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士們還能說什麼呢？他們只能靜靜地目送著張自忠在衛兵們的護送下離去，眼神裡透露出一點感慨、一絲無奈，還有一些對當局的憤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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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先國後己
「師座！」
「師座！」
……
就在戰士們兵營裡亂成一團的時候，張自忠帶著幾個副官和衛兵走了上來，戰士們不約而同的安靜了下來並為他讓出了一條路。
「諸位！」張自忠上前朝我們拱了拱手說道：「感謝弟兄們對忠的厚愛，但是弟兄們要知道……此時正值日軍侵我中華，在此國家危難之際，我們更應先國後己共同抗敵，絕不可國忠一人而影響了黨國的抗日大局啊！」
「師座！」
……
戰士們聽張自忠這麼說當然知道他要做什麼，於是趕忙圍了上去勸說：
「師座！先國後己是沒錯，可是咱們也不能伸出脖子去讓人家砍啊！」
「就是啊師座！南京可不是個好地方，咱們這一去只怕就……」
說到這裡戰士們就沒再往下說下去了，打仗的人都迷信，都忌諱說那些不吉利的話，就算軍訓團裡的都是學生兵都是有文化的人也同樣不例外。
「師座！」這時張自忠身後轉出來一名馬臉軍官小聲對張自忠說道：「有句話是這麼說的『周公恐懼流言日，王莽謙恭下士時。若是當年身便死，一生真偽有誰知。』，還望師座聽聽弟兄們意見，三思而後行啊！」
一聽這話我就感覺這馬臉軍官有些文化，話說如果我不是恰好讀過白居易這首詩的話，還真不知道他說的這句「周公恐懼流言日，王莽謙恭下士時。若是當年身便死，一生真偽有誰知。」是什麼意思。
具體的含義我就不多說了，大慨的意思就是周公是個好人，但在篡位的流言下整天過著擔驚受怕的日子；王莽其實是個壞人，但在篡位之前卻是禮賢下士裝足了好人。這兩人如果在還未真相大白的時候就已經死了，那是不是永遠都不會有人知道他們是忠是奸、是真是假了……
這話用在這時的張自忠身上倒是十分貼切，這其實就是在提醒張自忠還是要保住性命要緊，只有留著性命才有希望等到沉冤昭雪的一天。
也許有人會對這馬臉軍官說這麼深奧的話感到費解，然而我心裡卻清楚這正體現了馬臉軍官小心謹慎的一面。老蔣的軍統特務滿天下，我們這些小兵亂叫幾聲那還不打緊，軍統再囂張也不可能把我們整支軍隊都捉了去吧，然後他們這些當官的就不一樣了。
張自忠是北洋法政學堂出來的，也是個文化人，當然聽得懂馬臉軍官說的這番話的意思。然而他想了想後還是搖著頭說道：「燦軒，你的意思我明白，可是這南京我還是要去的……」
「師座！副師座說的有道理。」旁邊又有一名副官勸著張自忠：「反正現在南京方面也沒說什麼時候去，要不如……咱們想個法子再從長計議……」
聽了副官的話我才知道原來那馬臉軍官就是三十八師副師長李文田，我之所以會知道他，那是因為歷史上的張自忠被困北平歷盡千辛萬苦才逃了出去根本就沒回天津，所以在天津指揮二十九軍打仗的就是這個副師長李文田。
當時二十九軍的主力其實是在北平，然而北平卻幾乎就是一槍未放就落到小日本手裡，在天津雖說只有三十八師的幾個旅，而且還是各自分散無法協同，然而它們在這副師長的指揮下是打得有聲有色的，最後無奈的因為天津成為一個四面被圍的孤城而率軍撤退。
張自忠歎了口氣搖頭說道：「諸位的好意忠心領了，但我自認行得正走得直，縱然為國人所不諒，中央將我置之典刑，我也是決心要去的！否則的話，我這個賣國賊的罪名就更是難以洗得清了！」
