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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十二章 此去經年 文 / 海上雲

    「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昊天帶著文成到南京的時候,婉婷和迎春都在南京。仲誠帶著隊伍開拔了,但家眷都留在南京,如果打聽一下仲誠的住處,也許昊天真有機會帶走婉婷,但這一切都只是也許。錯過了這一次機會,就錯了一生,命運有時候就是這麼無情。

    婉婷自昊天帶文成走後,心裡亂的很。她想過要去找昊天,夢想著和他們爺倆一起生活,但理智下來之後,她知道她已經不愛昊天了,他只是擔心自己的兒子,於是她又試著和仲誠平靜地生活。

    仲誠一如既往地愛著婉婷,他看到婉婷痛苦,自己也心疼,看到婉婷向自己尋求依靠,他要用激情將她再次點燃。

    夜裡仲誠用自己的唇允吸著婉婷,婉婷在這一刻興奮的忘掉了一切,她沉浸在愛的潮水中,她嬌聲吟著,輕聲喘息著。

    仲誠開始進入她了,他一邊用著力,一邊和婉婷說著話:「答應我,永遠都不離開我好嗎?」

    「仲誠,我永遠也不離開你,我要你以後夜夜都愛我。」

    兩個相愛的人在床上的激情時刻可以放下一切,但激情過後,還有很多問題需要去面對。

    婉婷盡力嘗試著去迎合仲誠,但是這一次之後,仲誠卻再也沒感到婉婷澎湃的熱情,他感到的是人性的本能,感到的是結束後她的迷離。

    仲誠也很苦惱,他希望能讓婉婷幸福,但他又不知道該如何勸解她。

    他又試著給婉婷留詩:「尋春須是先春早,看花莫待花枝老。縹色玉柔擎,醅浮盞面清。何妨頻笑粲,禁苑春歸晚。同醉與閒評,詩隨羯鼓成。」他希望婉婷能與自己享受大好時光。

    「多少淚,斷臉復橫頤。心事莫將和淚說,鳳笙休向淚時吹,腸斷更無疑。」

    當他看到婉婷回給他的詩句後,他知道,那個快樂的婉婷再也回不來了。

    正在仲誠為婉婷的憂愁而煩惱的時候,他接到了開拔的軍令。抗戰後的和平是短暫的,西元1946年6月,蔣介石撕毀了和平協定,大舉進攻解放區。

    為期三年多的國內戰爭全面開打,結果眾人皆知,蔣介石的國民政府逃到了台灣島。婉婷當時說什麼也不走,她要留下來去找文成,婉婷已經有些抑鬱了,仲誠和迎春強行把她帶到了台灣。

    到了台灣,仲誠並沒有得到重用,事業不順,婉婷的病情也愈來愈重。

    一次迎春帶著婉婷到寺廟裡燒香請願,不曾想到,婉婷聽到寺裡木魚聲聲,竟下定決心要了卻塵緣,皈依佛門。迎春勸她回去想清楚,她說什麼也不離開寺廟。

    「姐姐,哪怕你回去跟仲誠說一聲,對他也是一個交待啊!」迎春急的眼淚都流出來了。

    「妹妹,我知道你們捨不得我,但只有這裡能讓我平靜,或許我前世的做的孽太多了,你就讓我在這裡把罪過都還清了吧,我也會為你們,為文成和華君祈福的。」

    婉婷留給仲誠的只有一首詩,緣深緣淺憑誰定,愛來愛去不自由。紅塵已難隨人願,青燈古佛了煩憂。

    當仲誠看到這四句話的時候,心裡不是滋味,他去找過婉婷幾次,可婉婷都避而不見,他只好作罷。

    仲誠最後一次見到婉婷的時候,兩個人都已經老了。這一次婉婷沒有拒絕,並且她還用好茶招待了仲誠。如今她對紅塵再也沒有牽掛,她如今是了塵師太。

    他們倆都不知該說些什麼,「你過得還好嗎?」在仲誠心裡,婉婷一定很苦。

    「很好啊,你也不錯吧?」

    「嗯,我們都老了,孩子們都長大了。」

    仲誠本想說自己這些年心裡很苦,但這些都已成為了過去,他看到婉婷臉上的微笑,他自己到比婉婷衰老的快多了。

    時過境遷,仲誠心裡毫無抱怨,他是真心希望婉婷過得開心,見過這一面後,他放心了。

    仲誠臨終的時候,他沒讓迎春去打攪了塵師太,他臨終只給了塵師太留了一句話,「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

