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女老師的話,令我心頭一熱。我點了點頭,心說,這樣了結也不錯,她既然良心發現,知道去彌補自己的過錯,那也沒什麼可說的了。
「師父,要不要去醫院?」我問。
「是的,師父。」向風也說。
師父看起來有些疲憊,臉色也很蒼白,他慈愛的看了看我們,微微一笑,搖了搖頭。
「不用去,不礙事的。」
「我去把爐子點上,給你們熬點粥喝…」
說著,女老師起身下了床,朝外面走去。
我也站起身,朝窗外看了一眼,然後看了看時間。
「我去找找楊叔,雨馨,還有晨星他們三個…」我說道,「師父睡會兒吧。」
「嗯…」
師父點了點頭,他累壞了,而且又受了傷,往床邊一靠就睡著了。
「帥哥,你也睡會兒吧…」我低聲說。
「噓…」
向風朝我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示意我別打擾到師父睡覺,然後,他搖搖頭,左右一望,拿起床上的大衣,輕輕蓋在了師父身上。向風向來比較沉默,性格又挺冷酷,沒想到也有如此溫情的一面。我衝他微微一笑,朝外面走去。
雖然有太陽,沒什麼風,但空氣依然十分陰冷。陽光照在身上,像是撒了一層冰水。金山小學的操場上,昨晚的席桌都還沒撤,席碗裡的剩菜和油水,都已經凍結凝固成了膏狀,地上一片狼藉,到處都是菜星和吃剩的骨頭。
剛來到學校門口,我便碰到了楊叔,晨星,雨馨三人。
「阿冷!」
「阿冷!」
「小冷!」
三人一見是我,同時歡呼道,然後上上下下盯著我看。
「看…呵呵,看什麼呀…」我撓撓頭,笑道,「不認識了麼?」
楊書軍『嘿嘿』一笑,指著我,牛逼烘烘的說,「看,我沒說錯吧,你們這冷相公福大命大的很,怎麼會有事?」
雨馨衝她一嘟嘴,晨星揉了揉眼睛。
「昨晚凍壞了吧?」我問晨星。
晨星笑了笑,搖搖頭。
「你呢,凍壞了吧?」我又問雨馨。
「還行…」雨馨衝我歪歪頭,「誰知道你是真的好心還是假的好心,要是真的好心,就把大衣脫給我穿吧…」
我『呵呵』一笑,「行…」
「別脫,逗你的…」雨馨『噗嗤』一樂,挽住晨星的胳膊,朝我做了個鬼臉。
「甭擔心,有本大叔在,怎麼會凍著她們?」楊書軍點上一根煙,笑道。
「師父和阿風,也沒事吧?」晨星問。
「沒事,只不過,師父受了點傷…」
三人同時眉頭一皺,「怎麼回事?!」
「小冷啊,昨晚那個到底是什麼勒?」楊書軍問。
「是王會計…」我盯著遠天,幽幽的說。
雨馨和晨星兩個對視了一眼。
「磚窯廠的王會計麼?」雨馨問。
「嗯…」
我點了點頭,把昨晚的經過原原本本的講了一遍。聽完以後,三人愣了好一會兒。
「原來…」雨馨說,「這女老師就是王會計的情人,王哥(王老闆)死之前,磚窯廠還沒盤出去那時候,我就聽說王會計有個情人,但他很少帶去廠裡,再加上我去廠裡的次數也少,所以,我從沒見過,沒想到居然是她…」
「冤冤相報…冤冤相報啊…」楊書軍一邊歎氣,一邊搖頭。
「好可憐…」晨星低聲說,她所說的『可憐』,應該指的是王會計。
「雨馨。」
「啊?」
「小晴父親…」我沉吟道,「沒得病之前是做什麼生意的,你知道麼?」
「這我不大清楚哎…」雨馨搖了搖頭。
我眉頭微微一皺,「你和小晴不是交好麼?」
「我和晴姐就只認識…」雨馨掰了掰手指頭,「不到兩年而已,我認識她那時候,他父親就已經癱在床上好長時間了,只不過,他那時候神智還挺清醒的,沒現在這麼嚴重…」
「你沒問過小晴麼?」
雨馨笑了笑,「問過,不過,你覺得問晴姐有用麼?」
「哈,沒錯,小晴子那個沒心沒肺的,腦袋裡全是漿糊,跟某大叔一樣,只知道吃…」
「嘿,他奶奶的…」楊書軍笑罵。
「你這傢伙,這樣說人家晴姐…」晨星瞪了瞪我,低聲說。
我兩手一攤,笑道,「事實呀。」隨後問,「楊叔你也不知道楊老爺子以前做什麼生意麼?」
楊書軍搖搖頭,「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之前跟我那堂表哥多年沒聯繫過了,就那時候他到過我河北那家裡一次…」
「晴姐說…」雨馨道,「她父親是跑生意的,具體什麼生意,她不清楚,只說他父親經常到處跑,比如北京之類的地方。」
