一眼,低頭應了一聲,退到了老夫人的身邊。
屋子裡一下子又靜了下來,氣氛壓抑的快要滴出水來,旁邊伺候的丫鬟婆子們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大氣也不敢喘一下,只有屋角的兩個火盆裡不時發出炭火爆裂的輕微聲響。
過了大概一盞茶的功夫,大老爺從裡間走了出來,手裡拿著給茹夫人開好的房子,一出門就黑著臉看了大夫人一眼,又很快的移開視線,把手裡剛寫好墨跡還未干的藥方遞給丫鬟,讓她趕緊去抓藥煎來喂茹夫人服下,剛看著丫鬟領命出去,還沒有轉身便聽老夫人開口問道:「大爺,何茜所患是何病症?」
老夫人的這一問是大老爺早已經做了準備的了,她老人家中氣十足的聲音還是讓他背後感覺一陣冰涼,遲疑了一下,才轉身面對老夫人開口道:「是……中毒,所幸服毒藥並不多,不至危害性命,只是不曉得所中的毒是哪一種,暫時還無法對症下藥,只能用些解毒的藥先服著看看。」
「連你這個堂堂太醫院院使也不曉得她被下了什麼毒嗎?」老夫人端起茶碗,用碗蓋撥著茶水上面的浮沫,沉聲問道。
大老爺面上一紅,尷尬的低下頭去,道:「兒子不曉得,不過只要多觀察幾日,兒子必定能判斷出來是那種毒藥。」
「哼!等你多觀察幾日,說不定何茜便沒命了!」老夫人哼了一聲把茶碗墩在旁邊紅木雲頭小條桌上,抬眼望向大夫人,「那你呢?你可曉得何茜中的是什麼毒?」
大夫人一驚,茫然的抬頭望向老夫人,道:「娘為何這麼問媳婦,媳婦這麼曉得姐姐中的是什麼毒?」
「不曉得?」老夫人嗤笑了一聲,「你以為我老糊塗了不成,這個正院原本是誰的地盤,你能在我的身邊安插眼線,難道不能在何茜身邊放一兩個人?放眼整個院使府,有能力在藥裡下毒了,除了你還能有誰?」
老夫人話音一落,大夫人「噗通」一聲跪了下來,雙手扒在老夫人所坐的羅漢床窗欄上,兩眼含淚的望著她老人家道:「娘真是冤死媳婦了,媳婦怎麼敢在你的身邊安插眼線,又為何要在你的身邊安插眼線,況且媳婦根本不曉得姐姐有吃什麼藥,怎麼能在她的藥裡下毒?退一萬步來說,若是媳婦真的要治姐姐於死地,為何早不動手,非要在這個時候動手,這不是明擺著讓娘懷疑我嗎?娘,難道媳婦便這麼笨嗎?」
「行了!」老夫人一聲斷喝打斷大夫人的話,「你別跟我在這胡攪蠻纏,何茜是不喝藥,可是三丫頭在病中卻在吃藥,這藥若是真的給何茜吃的,她早就死了,根本不會像現在這樣只是昏過去,你分明是在三丫頭的藥裡下了毒,是何茜給三丫頭餵藥才不小心誤食了下了毒的藥,若不是她親自為三丫頭餵藥,說不定現在僵死在床上的便是三丫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