    當迎春告訴了塵師太這個消息後,了塵師太到家裡為仲誠誦經超度。

    相濡以沫的愛從來都讓人們羨慕不已,但愛情更多的結局卻是遺憾,這遺憾之中也包含著一絲絲溫暖的回憶,如果沒有快樂又何來遺憾呢?

    迎春在這次回大陸探親前,也來見過了塵師太,了塵聽說之後,臉上的表情剎那間凝固了,手裡的佛珠轉的也快了。

    「姐姐,有什麼要捎給他們的話嗎?」

    了塵被迎春這麼一問,還是寫了幾句話。她其實很想知道他們爺倆現在究竟是什麼樣子,這些年又是怎樣過得。

    她又怎能想到昊天早已不在人世,而文成又經歷了多少喜怒哀樂。

    文成回到東北之後,雖然王三姑對他百般呵護,陳彪的兩個兒子在母親的要求下對文成也總是讓著,但文成離開了母親,又失去了自己剛剛有一點兒接受的父親,他變得非常沉默,王三姑看著他的沉默,非常心疼。

    多虧了私塾先生救了文成,昊天從小最怕讀書,但他的兒子卻就喜歡讀書。長期的沉默,使文成甚至在後來一度口吃。因為喜歡沉默,在讀書的同時,他也慢慢養成了喜歡思考的好習慣。

    新中國成立之後,陳彪做了縣長,戰後百廢待興,陳彪十分忙碌,家裡的事情還是全權交由王三姑來處理,只有文成能讓陳彪百忙之中抽出時間來關心一下,他忘不了對昊天的承諾。

    看到文成愛讀書,陳彪非常高興,他給文成起了表字——淨生,他對自己的兒子從沒有費這麼多心。隨著兩個兒子越來越大,他們對自己父母的偏心都有些不滿,所以文成和他們的關係並不好,只有書才是文成最好的朋友。

    文成上了新學堂之後,成績依舊名列前茅。聖賢書讀得多了,他的人生觀發生了很大的改變。突然有一天,他就像是捅破了一張窗戶紙一樣,把以前的一切都放下了,變得樂觀了起來,但在他心底深處,戰爭給他留下的傷痕或許永遠也無法完全撫平。

    文成以優異的成績考上了東北師範大學,他的理想是當一名人民教師。他想學國學,但大學裡並有這個專業,於是他選擇了歷史。他希望將來通過自己的工作,讓更多人瞭解歷史、牢記歷史,讓孩子們知道我們的祖先多麼偉大,我們的民族也遭受過那麼多的屈辱。

    陳彪的兩個兒子書都讀的不好,為此陳彪沒少罵他們,但他沒有時間管孩子,他有太多的工作要做,太多的事情等著他去處理。當文成大學快要畢業的時候,陳彪的兩個兒子都已經進入了工廠。

    文成畢業之後,陳彪硬是不讓他去學校,自行做主把文成安排進了政府工作。

    文成是個少言寡語的人,按說「多聞闕疑,慎言其餘,則寡尤。」穩重老成的性格很適合從政,但政治不是文成的志向所在。他在機關中呆的很彆扭,每天除了完成領導交給的任務之外,還是以書為伴。

    他和陳彪的兩個兒子如今又在一個城市裡了,但他們不經常往來,因為他們之間沒有共同語言。

    若不是那場歷時十年的風波,也許陳彪的家庭關係永遠都難以和睦。所以陳彪心裡對這場風波並沒有怨恨,而是充分利用這段時間好好思考了很多關於人生,關於國家前途等問題。他因為自己曾經的土匪身份受到了審查,大概有五年多的時間,他離開了自己的崗位。

