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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二章 雪中行 文 / 雪冷凝霜

    一口氣跑到縣城,我再也跑不動了,兩條腿像灌了鉛一樣,無比沉重。我放慢腳步,一邊撫著胸口喘粗氣,一邊低頭看向腳腕上的紅繩,還好,它還在,沒跑丟。回頭望去,路道上空蕩蕩的,不見什麼異狀,看樣子那『陰差』沒有再跟過來。

    這老爺子不是厲鬼,所以,我回頭看不要緊,他不會上我的身,只不過,我既不看不到他,又感覺不到他在哪裡。一顆心不由得七上八下的,心說,這老爺子到底有沒有跟著我過來?莫非,那『陰差』先前勾我的魂魄沒勾走,卻把老爺子給勾走了?…這時候,我忽然想到師父的話,師父說,能不能挽救老爺子,要看天意…對了,天意,不管怎麼說,我已經盡力了,如果老爺子的魂魄沒有被我帶回來,沒法救他,說明天意難違,非人力所能抗衡的。

    想到這裡,我心神一定,挺了挺胸,順著路道走去。滴水成冰的夜,森寒徹骨,不一會兒,我身上出的汗就凝固了,像有一根根針在攢刺著毛孔。不少鳳陽鎮的小青年羨慕我跟阿風,說我們做術師的真好,被一個個大老闆小老闆敬若神仙,天天玩兒一樣東跑西跑,鈔票滾滾的往腰包裡進不說,還有那麼多妹子往上貼…他們只看到了我們風光的一面,卻沒看到我們為此所付出的艱辛,大半夜,別人都在暖被窩裡睡覺,我們卻要跑到荒墳野地裡捉鬼降煞。掰指算算,我們已經有不知多少次九死一生的經歷了,指不定哪天鬼沒捉成,自己卻被鬼給捉走了…所以說,上天是公正的,得到多少,必然要付出多少。經常怨天不公的人,經常妒忌別人成功的人,是永遠不會成功的。通往成功的路只有一條,那就是努力拚搏,打開這條路的鑰匙只有一把,那就是放開胸懷。一個有志氣的人,胸懷必然是開闊的,肯定自己的同時,肯定所有比自己強大的人,只有這樣,才能找到自己與別人的差距,只有這樣,才能不斷完善自己,奮勇直前的追上去,封閉自固,清高冷傲,是永遠不會進步,也不會成功的,加油,朋友們…

    這樣胡思亂想著,我來到小晴家門口。大門依然敞開著,院子裡望去,亮堂堂一片。來到院中,只見那『七星燈陣』已經調轉了方向,『勺柄』正對著躺在床板上的老爺子,而『勺斗』卻套住了供奉骨灰罈的那只凳子。在七星燈陣和老爺子的外圍,卻點了一圈蠟燭,一下子數不清有多少隻,每隻下面都壓著一道符紙…看這情形,師父應該已經成功借到了老爺子剩餘的陽壽,剩下要做的,就是把老爺子復活以後,把陽壽給他還回去。

    此刻,師父正蹲在床板旁邊,用雙手一下一下的按壓著老爺子的胸口,楊書軍和小晴弟弟則分列床板兩旁,一個揉腿,一個揉胳膊。晨星,小晴,和小晴母親,三人一個扶一個,互相攙扶著,緊張的站在一旁。

    見我回來,晨星渾身一震,眼圈登時便紅了,盯著我上下打量,「阿冷…」

    小晴則『嗚嗚』的哭了起來,一邊哭一邊道,小冷子,你總算回來了,姐姐我擔心死了…她沒有問我老爺子的魂魄有沒帶回來,開口便是擔心我的安危,令我心頭一暖,眼眶熱熱的。

    這時候,師父已經站了起來。

    「師父…」

    「好孩子,怎麼樣?」師父看向我腳腕。

    「都按你說的做的,只不過,我不知道老爺子有沒有被我帶回來…」

    「沒事冷,就算沒帶回來,也別內疚,你已經盡力了。」楊書軍說。

    「應該帶回來了。」師父說,「冷兒,到燭圈裡來。」

    我依言走進燭圈,來到老爺子床板邊。師父命楊書軍和小晴弟弟站到燭圈外圍以後衝我道,冷兒,把紅繩解下來吧。

    我點點頭,深吸一口氣,緩緩蹲下來,抓住紅繩的活扣一拉,便解了下來。這時候,我忽然感覺到一種淡淡的陰性氣場,心頭猛然一喜。

    「師父,是老爺子的魂魄!」

    師父點點頭道,「很好,把紅繩繫在老爺子脖子上…」

    紅繩繫好以後,燭火的映照下,我看到老爺子的臉上有一個淡淡的,若隱若現的重影,就跟當初在那破宅裡救雨馨時,她臉上的那種重影差不多。師父掏出一根銀針,念了一遍口訣,猛然刺向老爺子的印堂,那重影倏地消失了。老爺子就像遭受電擊一樣,嘴巴一張,胸膛猛往上一挺。

    「冷兒,從『艮』位開始,走丁步,把這些蠟燭按順時針,衝著老爺子一隻隻的吹滅!」師父喝道。

    我縱身一躍便翻過燭圈,來到艮位,左腳豎直,右腳橫平,擺了個『丁』字,俯下身,對準老爺子方位,『噗』的一下吹熄了第一根蠟燭,隱隱約約的,似乎有一種青煙狀的東西朝老爺子襲去…這時候我已經明白了,這些蠟燭便是老爺子的陽壽,每一根代表一天。

