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看了這個男人一眼,就知道他有問題。首先,是他的氣色,灰撲撲的,像是生了某種病的那種人的氣色。按說,這種氣色的人,應該很沒精打采才對。可是,眼前這個男人,精神卻偏偏很旺健,眼睛很有神,目光相當銳利。然後就是他的眉心,隱隱有些發黑,用肉眼就能夠看的出來…
這男人掃了一眼我跟向風,粗聲粗氣的說,「什麼風水不風水的,你別整天神神叨叨的,招些不三不四的人到咱家裡來…」
「大哥,別人不是不三不四的人。」劉老頭兒那女兒說。
「行了行了…」男人不耐煩的把手一擺,抬腳就走。
「你在外面吃早飯沒?」女主人問。
「沒有。」
「廚房鍋裡還有粥呢,要不你熱點兒喝?」
「喝什麼喝,我困了,睡會兒覺去…」
男人說著,走進臥房,『光』把門給帶住了。
「兩位師父別介意啊…」女主人有些尷尬,小聲衝我們道,「最近生意不順,他心情不好…」
「大姐。」
「嗯?」
我瞥了眼劉老頭兒的女兒,沖這女主人道,「有些事,我要單獨跟你講,可以出來一下麼?」
這女人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
來到外面,我左右看了看,說道,「你老公之所以心情不好,跟生意不順沒有關係。」
「哦?」
「我懷疑…」我壓低聲音說,「他可能是撞了邪。」
「撞邪?」這女人眉頭一皺,目光裡透著狐疑,「小師父,如果是因為他剛才說話沒禮貌,得罪了你,我代表他向你道歉,可你不能這樣說他呀…」
「大姐,我沒有介意剛才的事,我說他撞邪,是認真的。」
「可我聽人家的說,撞邪的人不都是先口吐白沫,然後再用別人的語調說話麼?」
我無奈的笑了笑,「那是撞客啊大姐,撞邪不等於就是撞客。」
「可是…」
我不知道該怎麼跟這女人解釋了,撓著頭皮想了想,說道,「大姐,你肯不肯讓我試一試?」看這女人的樣子,我改口道,「這樣吧,你來試,看看他有什麼反應,到底是不是撞邪。」
「怎麼試?」
我從口袋裡抽出一道符紙,遞給這女人,「他現在不是睡覺了麼?」
「嗯。」
「你把這道符,有字的這一面貼到他腳上,看他有什麼反應…」
這女人有些猶豫。
「你如果不放心,就先把鞋脫了,貼自己腳上試試,這符紙對正常人一點作用都沒有的。」
「不用了,我信你。」
「那就走吧。」
回到屋裡,我衝向風點了點頭,隨著這女人朝臥房走去。
推開臥房的門,裡面看進去,只見那男人已經『呼嚕呼嚕』的睡熟了,伸著倆光腳丫子在被子外頭。
「別怕。」我小聲說。
這女人很緊張,猶豫來猶豫去,我再三鼓勵下,終於咬著牙走了進去。走到床跟前,這女人手哆嗦著,把符紙剛往那男人腳心上一碰,那男人便『撲騰』坐了起來。連我都嚇了一跳,我沒想到他居然會有這麼大反應。這女人更是嚇得把符紙一扔,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隨著符紙的離開,那男人『撲通』一倒,『呼嚕呼嚕』接著睡,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
「這回你信了吧?」我問。
這女人喝了好幾杯熱水,才緩過神來,點了點頭。
「他這是…怎麼回事?」
我向這女人問過她老公的生辰八字,起了個局,從局象裡,雖然看不出撞邪的原因,但可以分析出他是在內,還是在外撞的邪。局象顯示在內,也就是說,在家裡…
這可就怪了,他這家裡並沒有什麼邪性的東西。雖然陽台有點問題,但從這男人的氣色來看,他撞的這邪,跟孤魂野鬼沒有關係。
「阿風你怎麼看?」我問向風。
向風搖了搖頭。劉老頭兒那女兒,可能見我先前迴避她,很識趣的走了。別人家裡人撞邪,能不讓外人知道,就不讓外人知道。
「我老公是不是,沒救了?」
「大姐你別急,我們先要搞清楚,導致他撞邪的東西是個什麼,然後才能對症下藥。所以你仔細想想,你們搬過來以後,大哥有沒有接觸過什麼特別的東西,或者有沒有什麼特別的人,過來看過他?」
「沒有吧,沒有啊…」
這女人想了好一會兒,只是搖頭。
我心說,這可就難辦了,這男人用肉眼就能看出撞了邪,想要把他體內的邪氣給化掉,必須要先知道是什麼東西導致他撞邪的。正低聲說著,那男人睡醒了,歪歪斜斜披著件衣服走了出來。