「吱！」的一聲剎車，這時一輛吉普車停在了軍營門口，接著就見宋哲元匆匆忙忙的趕了進來三步並作兩步的走到張自忠面前一把握住他的手說道：「藎忱（張自忠的字），總算趕上了……都是我害了你啊！」
「軍座別這麼說！」張自忠苦笑著回答道：「這件事我也有責任！」
「藎忱你放心！」宋哲元一邊握著張自忠的手一邊說道：「這南京你儘管去，委員長那自有我去解釋。你也應該相信中央，是非功過委員長一定給我們一個說法的！」
「是！多謝軍座！」張自忠的回答看起來有些無奈。因為任誰都知道，像地方軍閥這樣的狀況只要是人沒去南京老蔣怎麼都拿他沒辦法，畢竟這時候是跟小日本開打了不是？老蔣怎麼也不可能帶兵硬來吧！但是如果人去了南京……那還不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要怎麼辦都是別人說了算的！
「諸位！」張自忠再次朝我們拱著手說道：「我去南京後……無論結果如何，請弟兄們一定要以抗日大局、以黨國大業為重，一切聽從上峰的指揮和安排！忠在這裡拜託你們了！」
戰士們還能說什麼呢？他們只能靜靜地目送著張自忠在衛兵們的護送下離去，眼神裡透露出一點感慨、一絲無奈，還有一些對當局的憤恨……
我也不由歎了一口氣，雖說我早就知道張自忠此去不會有事，但問題是戰士們不知道這個結果，張自忠也不知道這個結果。在這種情況下他還能力排眾議選擇了去南京，這就足以說明他過的氣度了。
「唉！」看著張自忠坐上了吉普車漸漸遠去，宋哲元不由長歎了一口氣。
雖說他沒說什麼話，但我卻可以從他的臉上看出點煩躁。顯然宋哲元的日子也不好過，坐失了北平、天津兩大城市，就連張自忠都被撤職召到南京受審了，那麼南京政府又會對他這個「主犯」怎麼處理呢？
所以說，宋哲元之前對張自忠說的會替他向委員長解釋云云其實都是些空話，他現在自身都難保了！
二十九軍的戰士們也都是個個愁容滿面，雖說他們知道自己不是漢奸，但畢竟還是丟了兩座古城不是？二十九軍將來的命運又會是怎樣的呢？
百姓的不理解，上峰的處分，再加上輿論媒體誇張的報道，使得整個軍營就像被濃密烏雲籠罩著似的死氣沉沉的。戰士們或許是受了這氣氛的影響，個個走起路來都像被霜打了的白菜似的有氣無力的，即便是累成這樣了回到營房躺在床上也沒法休息，黑暗中只聽到他們翻來覆去的歎著氣。
這其中只怕就只有我最輕鬆了，因為我很清楚二十九軍不會有事，張自忠不會有事，宋哲元也不會有事。
甚至應該說宋哲元不但不會有事而且還會陞官，由一個軍升為集團軍司令……
然而宋哲元與張自忠的命運還是會有區別的，老蔣知道張自忠是替人背黑鍋，所以對他的處分不過是迫於輿論的壓力做做樣子。從另一方面來看，老蔣也正是從這件事上看到了張自忠在抗日戰場上不俗的表現，於是對他其實是明貶實褒日後很快就會對他加以重用。
宋哲元呢？其保存實力用意不用說大家也都明白，那就是他依然不能死心塌地的依附中央，依然想與中央對抗！老蔣當然不會容許這種現像再持續下去，現在他雖然不敢對宋哲元怎麼樣，但心裡卻對他留了一手。換句話說，宋哲元其實是明褒實貶。
這也許就是政治吧，老蔣玩這一手可是厲害著呢！不過這些似乎都不需要我關心，我需要考慮的，應該是怎麼在這個時代生存下去，或者說……我能利用自己的知識在這時代做些什麼、改變些什麼！
可是我又能做些什麼呢？我現在只是個小小的排長而已，就算我知道戰局的發展甚至大慨的知道小鬼子的佈置，但這又能有什麼用呢？我根本就沒辦法左右整個戰局！
想著想著，不知不覺中眼皮一沉就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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