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家震驚之後,終究需要向前看,考慮著這場火災所帶來的後果
一些農村大嬸其實沒來幾天,但已經愛上這裡,最起碼在這不會受人欺負,大家能夠相互尊重。像她們上了年紀的人,又沒有過硬的技術,在外面很難找到工作,更不要說是這種工價翻倍,福利超好的工廠了。
但哪裡想到,這份好工作卻被當地最受人尊敬的老教師給破壞了,昨天晚上竟然縱火燒廠。若不是現在太陽耀眼,感受到臉上的**,他們還以為這是一場夢。
「為什麼?」有人忍不住上前質問。
英老師沒有吭聲,此時太陽漸漸高起,陽光落在他花白的鬍鬚上,那鬍鬚散著晶瑩,毛孔滲出的汗珠隱隱可見。但此時,沒有人上去幫他擦拭,眼睛複雜地望著這位老教師。
就算到現在,仍然有人不相信是他縱的火!
藍水市百聯制瓶廠。
當玉海鶴湖制瓶工廠火災的消息傳來,這裡上午的生意一改以往的冷清,不少人主動上門詢問制瓶的報價表。但詢完價之後,心裡一陣的咒罵,竟然比鶴湖給的價高出50%。
「現在下單是這個價,明天可就不知道了。」辦事員一副很高傲的樣子,輕睥了那位小飲料廠老闆。
那位老闆站在門口咬咬牙,最終還是回頭訂了一批。
林中俊跟林經寧站在露天陽台上,望著下面裝卸的貨車,二個點著煙頭聊著天。
「你怎麼做到的?」林經寧彈著煙灰,突然問了一句。
「每個人都有弱點,特別是一些認死理的人!」林中俊臉上掛著自信,瞇著眼望著湛藍的天空。
「你威脅他?」林經寧皺起眉頭。
「怎麼可能!那種人我威脅不了!我只是告訴他,這工廠是基金會佔了九成的股份,現在被人搞得要關門了!」林中俊深深地吸了一口煙,得意地噴著長煙。
「你騙他?」林經寧認真地望著他。
「怎麼是騙?我只是敘述一個事實,基金會旗下的百聯制瓶廠因為鶴湖那間制瓶廠的低價傾銷,的確是快要關門了。」林中俊嚴肅地板起臉,但嘴巴微微後翹,顯得很喜歡如今這個結果。
「不止這些吧?你肯定還有什麼事瞞著我!」林中俊明顯不信,將煙頭丟了下去。
林中俊不吭聲繼續抽著煙,瞇著眼睛向著西方望去,他現在很期待,林浩然那小子如今會是什麼樣的一副表情?那個強老頭還會不會有其他瘋狂的舉動?
當天上午十點半,一輛奧迪風塵撲撲地趕了回來,當到達工廠門口時,保安早早地將電子門打開,整齊地向著車子敬禮。只是他們的眼睛藏著一份憂慮,這一次工廠真的損害不小。
他們保安倒影響不會太大,但他們的親人,恐怕有些人要失去工作了吧!
林浩然在回來的途中,已經瞭解了事情的經過,二間廠房被燒燬,但心裡仍然難以置信,縱火的兇手是受人愛戴的英老師。
廣場上本來圍著一幫人,但看到林浩然下車疾步走來,迅速地讓出一條過道。本來以為林浩然會直接到辦公大樓那裡,誰知道直接來到這裡。
「真是你幹的?」林浩然來到英老闆的面前,認真地望著他你臉。
「不錯!火是我放的!」林全英看到正主出現,當即點頭應道,聲音帶著一份沙啞,這不是太陽暴曬的結果,而是手術落下的病根,無法完全根除。
當親耳確認消息是真的,林浩然的眼睛相當之複雜,望著這一張熟悉又陌生的臉。第一次聽到是英老師縱火的時候,林浩然第一個感覺是荒謬,但如今看著他親口說出,無論表情和口氣都證實的確是他幹的。
但為什麼?自己哪裡做錯了不成?
他心裡有很多的話,但望著這一張頭髮花白的老教師,看到這張飽經滄桑的臉時,他突然間什麼都不想問了,也沒資格去問。若是論對林氏的貢獻而言,自己的爺爺都未必比他多多少。
這個時候,外面馬路隱隱傳來警車的聲音,副廠長符素素一身淡藍色工作服,但無法掩蓋她身材的豐滿,正從旁邊的廠房走來,渾身的干煉勁兒。
「老闆,我已經聯繫好保險公司,不過要等他立案才能進行理賠!」符素素站到林浩然身側,一副職業經理人的樣子。
理賠?
一聽到這個新鮮詞兒,人群一陣騷動,紛紛交頭接耳。大多數人都是窮苦人家出身的,根本沒瞭解過什麼是保險,更不會清楚,像這麼大的工廠一般都會購買火災保險。
當明白理賠是怎麼回事的時候,大家的眼睛都是閃亮,人群也重重地鬆了一口氣。原來燒掉的二間廠房,可以向保險公司追回損失,這保險果然是好東西!