「我出門了,你身上有錢沒,給兩百塊錢給我…我讓你給兩百塊錢給我,躲什麼呀?我又不是老虎。」
「我…」
這女人戰戰兢兢把錢掏出來,被那男人一把搶了過去,罵罵咧咧走了。
我想要起身,向風抓住了我的胳膊,衝我搖了搖頭。我心說,沒錯,現在攔住他只會徒增麻煩,一點用沒有。
「小師父。」
「嗯?」
「知道他撞了邪以後,我看到他心裡就怕怕的,你可得想辦法幫幫我們啊。不然的話,萬一他晚上發起邪癲來,會不會把我給吃了?」
我有點哭笑不得,「大姐你放心,我們一定會想辦法的。」
「嗯,那行,你們慢慢想著,我出去買菜回來,給你們做飯吃。」
「不用麻煩了,我們出去吃就行。」
「那怎麼可以,一定得在我家裡吃…」
我也就沒再說什麼。見這女人從廚房拿出只菜籃子,我忽然心裡一動…這家的男人,該不會是在家裡吃了某種東西,所以撞邪的吧?…
「大姐你等等。」
「怎麼了?」
「你一般時候,都是去哪裡買菜?」
女人用手指了指,「過來這裡以後,我們都是在那邊菜市場買菜,挺遠的,要騎電動車過去。」
我想了想,說道,「別騎電動車了,上我們的車,走,我們跟你去…」
路上,我向這女人詢問,她男人平常都吃些什麼。這女人說,有的時候,她不在家,男人如果不出門,就自己去那菜市場買菜回來做。如果兩個人都在家,那就是這女人去買菜,她做什麼,男人就吃什麼。我心說,如果這男人真的是由於吃了某種東西導致撞邪的,而這女人卻沒事,那應該就是,女人不在家的時候,男人從菜市場不知道買了些什麼東西回來吃…
說話間,菜市場到了。這菜市場,位於一條挺老的街道上。街面上污水橫流,兩邊米店,糧油店之類店舖,招牌看起來都很舊了。進到菜市場裡,只見裡面很大,各種吆喝聲,討價還價聲,雞鴨鵝的叫聲,亂糟糟的。
「大姐你好好想想,你男人平常一個人做飯,都是喜歡做些什麼吃?」
「平常…什麼都吃啊,有時他挺喜歡湊合,懶的做的時候,他就買點滷肉,回去用油炒一下,就饅頭吃。」
「滷肉…」
這菜市場的滷肉店有好幾家,都是那種單獨的門面,用鐵鉤子懸掛著各種滷味兒,像什麼豬頭肉,豬耳朵,豬舌頭,此外還有燒雞,烤鴨,燒鵝,等等,燈光照射下,看著挺誘人。
我和阿風兩個分頭行動,他去了那邊一家,我則來到了這邊一家。
「呦,老闆買點兒什麼?」
櫃檯裡面,一個小夥計模樣的人問。
「噢,我先看看。」
「這燒雞不錯。」小夥計用手指了指,「剛做的,送來沒多久,還熱乎著呢,老闆來只?」
「我聽說,很多菜市場賣的雞,都是用死雞或者病雞做的,低價買來,高價賣出,你們這雞,該不會也是那種雞?」
「瞧您說的…」小夥計一笑,露出一顆豁牙,「我們哪兒敢呢,現在工商查的很嚴的。我們這雞絕對的好雞,昨天還在『咯咯』叫呢。您要是對雞不放心,就買點兒別的?這豬頭肉,顏色多鮮亮,用辣椒炒炒,再來點小酒兒,包管您美滋滋,吃了還想吃…」
我微微一笑,目光上下掃量。突然之間,我看到就在我腳旁,兩家店舖隔牆的牆根處,好像有什麼東西。
「哎呦,我這鞋帶怎麼開了?」
我裝作繫鞋帶,蹲下身一看,只見這東西顏色發黑,看起來就像是一坨嚼剩的口香糖,釘在牆根上,感覺挺噁心。我皺了皺眉,正要起身,忽然,我看到距那『口香糖』不遠的地面上,有一種印痕…那印痕很淺,看不出是什麼東西留下的,但一定不是人的腳印,更不是水印。那印痕看起來,是往我這個方向延伸過來的。由於人不斷經過,走來走去,給踩沒了,只有靠牆,過路的人踩不到的地方,小小的一部分…
我不禁好奇起來,心說,這是個什麼玩意兒?…
「你好,請讓一讓。」身後一人道。
我急忙起身站了起來。
「怎麼樣,老闆,買不買?」小夥計問。
我笑道,「我再去轉轉,等下再過來買。」
和向風碰頭以後,我們出了菜市場,回到車裡,等那女人。
「怎麼樣?」向風問我。
我把我發現那印痕的事,告訴了向風。
「不管那是不是超自然的東西留下的,反正,我覺得這菜市場裡有古怪,那個男人撞邪,應該就是由於吃了從這裡買的某種東西。」
「我也有這種感覺。」向風說。
「白天人太多了,不方便查探,要不,我們晚上過來看看?」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