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狩來臨之前,紅傘蠱事件帶來的影響彷彿在後宮裡投入了一塊石頭,激起千層浪花。後宮裡痛失孩子的女人那是十個手指頭也數不過來,或是淑太妃禍害的,或是因為其他的原因,但她們都不約而同地把目光對準了淑太妃。
畢竟誰也不知道她們痛失孩子的背後,有沒有淑太妃的運作。
淑太妃縱有千般的手段,對上那麼多的女人,她也只有焦頭爛額的份。
在紅傘蠱事件結束後的兩天,淑太妃中毒了。
下毒的人是一名宮女,名叫蘭素。
她給淑太妃下的毒是夜香。這種毒不會致人死地,甚至還能夠讓人身帶魅惑的體香,宛如夜晚飄來的香味,令人身心寧靜。但是,中此毒者每逢夜圓就會腹痛難忍,就好像肚子裡有蟲子在撕咬一般。
最重要的是,此毒無解。至今為止,世間只出現了緩解這種疼痛的藥。
幾乎是第一時間,華熙瑾就遣人把這種藥尋來,親自送至棲梧宮。
他當然不是為了淑太妃著想——緩解疼痛的藥有著極大的副作用,吃多了會上癮,而且,身上的「夜香」會變成臭味。
多麼美妙的副作用,淑太妃一定會很滿意他送給她的禮物的。
淑太妃也知道這種藥的副作用,她一開始是堅持不用的,咬牙堅忍著疼痛。
劉清河站在一旁看著淑太妃被疼痛折磨得扭曲的面孔,勸道:「還是吃了藥吧……長夜漫漫,你只會越來越痛。」
「閉……嘴!」淑太妃還有說話的力氣,勉強從嘴角擠出兩個字,然後又繼續在床上翻滾起來。
劉清河歎氣,坐到床邊為淑太妃擦汗:「你這是何苦呢?」
他尤清楚地記得,淑太妃是如何地怕痛。生瑞兒的時候,幾次都差點痛抽過去。連罵他混蛋的力氣都沒有了。
如今,她卻是寧願咬牙撐著,也不願意看那藥一眼。
淑太妃抖著身體,臉色青白得沒有半分血色,唯一有顏色的嘴唇卻是血跡斑斑,嚇人得緊。半靠在劉清河的懷裡,她感受著劉清河溫柔的擦拭。
有那麼一瞬間,她已經麻木的心幾乎為這一點兒溫柔再次顫動起來。
劉清河心裡也是對淑太妃升起了憐惜。他恍惚間好像憶起了多年以前,他陪著她生產的情景——同樣一張倔強的小臉,他也同樣半抱著她,為她擦汗。唯一不同的,只是他們都不復以往的年輕,再也沒有再愛一次的衝動。
「我……不忍心看到你……」劉清河的話語裡不含絲毫的柔情,僵硬得好像是麻木地重複別人的命令。他自己似乎也意思到了這一點,頓了頓,又嚥了嚥口水才又開口,帶上了多年以前的柔情:「玨妹,吃藥吧。你這般模樣,我看著心裡難受……」
淑太妃卻只是搖頭。
她相信她自己能夠忍過去。身帶惡臭,無論是怎麼想得開的女子也不會樂意的。
一直站在一旁的雨荷也看不下去了,她手裡拿著華熙瑾賜的藥,跪倒地上哀求:「娘娘……奴婢求您了,吃藥吧。」
「尚藥局的姑姑對香料十分在行,她一定能夠為娘娘調製出掩蓋味道的香粉的。」忠心護主的雨荷不忍看淑太妃受一點苦,千方百計地勸服淑太妃吃藥。
在雨荷的心裡,淑太妃已經過了悅己者為容的年齡了。到了這個年齡,有什麼比享清福更重要呢?
