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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章 半路凶災 文 / 藝術大獅

    走出石洞,邁步沙灘上時,兩人均長吁口氣。

    龍鷲立刻跑到海邊,通過海水倒映,一張清秀的少年臉龐,頓時展現眼前。果然,因胄石的奇異復原之力,自己面上疤痕已全部去除,這才是真真切切,原原本本的自己啊!

    方盈亦對龍鷲端詳片刻,說道:

    「真看不出來啊,去了傷疤後,你倒不再是醜八怪,反而是個俊小子了!」

    龍鷲欣喜異常,他心知這一切都是拜方盈所賜,心裡說不出的感激。

    而在充足日光下,他見方盈輕紗薄翼、長髮垂腰、婀娜娉婷、粉面朱唇,當真美如畫中的絕色妖仙,依相貌來看,估摸著比自己大兩三歲左右。

    見龍鷲神情呆滯,方盈當即喝道:

    「走,別發呆了!」

    很快,兩人步出沙灘,進入一片乾巴巴似骨骸般的紅木林。

    龍鷲此時心緒漸漸平復,跟在方盈身後,不僅想道:我該去哪?是跟著她四處晃蕩,還是回龍池武府?

    一想到龍池武府,他就惦記起以往許許多多事,常年所受的屈辱,武府中人冰冷的目光,父母臨死前的面容,以及當下無依無靠的少女丁瑤,諸多念頭,驟然一齊湧現,還有自己無緣無故在飯桌昏迷一事,也是需要解開的謎團。

    兩人就這麼默不作聲地走出一大段路,終於遠離海邊,方盈忽地停下腳步,深喘口氣,尋了塊石頭下坐。

    「喂,姓龍的,我走累了,過來,給我敲敲腿。」方盈招呼道。

    龍鷲一愣,心想自己多年在武府中雖毫無地位,畢竟也是少爺,這等下人之事,還真從未做過。

    不過他還是依言照做,蹲在方盈身旁,給她敲腿。

    「你好像心不在焉的,在想些什麼?」方盈早已瞧出龍鷲心思,問道。

    龍鷲搖搖頭,默不作聲。

    「我說過,從今往後,你就是我的,我想知道任何事,你都得告訴我。」方盈冷冷道。

    「是……方盈姐,我在想,我們該去哪裡?龍池武府中,還有我不少家人,若我沒死,是否得令他們知曉?」龍鷲喃喃道。

    「哦?龍池武府?似乎是這一帶的二品武府,呸!我才不放在眼裡。不過真想不到,你居然是位武府少爺,只是……既然是少爺,他們為何將你葬在那種鬼地方?你快把你身世說來給我聽聽。」

    龍鷲點點頭,於是,從他在龍池武府出生起始,直至飯桌上昏迷倒地,被人安葬,期間包括幼年一場改變命運的大火,因狩獵意外而死的父親,病患身亡的母親,以及在武府中受到的各種歧視和凌辱,均毫無保留地告知了方盈。方盈只細細聆聽,未插一言。

    「你可想知道,為何昏迷倒地,被莫名下葬麼?」沉寂良久,方盈才問道。

    龍鷲一驚,察覺到方盈似乎知道什麼。

    「我告訴你吧,你是被人下毒了!」方盈面無表情道。

    「什麼?方盈姐,為何這樣說?」龍鷲急問。

    「首先,我初見你時,你氣色就略顯異常,而後,我刺穿你胸口時,又見噴出的是一團黑血,所以足可斷定,你是遭人下毒加害。」

    「誰?是誰下了毒?!」龍鷲面色黯淡,追問道。

    「以我估計,那種場合下,多半是武府中人,若是府外人士,想要下毒就未必有那麼容易。再說以你那半吊子修為,府外人士想要殺你,一刀砍去你頭顱即可,無須如此麻煩。恐怕……是武府中有人想要你名正言順地去死,才用這種卑鄙手段吧。」方盈依然漫不經心道。

    「可是……我在武府中歷來是個毫不起眼的窩囊廢,怎會有人想毒死我呢?!」龍鷲大聲問道。

    「你這小子,真是涉世太淺吶……」說話間,方盈站起身來,「你認為自己無用,別人可未必這麼想。總而言之,你定是某些人的絆腳石,他才會處心積慮地對付你。算了……諒你也不太懂,我們還是繼續趕路吧。」

    聽完方盈分析,得知下毒一事後,龍鷲已是面色蒼白,渾身顫抖,此刻更是氣得咬牙切齒,胸中一團怨氣,冉冉升起。

    直至方盈挪步離去,兩人相隔十多步遠,龍鷲才神情呆滯地緩步跟上。

    走出一陣,方盈又問:

    「龍鷲,你先天是何命性,修煉到哪一層次?」

    「命性修羅道,體之階武生層次。」龍鷲回道。

    「呀……修羅道的命性,可不多見。按理說,修羅道悟性頗高,不下於我們天道,外加陰陽渡劫丹之效,你日後修煉,必定突飛猛進。且修羅道肉身堅強,於六道中僅次於畜生道,一旦得到胄石,更是如虎添翼。只是目前你武階修為實在太差,與人對敵,只怕不堪一擊。」

