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龍搖搖頭：「不懂。」
「這麼說吧！」程東道：「這百十來家店，東西的檔次都差不多，不算是假活，只不過檔次低點，可也算不得真。」
「還有那些銅器、漆器和偶然出現的陶器，在外行看來，和電視上或者博物館中的真品差不了多少，純用眼睛看，分不出真假，可要是內行看，那就十不存一了！」
「換言之，我們且不論真品的問題，單論贗品來說，你們這邊的造假技術，也過於寒酸。」
岳龍愕然：「造假也有講究？」
「那是當然！」程東道：「你還真別不信，但能夠造假、敢於造假的，絕對是古玩行裡的老手，而且他們的鑒物能力，絕對非同一般。」
「我懂了！」岳龍道：「按照這個邏輯，我們這邊的造假技術差，也就證明本人的鑒物能力有所欠缺。」
程東沒說話，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笑而無語。
「不過你們這個地方也有讓人留戀的地方，而且就全國的古玩市場來說，這裡極具特色！」
「哦？」岳龍道：「怎麼說？」
「先說這地方，舊址原是蘭州的九座城隍廟之一，而且是其中年代最早的，時至今日，依然香火旺盛。」說到這裡，程東忽然問岳龍：「你知道這城隍廟最早是祭奠誰的嗎？」
「當然！」岳龍道：「這在我們蘭州是人盡皆知的，祭奠紀信！」
「不錯！」程東道：「紀信是漢高祖劉邦手下的將軍，滎陽一戰，劉邦被困城中，是紀信假扮劉邦，到項羽營中赴死，這才救了自己主公一命。」
「為將者忠於君主，就像我們這些當兵的終於自己的祖國一樣，值得欽佩。」岳龍感慨道。
「對！」程東端起茶杯道：「為了紀信、為了你們這些保家衛國的軍人，咱們以茶代酒，干！」
「干！」
一杯茶下肚，程東繼續道：「昔年的城隍廟舊址毀於歷代戰火，之後屢次重建，到近代，城隍廟北遷，舊址則被改為如今的古玩市場，不過改得好，而且這建築，設計的好！」
「如今這已經是我們蘭州地標式的建築了！」
「還有就是你們這裡的人，懂得享受難得的寧靜。」程東道：「開始我見這裡位於市中心，還是商業區，以為會分外雜亂，可不想一進古玩大街，卻覺得異常寧靜。」
「不但遊客不吵不鬧，就連小攤小位的叫賣聲都沒有，大家一副閒適的樣子，可見其素質高、修養好。」
岳龍撓撓頭：「你這番話，不會是因為批判了我們的古玩大街之後為了道歉，所以故作誇大之語吧？」
程東一愣，笑道：「什麼話，我只是實話實說。」
兩個人沉默片刻，岳龍道：「照你這麼說，那我們這古玩市場裡，就沒有什麼好東西？」
「有！」程東道：「要不就是隱而不見，只給識貨的人留著，要不就是埋沒於地攤之中，難以辨識。」
岳龍聽罷，忽然笑道：「不如這樣，咱們再打個賭，正好我母親五十大壽，我想送她一件玉鐲，可自己不會挑，又怕打了眼，所以拜託你在地攤上幫我挑一件值錢的如何？」
岳龍這句話倒是提醒了程東，之前在玉門關遺址的時候，兩個人還打過一個賭，至於勝負嘛，因為後來他們是坐直升飛機回來的，所以結果還真不好判斷。
「那我要是選出來了，加上之前的賭賽，都算你輸？」程東笑問道。
岳龍點頭道：「不用你說，之前的賭賽我還記得，雖然咱們沒有按照計劃走回敦煌，但那麼多人都認定你的辦法是可行的，所以我認輸，只是你究竟要我幫你調查什麼？」
「不忙！」程東道：「等回到西安，有需要的話我會告訴你的。」
「也罷！那咱們就說眼前的吧，你幫我選玉鐲，我請你吃飯，如何？」
「成交！」
結賬之後，兩個人走出醉風閣。
「不如今晚就在醉風閣吃吧！」程東回頭看了一眼，笑道：「白天貢茶，晚上宴賓，我很想體驗一下這是什麼感覺。」
「喲！」岳龍揶揄道：「怎麼，已經勝券在握了？」
「當然！」
兩個人說笑著再次走進隍廟古玩市場。
程東一邊打量著迴廊以及天井旁邊的攤位，一邊問岳龍：「你母親對玉鐲有什麼要求呢，比如顏色、款式等。」
「一個玉鐲還有那麼多講究？」岳龍詫異道。