淑太妃沒有理會雨荷,或者說,她沒有力氣再理會雨荷了。
她的全部心神都用來應付肚子的疼痛了。
許十全在棲梧宮的寢殿外探頭探腦的,讓人看了就想拍一下他的後腦勺,笑罵一生皮猴子。淑太妃身邊的另一名宮女聽雨走到他身邊,問:「你在幹什麼?」
正全神貫注地觀察寢殿裡面的情況的許十全淡定地回頭,鎮定地與聽雨說話:「咱家奉皇上的命令來看看淑太妃的情況。」
即使聽雨是淑太妃身邊得臉的一等宮女,許十全也是擺出一副皇帝身邊人的態度。他師傅趙高說了,見到棲梧宮的宮女太監平常待之便可。
「主子很好。」聽雨性子硬,說話也有些硬。
許十全撇撇嘴,沒有理會聽雨,回頭繼續看裡面的情況——淑太妃在裡頭偶爾傳出來的殺豬一般的叫聲,明顯情況十分不好,也虧得聽雨能睜眼說瞎話。
聽雨上前兩步擋住許十全的視線:「許公公已經在這裡看了半刻鐘了,皇上該等急了。」
這是變相地下逐客令了。
雖然沒有等到淑太妃吃了那藥丸兒,許十全也沒打算繼續等下去了。正如聽雨所說,皇上該等急了。
許十全仰頭對著聽雨翻了一個白眼,邁著小內八步蹬蹬蹬走遠了。
「什麼德行!」聽雨哼了一聲,繼續在殿外守著。
紫霄宮
皇帝埋頭在案桌上苦閱奏折,眉頭微皺。
桃蜜兒任性求的封號「寵」字,被御史台的老傢伙彈了一遍又一遍,都要在他的御書房裡堆起小山了。
他手裡的這本又是彈劾桃蜜兒封號不夠莊重的。
華熙瑾煩躁地把奏折合上,隨手扔到留中不發的那一堆奏折裡:「宣寵姬伴駕。」
御史台的彈劾,合
該讓桃蜜兒自己來看看。
「是。」趙高得令,弓著身子退出的御書房。
趙高剛從御書房裡退出來,許十全就腆著笑臉貼到趙高身邊:「淑太妃還沒有把藥吃下。」
「算了,明天就會結果了。」趙高用手拍拍許十全的頭,叮囑道:「下次可得候著臉皮等結果再出來。」
他也沒指望許十全能在這個年齡把所有事情辦好。讓許十全在淑太妃那裡等消息也只是為了考考許十全罷了。
「知道了。」許十全點頭,跟屁蟲一樣跟著趙高去了阿房宮。
趙高到阿房宮時,桃蜜兒正在給皇帝做衣服,用的是老辦法,芷蘿指點,她來動手。
許是因為繡的東西多了,她的手藝也進步了許多,這件衣服的針腳看起來很是漂亮。
「寵姬主子隨奴才走一趟吧?」趙高宣讀完皇帝的旨意,然後才與桃蜜兒寒暄。「皇上吩咐了,寵姬主子不用淨身。」
通常情況下,宮妃去伴駕都是要淨身熏香以後才能去的。
桃蜜兒帶著疑問推開紫霄宮偏殿的門,走到皇帝的御桌前:「皇上聖安。」
華熙瑾頭也不抬,直接讓桃蜜兒幹活兒:「把矮桌上的奏折都分類,就跟你上次做的那樣。」
桃蜜兒看了一眼矮桌,心裡的狐疑更重了——皇帝那麼著急著叫她過來,就是讓她來當秘書的?
帶著一點點遲疑,桃蜜兒跪坐在矮桌旁邊,伸手拿起一本奏折緩緩打開——
幾乎是一瞬間,桃蜜兒就知道皇帝的用意了。
她是理科生,不代表她看不懂言。這奏折從第一句話到最後一句話都是在嫌棄她的封號。
一直以來,桃蜜兒都覺得自己的封號非常地霸氣,哪怕是常人不能理解的霸氣,那也是霸氣。所以在看到這一本奏折的時候,桃蜜兒並沒有太大的感覺。
但是……當這一類的奏折磊出了一大疊的時候,桃蜜兒不淡定了。
她開始反思,「寵」這個字是不是真的不好。
華熙瑾滿意地看到桃蜜兒陷入沉思。他大概能猜到桃蜜兒當初為什麼一定要「寵」字作封號。
可是,他要給她更高的位分,卻是不能繼續用的。
「蜜兒可是看到什麼有趣的東西了?」華熙瑾明知故問,戲謔的表情真是不要太明顯。
桃蜜兒嘟嘟嘴,把手放在那堆最高的奏折上:「皇上肯定也嫌棄妾自己求的封號。」
皇帝今天叫她來,肯定是想要讓她知道她的封號有多不好——輕浮、怪異、囂張……
華熙瑾長手一撈,把桃蜜兒擁入懷中:「蜜兒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桃蜜兒點頭,這裡是古代,不是自己喜歡什麼就能要什麼的現代。她應該要有一個莊重一點兒的封號,在別人眼裡才是上得了檯面的。
「蜜兒可喜歡『瑜』?」華熙瑾點點提筆在雪白的宣紙上寫了一個「瑜」字。
這個封號他一早就與桃蜜兒提過,如今桃蜜兒要換封號,他依舊覺得這個字最好。
「好。」桃蜜兒雖然對「瑜」字無愛,但這是皇帝選的,她也就沒有不樂意的了。
「桃氏蜜兒接旨。「幾乎是疊著桃蜜兒的話音,華熙瑾沉聲道「阿房宮桃氏蜜兒,聰穎慧敏,品德上佳,偵破紅傘蠱有功,特晉從三品嬪,賜封號「瑜」。」
桃蜜兒行大禮,聲音綿軟:「謝皇上恩典,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華熙瑾勾起嘴角,把桃蜜兒從地上拉起來,親暱地抵住她的額頭:「蜜兒,朕帶你去一個好地方。」
桃蜜兒看一眼皇帝神秘兮兮的表情,心裡也有些期待:「好地方?」
華熙瑾一把把桃蜜兒抱起,大步離開御書房:「對,好地方。」
作者有話要說:為了防止混亂,在這裡解釋一下,御書房設置在紫霄宮的偏殿。考據黨勿噴,這本小說的任何事情都是不可以以常理渡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