之前大家總在擔心這場火災的損失,擔心林浩然再將工廠轉手出去,如今總算是撥雲見日了。
「他被開除了,讓財務將他的工資結了,送他出去!」林浩然彷彿沒聽到符素素的話,目光從英老師的身上收回,指著他冷冷地衝著符素素說道。
「老闆,老闆,你先冷靜一下!我們買有火災險,要是不立案的話,我們是拿不到賠償的。」符素素急忙拉往了他的手,心裡很是著急。
其他人也是紛紛望向林浩然,有些人不解林浩然的決定,怎麼能不立案呢?但有些人卻隱隱明白,眼睛複雜地望著林浩然。
「老子是這裡的老闆,你當我說話放屁啊!將他開除掉,還有,給我想辦法讓警察回去,我們這裡一切都好好的!」林浩然頓住腳步,厲色地衝著符素素吼了一句,然後大步辦公大樓走去。
不氣憤是不可能的,如果是其他人還好,但這一位是最受人尊敬的老師,曾經手把手教過自己。自己在小學調皮是出了名的,而他為了讓自己勤於學習,有段時間還專門騎著自行車來家裡接自己上學。
當然,在當時看來,英老師是那般的令人討厭的。不讓自己早退也就罷了,連自己逃課這個小小願望都剝脫了,簡直就是教師界的黑閻羅王。
漸漸的長大,林浩然果然沒能在他的期望中,考上大學,為祖國作貢獻。二人自然也沒能構建深厚的師生之情,就連教師節林浩然都想不起他來。當然,林浩然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恐怕也沒能在他這麼多學生中掛上號。
現在明知道,將英老師交給警察局,自己就可以向保險公司理賠,彌補自己的損失。但是這一刻,林浩然發現自己不是那麼適合當生意人了,他想起了那段有些久遠的師生情。
他對這位英老師心底有著一份敬畏,一份對將畢生奉獻於林氏的尊重,從中也彷彿看到了自己爺爺的身影。哪怕他或者自己爺爺做錯了事,自己終究只是一個晚輩,無權去指責。
何況,今天的損失沒傷筋動骨,權當又是敬老了。
點著一根煙,林浩然知道自己其實是感情用事了,這樣壓在自己肩膀上的擔子會更重,但卻無怨無悔。重就重點吧!本來其實就挺重的,這點重量壓不死自己,總不能讓這位心地善良的老師真進監獄撿肥皂吧!
大家望著林浩然的背影,久久不語,瞬間發現他變得高大起來。有幾個小女生,望著他的背景,不知怎麼的,鼻子湧起一陣酸楚,用力地抹起了眼淚。
「別哭!」林秋霜喝道。
但這個聲音反而加劇了她們的情緒,讓到她們崩潰,一時間都哽咽起來,一個十六歲的少女更是直接嚎啕大哭,淚如雨下。她們也不知道自己在哭什麼,總之有種莫名的東西在感動著她們。
二間廠房的損失,他就這麼不要了!
林秋霜看著林浩然走進了辦公大樓,這才側過頭,來到英老師的面前,臉上少了一直以來的尊敬,咬著下唇抬高下巴。
「其實誰讓你來的,我們心裡都清楚!你為什麼這麼幹,我們也明白!但是我想說,你燒的不是林浩然的工廠,而是我們的工廠,你其實是在害我們!」林秋霜冷冷地望著他,充滿著憤怒。
「什麼你們的工廠,我們的工廠是百聯!」林全英猶豫了一下,最後進行了反駁。不知道什麼原因,他從林浩然身上看到了峰哥的影子,讓他的堅守的東西鬆了一下。
「百聯?呵呵……這間廠養著600個林氏的本宗人,工資是百聯的二倍以上!它百聯,現在一個人林姓人都沒有!而且百聯也是基金會參股而已,而基金會跟我們有什麼關係?」林秋霜質問。
林全英原本不想回答,但是強脾氣又犯了。
「毛丫頭,基金會就是為林氏服務的,你這都不懂?」林全英憤憤地指責。
「服務在哪裡啊?我怎麼沒看到?」林秋霜大聲質問。
「那是你不上進,不懂得爭取深造的機會,所以你不能享受支助你上大學的基金!」英老師也是聰明人,望著她歎息地說道。
「你錯了!不爭取?我們家裡這麼窮,弟弟妹妹還要讀書,我拿什麼去爭取啊?我告訴你,我們這裡很多人的成績是全班第一,我們不是成績不行,是我們根本就沒有錢讀到高中,所以我十六歲就出來打工!現在呢?你問問她們,多少弟弟姐姐等著她寄錢回家,讓他們上學的?所以,你燒廠不是為了林氏,你只是為了那個狗屁的基金會。而且基金會現在大學助學項目的錢,是壓在林浩然身上,你口口聲聲為林氏,但是你們卻毀了我們600號人,讓我們弟弟妹妹都沒錢上高中,你知不知道!」林秋霜眼睛嗆著眼淚,激動地痛斥著這曾經最尊重的老師。
「你不懂!基金會謀之深遠,到時你就明白!」林全英硬著牛脾氣,側過臉不再吭聲,堅守著自己的道理。
保安隊長阿三親自解開繩子將英老師送出去,在某種程度上,這次縱火是他保安隊長的失職。原先異常讓他尊敬的英老師,他今天一直都是板著臉,跟剛剛進廠的時候禮遇截然相反。
林全英本來沒打算將那些行李帶走的,但是林興權親自提了出來,將東西狠狠地摔在他面前,往空地上吐了一口濃痰,然後一聲不吭地回去。
沒有預想的牢獄之災,沒有預想的爭執,沒有預想的拳打腳踢,跟預想的完全不一樣。
英老師瞇起渾濁的眼睛,望著路邊乾淨的馬路,也沒有人來接他,此時有些許的茫然。一個人迎著陽光走去,背影顯露著幾分落寂,向著東邊慢慢地走去。曾經自傲的桃李遍天下,林氏最受尊敬的教師,身後那間工廠明明有二三百名林氏學生,但此刻卻發現舉目無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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