    我毫不停頓,終於吹熄了所有的蠟燭,整個人有種缺氧的感覺,天旋地轉中,『咕咚』一下坐倒在地。晨星急忙跑過來把我擁在了懷裡。

    「阿冷你怎麼了?!」

    晨星的頭髮垂在我脖子裡癢癢的,我抬頭衝她一笑,低聲說,「沒事,缺氧了,來個人工呼吸就好…」

    這時候,師父已經把那老爺子扶坐了起來,左手成訣,在他後心重重一點。隨著老爺子『啊』一聲大叫,釘在他印堂的那根銀針『嗖』的一下子彈了出去。師父把老爺子重又放倒以後,翻開他眼皮查看著。

    晨星已經扶著我站了起來,我們所有人都湊了過去,一個個連大氣都不敢出。終於,師父抬起頭。

    「師父,怎麼樣?」我問。

    師父掐指算了算,抹了一把頭上的汗,笑了笑說,「成功了。」

    小晴腿上就像裝了彈簧一樣,「騰』一下跳了起來,然後一把抱住我脖子,『啪』在我臉上親了一口。

    「小冷子,謝謝你!…哎呦,你看我,星妹子,別生氣啊,我對他只有姐弟之情,要不,要不也讓他親我一下還回去?」

    晨星哭笑不得的站在一旁,我在臉上抹了一把,歎了口氣,沖小晴說,「算了,原諒你這次吧,下不為例。」

    小晴嘴一撅,「哎呦,你很香麼,還有下次…」

    「行啦行啦。」楊書軍說,「別下次這次的,抓緊熱點湯,餵你爸喝,至於其餘的人,忙乎了大半夜,都餓了吧?咱是不是吃點兒喝點兒?…」

    第二天上午,我們把小晴爺爺的骨灰罈放回棺材,然後把墳圓好,便打道回府了。

    時間一晃,差不多半個月過去了。雨馨動用自己的關係,始終沒有查出埋在磚窯廠的那骨灰罈是誰家的。我認為借王會計陽壽那人肯定還會去磚窯廠,於是便告訴那吳老闆,讓他安排幾個員工,留意著每個去磚窯廠的陌生人。可是,這麼久過去,一點消息也沒有。

    由於天氣寒冷,我基本不出門,除了研修奇門方術以外,我每天要麼就跟晨星躲在她『閨房』裡說悄悄話,要麼就跟楊書軍喝茶吹牛。楊書軍是個純吃貨,不僅愛吃,而且愛做,每天變著花樣鼓搗吃的,我們也跟著大快朵頤,日子過的充充實實,有滋有味兒。

    這天一大早,毫無徵兆便飄起了雪,並且越下越大,雪片像鵝毛飛絮般打著旋兒往下落。將近中午時,地上已經積了厚厚的一層。站在屋門口朝外面望去,到處一片銀白。下雪天是不冷的,那種『撲簌簌』的聲音充斥著整個寰宇,使人覺得特別安逸,待在家裡有種與世隔絕的感覺,空氣在雪的淨化下,清新的令人想哭。

    快吃午飯時,楊書軍從外面回來了,戴著斗笠,『吱嘎嘎』踩著雪,哼著小曲兒,提著兩隻肥大的野兔子。小狐翹著尾巴,跟在他後面。這狐狸被我養了這麼久,華美了許多,油光毛亮的。前段有個來找我們看風水的老闆,相中了這隻狐狸,想出高價買走,被我一句『再加十倍的價也不會賣』給拒絕了。這狐狸對於我來說,並不僅僅是寵物,還是救命恩人。

    「小張啊,反正沒事幹,咱今天好好喝點兒?」楊書軍說。

    師父笑了笑,點點頭。我們把爐子搬在屋門口,將兔子剝皮洗淨,混著白菜豆腐粉絲用鍋燉著。酒用酒壺盛了,熱水燙著,一邊賞雪,一邊吃喝著。

    幾人興致都很高,晨星也喝了不少酒,臉蛋紅撲撲的。我和楊書軍酒量都不低,至於師父的酒量,說出來能把人嚇死。就這樣,你一盅我一盅,不一會兒,兩斤白酒就喝乾了。

    「師父,我再去買兩瓶?」我問。

    「嗯。」師父說。

    我抓過立在牆上的斗笠,往頭上一戴,朝外面走去。來到外面,頂風冒雪走沒多遠,就聽到身後『哼哼』兩聲響,回頭一看,是小狐。

    我心裡一喜,蹲下身沖它拍拍手,小狐便撲過來,用熱乎乎的嘴巴在我臉上蹭來蹭去。

    「你也想跟我去呢?」

    「哼哼…」

    「走…」

    來到一家小店,一問之下,我們喝的那種酒居然賣完了。我喝不慣摻酒,決定去鎮北那家小店看看。於是便帶著小狐順著街道往北走去。

    北風『颼颼』的刮著,不時有雪片鑽進斗笠打在我臉上,路邊的柴草堆頂著一層雪,像戴了個白色的帽子。酒意湧上來,我軟綿綿邁著步子,打著嗝。就這麼走著走著,我一回頭,忽然發現小狐不知跑哪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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