「嗯…」我心說,連小晴都不知道做什麼生意,看樣子,這楊老爺子很有可能跟萬金山是一夥兒的,從事盜墓和倒賣古董的活動,我心裡面沉思著,隨口問道,「除了北京以外,他還去哪裡?」
「還去…四川吧…好像廣東也去…」
「廣東?」我一愣,看向晨星。因為我突然間想到了晨星的父親,還有她的義父…
晨星是滿族正黃旗人,葉赫那拉氏的後裔,她的全名叫做納蘭晨星,在她曾祖父納蘭雲空那一代的時候,由於種種原因搬到了廣東,經歷了兵匪,饑荒,戰亂,家道逐漸衰落,她的祖父納蘭仁義,在貧窮中度過了後半生。直到後面,晨星家裡才開始好轉,晨星的父親納蘭元英和晨星的義父蕭山兩個人,當年所從事的就是盜墓行業…
後來,蕭山害死了納蘭元英,謀奪了他的財產,帶著年幼的晨星去了廣東…最終,蕭山多行不義,被埋死在了土樓裡。納蘭元英雖然盜過墓,但卻是個十足的好人,生前我沒見過他,但在他死後,我卻和他有過一次陰陽之交,那是在一種如夢似幻的情境下,為了救晨星,納蘭元英魂飛魄散了…(這一段往事,被我小說化處理,寫進了《殯葬傳說》裡)
「怎麼了阿冷?」晨星疑惑的問。
「嗯?沒有…」我扭過頭,眼淚還是掉下來了,急忙用手一抹,「沒什麼…」
一想到納蘭元英,我心裡就很痛很痛,同時,對晨星有一種說不出的憐惜。
「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然後看著你就哭了…」雨馨說。
「笨傢伙,來,擦擦眼睛…」晨星掏出手帕遞給我,柔聲說。
「呵呵,沒事…」
「小冷啊,我看你乾脆移民吧,這麼好的倆妹子,捨哪個也不是,兩個都娶了…」楊書軍說。
「嗯,行…」我點點頭,抽了下鼻子,笑道,「移民,到時候把楊叔也娶了。」
「行啊…」楊書軍笑道,「移個好地方,別移非洲,而且,關鍵要有好吃的…」
「大叔你節操呢?」兩個女孩兒同時道。
楊書軍『嘿嘿』一笑,裹了裹軍大衣,抬頭看了看天,說道,「別在這裡吹風了,屋裡歇會兒去吧走,這倆妹子昨晚提心吊膽一夜沒睡,大叔我哄了這個哄那個,還要照料火堆,幫她倆擋風,這辛苦的呦,小冷昨晚也辛苦了,走,都睡會兒去…」
睡到中午時,我醒了過來,師父他們早就醒了,向風正在院子裡踢樹枝練工夫,楊書軍蹲旁邊抽煙,臉上笑瞇瞇的,瞧的津津有味兒。雨馨和晨星兩個,像小女孩兒似的,正嘰喳喳在屋簷下幫那女老師做飯。
「師父,萬金山利用村長和女老師兩個為誘餌,把王會計引到村西去,然後困起來,說明村西一定有古怪,如果這村上有邪煞的話,可能就在村西…」我說道。
師父的氣色看起來好了許多,他聽了我的話,沒作回答,默默的沉思著。
「師父…」向風接過楊書軍遞過的毛巾,抹了抹頭上的汗,「等下吃過飯以後,我和阿冷兩個去村西查探就可以了,你休息吧。」
「還有我…」楊書軍說,「小張啊,小風說的沒錯,你歇著吧,唉,你這人吶,就是心腸太好,活人身子,讓死鬼衝撞,想想就能把人給嚇得尿了褲子,這種事兒也就你敢干…」
師父微微一笑,「我已經不要緊了,等下一起去吧。」
我又想開口,師父衝我擺了擺手。這時候,幾個村民探頭探腦,戰戰兢兢的走進院子,為首的是那個中年人於老四。
「大…大師…你們沒…沒事吧?」
「於四哥來了呢,我們沒事,來,抽支煙。」
「不不,不用…昨晚來學校那東西…」
「放心吧,已經被我送走了,以後都不會再來了。」師父說。
幾個村民同時舒了口氣。
「那真是太謝謝大師了…」於老四抹了抹腦門兒的汗,左右望了望,「走吧,一起去我家吃飯。」
「不用麻煩於四哥了…」師父指了指遠處,「我們的飯就快做好了,我有點事想問下你…」
「你說,你說!」
「你們村上…」師父說道,「近幾年以來,有沒有意外死的人?」
「意外死?」於老四愣了愣,「就是…只要出去打工或者做買賣就會出意外啊…」
「不,不是這個,我指的是出意外死去。」
「沒有吧…」於老四想了想,「沒有,意外出了不少,但沒人死。」
「嗯。」師父點點頭,「對了於四哥…」
「什麼?」於老四問。
師父用手指了指,「你們村子西邊,有沒有發生過什麼古怪的事?」
「村子西邊?」於老四踮起腳望了望,然後看向師父,「我們村的墳地就在那邊啊。」
「墳地?」我問。
「啊,是啊,村西那不有條小路麼,過了那小路再往西不遠就是墳地,我們村的人死了都是往那裡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