    聽聞方盈描述,龍鷲心潮湧動,又想方盈居然命性為天道,怪不得擅使神符。天下符師寥寥,天道命性者則居一大半。

    「我幼年深受重創,筋脈大損,在武府中喪失習武資格,現今也只會一些粗淺招式,還是我偷學來的。故時至今日,才步入武生層次。」龍鷲淒慘回道。

    後天武階修煉,體之階為第一階段,重在錘煉肉身,而體之階,又可分為八大層次,依次為:武徒、武生、武士、武師、教頭、宗師、大宗師、陰陽宗師。到能區分力之陰陽屬性,突破陰陽宗師後,方才有機會踏入到氣之階境

    界。

    「不必著急,你大可慢慢來。」方盈一拍龍鷲肩膀,含笑說道,「日後……你也定能明白,在這世間,力量大過一切,有時太過仁慈,反而會葬送自己。所以你須得好好利用胄石和陰陽渡劫丹,尤其是那塊胄石,它的神奇功效,可遠不止改善肉身那麼簡單,漸漸你會明白……」

    「嗯!」不知為何,對於方盈這番敘述,龍鷲此刻深感認同,猶如撥開心頭雲霧,顯得無比清晰。

    「方盈姐,我們是去哪?」隔了半晌,龍鷲終於問道。

    「我嘛……自然是為了躲避仇家,至於你,現在是我隨從……不過,看你情形,似乎是想回那龍池武府?」

    「是!」龍鷲堅定回道,他深知此刻心中復仇**便如熱焰般熊熊燃燒,無論是誰下毒,只須查探清楚,定要抓來千刀萬剮,方能洩恨!

    況且……府中還有自己未過門的媳婦丁瑤,現今她舉目無親,極有可能被那對自己下毒的奸人迫害,此正是燃眉之急!

    龍鷲深知,自己從小便與丁瑤指腹為婚,兩人父親更是生死之交。自丁伯伯將丁瑤交託給龍池武府後,丁瑤就對他們一家盡心盡力,非但毫不嫌棄他這整日戴著面具的醜八怪,更在母親生前對其任勞任怨地照顧,這份恩情,實在報答不盡。而眼下龍鷲突然「亡故」,丁瑤傷心欲絕的同時,處境更是極為淒慘,不回武府,實在難以心安。

    見龍鷲神情堅決,方盈倒也一怔,沉吟片刻道:

    「嗯……也是,睚眥之仇,須抵死相償。那個對你下毒之人,是該查明後殺了。好吧,反正我也有些私事要辦,先容你回武府一趟,日後再來找你,不過,你倒是以何種身份回去呢?」方盈問道。

    龍鷲一愣,直至此刻,他才想起,對武府中人而言,自己如今已是個被落葬的死人,其實任誰都想不到,他非但沒死,此刻還容貌復原,臉上疤痕全部去盡,可謂是改頭換面,就連嗓音,都和以往帶傷時大不相同,換言之……若回武府,絕然不會有人認出他來……陡然間,一個念頭,流遍他的全身!

    也即是說,自己能以嶄新面目回歸武府,隱藏身份,暗中查探!以及拯救那身陷危機的少女丁瑤!

    而這一切,僅有的阻礙便是先要通過武府測試,順利成為武府門生,不過得益於那塊胄石和陰陽渡劫丹,應當不在話下!

    龍鷲熱血上湧,越想越是激動,方盈微微一笑道:

    「我想你也明白,最好方法,便是掩藏身份,潛入武府。不論如何,暗中行事,總要方便得多。只是須小心謹慎,不能露出馬腳,否則你難逃一死!我那胄石,可是千辛萬難偷來的,你不能輕易就死了!」

    「偷來的?」龍鷲一怔,望向方盈。

    「是啊!你定還不知我的外號……」方盈笑道,「世人稱呼我為『魔盜』,『魔盜』方盈,正是本姑娘我!」

    龍鷲點點頭,倒是不知方盈這一身份。

    「好,既是如此,我們兵分兩路,你回你的龍池武府,我則去處理我的個人要務,回頭再見。」

    言畢,方盈一個轉身,一個縱躍,就踏上枝頭,兩腿一蹬,猶如離弦之箭,直竄出了老遠。龍鷲心道:到底是氣之階的強者,快捷如燕,我無法相比。

    與方盈分別後,龍鷲一路疾行,即朝龍池武府而去,很快,便鑽出紅木林,來至一條急流之旁。

    此刻他神清氣爽,半點都不覺得勞累,若是以往,這種行路速度,實在連想都不敢去想。

    就當龍鷲準備跨過急流時,忽然,對岸顯現兩個身影,似有兩人,正在樹下休歇。

    只見這兩人身著鮮紅色布衫,一身家丁裝扮,無論身材相貌,龍鷲均萬分熟悉,居然是龍池武府的兩名家丁王通和陳尚陽!

