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好。我會暫回燕山下鎮國山莊。」凌千絕還想再說些什麼,他真的不想和她分開。可是凌千絕想到他現下正到了最艱難……亦是最危險的時候,再等等也好,等一切塵埃落地。
「千絕,我們燕京見。」趙惜兒的聲音很平淡,就像是朋友間的分別。可她雙眸含了無數的捨不得,深深的又看了凌千絕一眼,她要喚回他的記憶。那麼給彼此時間,是最好的法了。現在的暫時分別,是為了日後的天長地久,所以趙惜兒……你必須狠心。
「爹爹……你要是想小包子,可以去戀絕坊,那是娘親的鋪子。」小包子雖然想不通,為什麼他們好不容易找到爹爹了,娘親還要和爹爹分別。可是無論娘親是為了什麼,他都要跟著娘親。
燕京皇宮城牆之上
依舊清冷的夜色下,兩抹明黃身著龍鳳袍的兩人,並肩而立。兩人身後的侍衛遠遠退後在百米之外,夜風吹過,吹起兩人的衣衫在夜色下飛舞。
「陛下,天就快亮了,還是隨臣妾回宮歇息一會兒,您的龍體要緊。」北燕的皇后,南宮秋水和一身明黃龍袍的男子,並肩站在皇城的最高一處城牆之上。
「皇后,你知道朕為什麼要留著太后嗎?」凌千絕……不,他都不知道他該叫什麼名字?他一出生便頂替著別人的名字,別人的身份活著。他是誰?
「陛下,陛下待母后母子情深,是為天下至孝之楷模。」南宮秋水,是後宮之中唯一知道眼前的男人,並不是凌家血脈,並不是太后親子的人。也是五年前,幫著眼前的男人,她的夫君設計了那場連環計,而保住了夫君的皇位,也保住了她的鳳位。
「秋水,若是朕一無所有,你還會如此陪伴朕在這兒城牆之上,一夜不眠嗎?」他除了這身黃皮,他除了緊緊的抓住這些,他是不是就是一無所用?後宮妃嬪五十六人,可是對他真心的人,也可能只有面前這一個。不……不……既便是面前這一個,為他也不過是為了她的鳳位,她的家族。
「臣妾是您的妻,自然會隨著陛下生死不離。」南宮秋水看向面前男人的雙眸中,有著認真和決絕。她嫁給他已快八年,八年的夫妻……若是最初還有算計,五年前她幫著他……也確實是為了她的鳳位和她的家族。可是現在……經過了這五年,他和她風雨共渡,因為了五年前的事,這五年來他待她有信有誠。這五年的時間,她為他生了一兒一女,現在的她……是真的想和他風雨同舟。
「秋水,為著你這一句生死不離,朕若不敗,待你必會尊榮一生。」凌千絕總是別人的名字,就算他霸為已有,那總不是他的。
「秋水,凌千悔這名字如何?」別人沒有給他名字,那他便自己給自己取。他從來不是逆來順受之人,上天不肯給他的,他便自己動手取來就是。
「陛下的意思是?」南宮秋水生為南宮家嫡女,更是自小便許配給北燕幼年皇上為後,自小家族的培養也自然是沒有白費。一顆心七竅玲瓏的她,怎麼會聽不明白這個和她夫妻快八年的男人意思。只是這話不能由她口中說出來,他雖是一國之君,可是因為隱秘的身世,他是不會想聽到她順著他的話說下去的。
「秋水,你是人如其名。朕的意思便是你猜測的那樣,凌千悔這名字,便是朕自取給自己的名字,你覺著如何?」凌千悔,這名字真好。千萬不悔,希望他做的一切,都不會換來後悔。
五日後
燕山,鎮國山莊書房內
「大哥,一切安排妥當,今夜定把那假皇上拉下來。」凌千灼的話語中滿是急切,他原本還以為還要再等些時候,可是沒想到大哥竟然早把一切證據收羅到手,又恰好安志博此事,送了最後他們欠缺的鋒利刀劍。
「你去收拾,要不了多久會有車駕過來接我們進宮了。」今夜之役之後,他便可以放心去戀絕坊找她了。
「絕哥哥……」書房外,言紫手足有些無措,雙眸隱有狠厲。若是他今天再拒絕她,她必不再心軟。
凌千灼有些厭惡的抬眸,看了一眼房門外:「大哥,你快點,時候不早了。」凌千灼話落,轉身走進了暗室的走道。
「進來。」凌千絕看著暗室的門合上後,抬眸看向書房的門,今夜之後,他也該送她出嫁了。確實無論怎麼說,他的命是她和她爹救回來的。
『吱』的一聲,書房的門開了又合,言紫一臉失落的走了進來,走到凌千絕坐著的書桌前,停了下來。認真的抬眸看向凌千絕:「絕哥哥,紫兒真的不想嫁給華青。」
「木已成舟,華青他對你亦是一片真心。」凌千絕的聲音含了一抹不快,那天夜裡,若不是他醒悟過來。被暗算的可是他。
「可是,紫兒愛的是絕哥哥,絕哥哥你是知道的。紫兒除了絕哥哥,誰也不要嫁。」言紫小臉上有些絕望,水汪汪的大眼睛,兩串珠淚再也忍不住的滑下眼眶。
「言紫,你對本君來說,只是有恩。本君照顧你五年,幫你爹爹保下了鎮威鏢局和閻王閣,現在並不欠你什麼了。」凌千絕的命確實是她們父女所救,可是五年前的鎮威鏢局和閻王閣只是不入流,還快被滅的組織。是她爹求他,保下他的心血。他並不是貪圖了她家的財富,當年他接手時,甚至是負債纍纍。
「絕哥哥,你不是想找回你的記憶?若是你娶了紫兒,紫兒可以幫你恢復記憶。絕哥哥,你娶了紫兒好不好,紫兒不介意那個女人和她的兒子。哪怕……哪怕是讓她做平妻,紫兒也絕無怨言。絕哥哥……你對紫兒生一絲絲的疼惜好不好?」言紫知道自己現下真的很卑微,可是她只要一想到要離開絕哥哥,她的心便痛得喘不上氣來。憑什麼?絕哥哥是她五年前救回來的,憑什麼現在那個突然冒出
來的女人來了,就要搶走絕哥哥?