「那是當然！」程東道：「因為玉種的不同，所以玉鐲會有不同的顏色，比如翠綠、血紅、羊脂白、釉紅等等，至於其款式嘛，有外圓內方、扁圓、鑲金、圓環等等，而且年齡不同，佩戴玉鐲的樣式和顏色都是有講究的。」
「那我媽今年五十，該佩戴什麼樣子的？」
程東想了想，道：「你媽的體型屬於消瘦還是富態？」
「富態！」
程東道：「那就羊脂玉白色，扁圓形最好。」
「怎麼說？」
「玉有五德，有靈性，長期佩戴，可以趨吉避凶，強身健體。」程東道：「從現代醫
學的角度講，玉石經過千萬年甚至千百萬年的進化，其中含有許多對人體有益的微量元素，長期佩戴，這些微量元素可以通過皮膚接觸進入人體之中，調節人體的各項生理機能！」
「這麼神奇？」岳龍懷疑道。
「那是當然，而且你知道，為什麼古人講究戴玉鐲嗎？」程東笑問道。
岳龍搖搖頭。
「人週身有幾百個穴位，每一個穴位都和人的健康息息相關，而在手腕處，有一個所謂的『生命穴』，據說長期刺激它，可以有效緩解身體的疲勞，並且有助於睡眠，有助於提升身體的免疫力等等。」
「佩戴玉鐲的時候，隨著人行動坐臥，玉鐲自然會通過滑動而刺激生命穴，這就起到了輔助身體健康的作用。」
岳龍伸出大拇指：「你們是真講究。」
兩個人在天井溜躂了幾圈，倒是也見到了幾隻羊脂玉的鐲子，可程東連摸都沒摸，只是蹲下身子看了一眼，隨即搖頭離開。
「咱們可看了七八件了，依我看有兩三件不錯啊，你怎麼都搖頭？」岳龍實在看不下去，也或許是跟著程東走累了，所以問道。
程東停下腳步，反問道：「有兩三件不錯？你覺得它們哪裡不錯？」
「嗯……」岳龍想想：「看著顏色很剔透均勻，而且形狀也很規整啊。」
程東煞有介事地上下打量了一番岳龍，揶揄道：「不錯，沒想到你還有這個本事，不如到我們店裡來當夥計如何？」
「去你的！」岳龍知道程東拿自己開玩笑，是以道：「我不過是班門弄斧，可是你連摸都不摸就搖頭，這不是太膈應人了嗎？」
程東笑道：「這樣，一會咱們再轉，你看上哪個鐲子，咱們走過去細細地看，我告訴你哪裡好哪裡不好，如何？」
「好！」
商量好了，兩個人又在迴廊附近走了一圈。
迴廊角落位置有一個攤位，攤主是一位中年男子，胖大魁梧，光頭大肚。
岳龍道：「你看，他那裡有個鐲子，我看不錯。」
「過去看看！」
兩個人來到近前，攤主一看有生意，急忙道：「兩位看上什麼了，我幫著介紹介紹？」
攤主說的是蘭州土話，顯然是想試試程東和岳龍的來歷。
古玩行的規矩，坑外地人，絕不坑本地人！
如果程東搭茬，估計攤主就要下手，不過幸好有岳龍在。
「不用，我們自己看看！」岳龍也用蘭州話回應。
「喲，小哥本地人，住哪兒啊？」
「市東槐樹巷！」
「嘿，您慢慢看，有事兒喊我！」
「嗯！」
攤主坐回椅子上捧著一本盜版書看起來，程東和岳龍蹲下身子，後者拿起攤上的羊脂玉桌子，問程東道：「你看這件怎麼樣？」
程東指著鐲子道：「你看，這是一件圓環狀的鐲子，要先看它的圓度是否對稱，咱們國人不管做什麼都講究對稱，就連北京的故宮，不是還有中軸線的嗎？」
岳龍點點頭，煞有介事地比劃一番，喃喃道：「我看著還挺對稱的，你覺得呢？」
程東笑著點頭：「除此之外，還要看條子和圈口的比例！」
「等等！」岳龍打斷程東：「什麼叫條子，什麼叫圈口？」
「條子指的是這鐲子的粗細，圈口就是看它的環大小。」程東耐心解釋道。
「嗯，我不懂比例，不過我覺得，我媽應該喜歡粗的，這個就不錯。」
「是！」程東點頭道：「老人家就該戴粗的桌子，顯得大氣穩重。」
「還有呢，還看什麼？」
岳龍似乎上癮了，一副好學生求教的樣子。
「還要看鐲子表面打磨的光滑度，這個就要你自己摸摸看了！」
程東說罷，岳龍就閉上眼睛細細摸起來，只見他時而皺眉，時而嘴角掛上一絲微笑，好一會睜開眼睛，程東問道：「感覺如何？」
「有的地方光滑，有的地方粗糙！」
「那就說明不均勻！」程東道：「最後你應該看的是它的紋路以及表面的完整程度，看看是否有裂紋啊，是否有殘缺啊等等。」
「不用看了。」岳龍歎息道：「我剛才摸的時候就已經感覺到，它缺了好幾個地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