    對這兩名家丁,龍鷲可謂相識已久,他們是武府大少爺龍秀銘的下人,而龍秀銘,即是龍鷲堂兄,亦是府主龍庭玉的獨子。也是因為服侍龍秀銘已久,雖是下人,但他們素來心高氣傲,尤其是對龍鷲,更是不放在眼中,常年冷嘲熱諷,待龍鷲父母亡故後,甚至敢當面斥責龍鷲為「廢物」。

    赫然,龍鷲想起方盈話來,說方才是由兩名下人,將他葬於石洞,顯而易見,必是王通和陳尚陽了。

    龍鷲氣往上湧,也不及細想,就大步跨過急流,來至兩人身前。

    王通和陳尚陽正笑談間,忽見有個少年疾步而來,都是一怔,只見這少年滿身污垢,穿著一件鑲金絲的壽衣,正朝他們瞪視,這件壽衣,尤其令他們感到眼熟。

    畢竟將龍鷲「屍身」裝入棺材時,他們也曾親眼目睹,且因是下葬一名嫡系少爺,這身金絲壽衣,也是請人特製,此刻竟重新顯現他們眼前,只是所穿之人不同,使得王通和陳尚陽面面相覷,萬分驚詫。

    「你……」

    王通先站起身來,指著龍鷲,想問什麼,卻又不知從何問起。

    龍鷲一下也意識到了這件壽衣,雖說已改頭換面,但壽衣卻足以暴露自己身份。

    「你是三少爺?」

    因龍鷲在武府少爺中排行第三,故下人們常以「三少爺」稱呼。

    儘管難以想像,但陳尚陽還是大膽問出。

    龍鷲猶豫片刻,心知瞞不下去,才道:

    「不錯,正是我!」

    「啊……」王通和陳尚陽目瞪口呆,面色驚恐,隔了半晌

    ,王通率先緩過神來,「三……三少爺,你居然沒死?真是……可喜可賀,可喜可賀啊!只是……你的臉怎麼……」

    另一邊,陳尚陽心念急轉,暗道:不對啊!這臭小子不是死了嘛!難不成他修煉了什麼重生秘術?也不對,他命性是修羅道的,又不是鬼道,再說,他也沒那麼神通廣大。

    「是,我沒死,而且以前所受的傷全好了,兩位叔叔,是要回武府麼?」龍鷲沉沉問道。

    兩人對視一眼,他們雖不知整件事的來龍去脈,但龍鷲還活著卻已成事實,如何回去交代,成為一大難題。

    「正是,三少爺,那就隨我們一同去吧,府上的老爺夫人若知三少爺氣數未盡,面容還又康復,定要高興壞了。」王通打定主意,還是先將龍鷲帶回武府,待龍秀銘發落。

    「等一下!」誰知龍鷲面色深沉,兩腿未移動半步,「你們先告訴我,武府中,究竟是何人給我下了毒!」

    龍鷲直截了當,開門見山,令王通和陳尚陽大吃一驚。

    「三……三少爺,你……你說什麼?」王通邊回應,邊暗暗心道:咦?這小崽子怎會知道?

    「別裝傻了,快快告訴我吧!」龍鷲此時滿腔憤懣,急於想把整件事弄個清楚明白,也就不及冷靜思索,把個人安危置身事外。

    果然,王通斜眼瞧著龍鷲,陡然泛起殺意,手中已悄悄握住一把明晃晃的鐵尺,鐵尺上雕龍刻鳳,煞是精緻,這把鐵尺,名為「道八」,歷來是王通應敵的利器。

    雖是下人,但王通和陳尚陽兩人跟隨龍秀銘習武已久,王通屬鬼道命性,武階至教頭層次,陳尚陽則屬人道命性,武階至武師層次。一名鬼道教頭,一名人道武師,想要擊殺區區一名武生,可謂易如反掌。

    陳尚陽也已領會王通之意,他亦明白,若是龍鷲毫不知情,固然可帶回武府,但若龍鷲知曉太多,將下毒這件醜事傳開,後果嚴重,他們下人可擔當不起。

    反之,若在此把龍鷲無聲無息地殺了,一來武府中人本就以為龍鷲已死,任誰都不會起疑,二來即便武府中人知曉,應當也不會追究二人之責,畢竟令龍鷲消失,在府上算是「眾望所歸」。

    「三少爺,你似乎知道不少呢。」在說這句話時,王通已面露殺氣,並漸漸靠向龍鷲,將道八尺暗藏背後。

    陳尚陽心領神會,挪步至龍鷲身後,截住去路,以免他狗急跳牆,躍入急流,惹得生死未卜,倒也是樁心事。

    既然打定主意,兩人神態頓時放鬆下來,陳尚陽更是連連陰笑。

    「你們要幹嘛?」龍鷲情知不對,方才醒悟,這兩名家丁,定然知曉下毒內幕,想要滅口!

    「龍少爺,我們是想奉勸你,不該打聽之事,就千萬不要打聽,否則便要惹禍上身。不過你一生窩囊,形如廢材,就和你那沒用的爹媽一樣,料你也想不明白!等入了陰曹地府,你再慢慢琢磨去吧!」話音一落,王通「唰」一聲提起道八尺,就朝龍鷲頭頂砸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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