「你剛才說可以幫本君找回當年的記憶?」凌千絕的聲音含了些寒氣,看向言紫的雙眸也多了探究。他的失憶這些年來,他自己也是嘗試過無數的方法,可是總是失敗。而且他很奇怪,他明明受的傷沒有千灼重,為什麼他會失憶?難道說當年的失憶也並非是偶然?
「絕哥哥,紫兒認識一位巫師,他可利害了。若是紫兒去請了他來,他一定可以幫絕哥哥恢復記憶。絕哥哥……」原本因為凌千絕沒有直接拒絕,而心生升起了喜悅的言紫,再看到了凌千絕那越來越深的墨眸中的冰霜時,猛的住了口。絕哥哥的眼神怎麼……難道是他懷疑了?怎麼可能?他這麼多年都沒有,是她……是她現在操之過及好嗎?
「這麼說,你是有本事讓本君恢復記憶?」凌千絕收回了自己的眸光,他倒是想見見這位很厲害的巫師。
「是的,絕哥哥……只要你娶了紫兒,紫兒一定在一個月內請到他。絕……哥哥,你別生氣,不是紫兒要講條件,實在是他……輕易紫兒也是請不到他的。」言紫說到最後聲音越來越小,她真的不敢看絕哥哥的眼晴了。
「莊主,宮裡的劉公公來請莊主進宮。」房門外四十多歲的秦管家恭敬的低頭,對著房內輕聲稟報。
「知道了,下去準備吧。」凌千絕淡淡的聲音,聽不出喜怒。
「遵命,老奴告退。」秦管家得了凌千絕的令,踏著穩重的步子離開了門外。
「紫兒,你知道你今天說了條件後,我們之間的關係便沒有了任何情份?」凌千絕修長的手指輕輕的在桌面上輕叩著,他是真的小看了她了。他一直覺著她不過是一個被寵壞了的大小姐罷了。可是眼在看來,隱藏在她一些小任性的面具下,其實也是早有謀算的心思。
「絕哥哥,紫兒,紫兒真的是愛你。絕哥哥……」言紫聽到凌千絕那不帶一絲感情的聲音,本就痛的心更是難受,她有什麼辦法?她若是不這樣做,就得嫁給那個華青,那她就真的不可能再嫁給絕哥哥了。現在……雖然絕哥哥一時討厭她,可是等到成親後……她就不信天長地久的,她就感化不了他這塊石頭?
「不可能,本君不會娶你。出去,好好準備嫁給華青,鎮威鏢局的所有資產都是你的。」他一定要查出她背後到底還有哪隻鬼?
「絕哥哥,你會後悔的。」言紫臉上依舊掛著淚珠,可是出口的話,卻是充滿了恨。他既然如此執迷,那她也絕不手軟。
戀絕坊後院主屋
「娘親,你說為什麼爹爹還沒有來找我們?」小包子看著西方的紅日漸漸要墜落了,終是失望的返身回了趙惜兒的房間。
趙惜兒正趴在桌子上,已經寫了厚厚的幾頁紙。聽到小包子的聲音,這才放下筆,回頭看向正走進來的小包子。
「快過來,擦擦汗,瞧你跑那麼快做什麼?」趙惜兒說著忙伸手自衣袖袖袋子裡抽出一方月白錦帕,等著正向她懷裡跑過來的小包子。
「娘親,小包子這是想娘親了,才跑這麼快。」小包子嘟著小嘴,撲進趙惜兒懷裡,等著趙惜兒給他擦臉頰上的汗水。
「娘親,爹爹什麼時候才會來啊?我們都到這兒裡第二天了,他怎麼還不來接我們?」小包子本來想自己去找爹爹的,可是娘親不允。沒有辦法……他只好每天都在前邊鋪子裡等啊等。
「小包子,你這麼急做什麼?娘親已經讓你南爺爺發了信去神醫谷,要你白鬍子老爺爺過來。你那天也是聽到了你爹爹他都不記得我們了,那這會兒我們去了不是也很尷尬嗎?那娘親讓你白鬍子老爺爺過來了,他醫冶好你爹爹了,到時候我們一家人自然就可以在一起了。」趙惜兒抬眸看向房門外,不只是小包子天天在盼著,她又何償不是?
皇宮瑤液殿
各品朝官皆已在各自的宴位上就坐完畢,因為龍椅鳳椅還是空的。台下的官爺們也都三三二二的或是笑談著什麼,或是輕聲議論著什麼。一時間,金碧輝煌卻向來安靜的瑤液殿倒真是熱鬧了三分。
「安相爺,怎麼還沒來?他已經連著稱病五日了,若是連今天晚上的慶功宴也不來,豈不是讓陛下更是龍心不悅了。再說了,今天上午安貴妃不是才剛進宮嗎?」一身三品官服的吏部侍郎滿是憂心恭敬的對著二品的吏部尚書,輕聲的嘀咕著。
「安相爺是來還是不來,安相爺他自有打算,這些無需你我操心。」吏部尚書黎江是安懷的心腹,現下安懷的境況他亦是聯絡不上,只能暫時先安一安屬下的心。
「皇上駕到,皇后娘娘駕到。」殿外長長的唱腔瞬間讓殿內安靜了下來。
百官更是安靜有序的出了宴位,恭敬的跪倒在地。山呼:「臣等恭迎陛下,願陛下萬歲無疆。臣等恭敬皇后娘娘,願娘娘千秋吉祥。」
「眾愛卿平身。」明黃的龍鳳袍,讓相偕而來的二人在高階上的金黃的龍鳳椅子上分別坐了下來,這一刻週身更是環繞了淡黃的光輝,引得百官更是恭敬。
凌千悔待的百官在各自的席位上坐好後,這才輕聲的開口道:「朕把慶功宴定在今天晚上,眾愛卿們可否知道是為何?」
「陛下英明,臣等愚魯。」自古伴君如伴虎,雖說現時龍椅上坐的這位這些年來,也算是上明君。可是近五年來,特別是攝政王稱病還政後,他可也是殺伐不斷。現時階下的百官,不受重要的官員自然不敢做出頭鳥。而受到重用的,自然多少對於今天晚上的事也有知道一二,那自然不可能現時出頭做那引火線。
「五日前嵊州發生了兵亂,不知道各位是否有耳聞?」凌千悔的聲音中隱有一絲薄怒,
好像是對於發生這樣的事情,很是不滿到了極致。
「陛下恕罪,臣等無能。」百官很是有志一同的,又再次開口認錯。態度一如既往的好。
「無能,呵呵……你們確實無能,若不是鎮威鏢局及時出手,是不是嵊州此時已是民不聊生,怨聲滿天?」凌千悔的怒氣亦是毫不遮掩,原本他計算了許久,只要那天的兵亂由西楚的眾僧出手相助。那麼他要和西楚聯盟,在朝中的阻力便會減少。而西楚便也可以正大光明的幫他,可是竟然是了這麼個亂子,讓他鑽了空子。不過這個空子,他鑽的也好,若是利用得當,便可徹底正大光明的除了他。那他的皇位將再無隱患。
「陛下恕罪,老臣以為,鎮威鏢局是禍非福。」南宮榮,北燕的右相一臉憂色。五年前的那事,他是半推半就的被女兒說服了,可既然已有五年前的事,那麼今時今日他就只能站在這假皇上這一邊。
「南宮相爺何意?」凌千悔半年前就得有消息,五年前凌千絕和凌千灼並沒有死,一番查證這後,他已是將眼光鎖在了五年的時間突然冒出名頭的閻王閣和突然昌盛的鎮威鏢局。所以……他初得知幾天前是鎮威鏢局出的手,心中已是確定了那定是凌千絕和凌千灼無疑。
「陛下聖明,幾日前嵊州遭匪,事前並無半點預兆,那鎮威鏢局是如何得知?若是之前不知,怎能在那麼短的時間內做出應對?因此,老臣以為……鎮威鏢局動機不純。」南宮榮一番說詞是義正詞嚴,心裡卻是對今天的這一役,並沒有十成的把握。畢竟……若是沒有成功的預算,凌千絕和凌千灼怎肯浮出水面?
「眾卿意為如何?」凌千悔雙目緩緩自階下百官臉上一一滑過。
「陛下聖明,臣以為鎮威鏢局是功是過,待得他們上殿細問,總能水落石出。」吏部尚書黎江敏銳的感覺到了一絲不尋常,難道安相爺他這幾日沒有上朝是因為此事?
「也罷,那便宣鎮國山莊莊主上殿。」今日他入的此殿,就休想再離去。他決不會再放虎歸山。
「宣鎮國山莊莊主上殿……」殿外,公公拉著長腔一聲聲的遞向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