    這些日子裡,妻子王三姑終於有機會好好陪在他身邊了。在王三姑心裡,無論陳彪是土匪,是抗聯戰士,是領導幹部,還是農民,他都是自己崇拜的丈夫。

    在自己最低谷的時候,愛人陪在身邊,他們倆不像是老夫妻,倒像是很久沒有見面的老朋友,而且是已經失散了很久的朋友。

    陳彪知道得這些年虧欠妻子、兒子太多,他覺得自己在追求世界大同的路上走得太快了,走得已經迷失了。在剩下的時光裡,他不能再把一切都獻給事業了,他也應該把自己的家庭經營好。

    文成在此時沒有跟他們劃清界限,而是不顧自己的前程陪在陳彪一家人的身邊,也就是從此時起,陳彪的兩個兒子把文成作為了自己的長兄;也是從這時起,陳彪開始給孩子們講述他和昊天年輕時候的故事,有戰鬥的,也有情感的。

    他們在一起探討人生,探討祖國的未來,探討傳統文化。陳彪始終相信,人還是要有理想和追求的,他也相信他的祖國一定會越來越強大,相信中華傳統文化是世界上最好的文化。但他也知道「人間正道是滄桑」。世間所有正確的、美好的事物都不是可以輕易得到的。

    這五年他們收穫的不僅僅是親情,還是智慧。當然文成在這期間還收穫了自己的愛情。

    說起這段愛情還是陳啟泰幫著牽的線。劉蓮是啟泰的工友,也是一個偶然的機會,她來陳家做客。因為解放前家裡窮,她沒有讀過書,但她卻非常渴望讀書。

    文成的教書生涯就是從教劉蓮開始的,「男追女,隔重山;女追男,隔層紙。」兩個人在一起久了,自然產生了好感,陳彪夫婦對劉蓮的人品很認可,但劉蓮的父親怕受牽連,並不同意這門婚事。

    姑娘大了不由人,自由戀愛受法律保護,劉蓮終於戰勝父親,嫁給了文成。

    婚後不久,劉蓮就懷了身孕。隔年春天馬艾文就出生了,她這個名字也是父母合作的成果,劉蓮那天來了靈感,給女兒起名馬愛文,一語雙關,愛文成,愛文化。文成覺得這個愛字有些俗氣了,就把愛字換成了方興未艾的艾字。

    王三姑說馬艾文是陳家的小福星,自從她出生後,陳彪就重返崗位,而且一年多就提升到了副部級。陳彪的東山再起,讓劉蓮的父親大跌眼鏡,劉蓮的母親從此有了譏諷丈夫的話柄。

    「幸虧小蓮當初沒聽你的,不然現在,我們娘們哭都不知道找誰抹眼淚去。」

    不過很快劉蓮的父親又不滿意了,因為他想讓陳彪幫他的朋友辦點兒「小事」,但卻被陳彪給拒絕了,他覺得這個大官親家根本不講情面。

    「哼,當初沒人理的時候,咱們把小蓮嫁到他家,現在風光了,居然跟我講原則,真以為自己是包青天啊。」

    他沒少在孩子面前埋怨,不過沒多久他就不敢再提了,因為女兒和女婿為此,乾脆不回娘家了,他只好從此絕口不提此事了。

    陳彪復出之後,因為自己的年紀越來越大,他非常珍惜為人民服務的時光。當然他只要沒事就回家去享受天倫之樂,在他心底深處東方筱永遠都在,但對於結髮妻子王三姑,他越來越珍惜。

    在恢復高考的第二年,文成做出了去教書的決定,他辭去了機關的工作,主動申請到縣城的高中去教書,他的舉動得到了陳彪的支持。

    「嗯,孩子,以前我的想法有些左了,既然你的志向和興趣都在於此,我支持你,你選擇去縣裡幫助農民的孩子,我更舉雙手贊成。」

    為了支持文成,陳彪還第一次動用了關係把劉蓮也調到了縣裡工作,從此文成和劉蓮便在廣源縣城紮下了根。平時很少有機會去城裡探望陳彪夫婦。不過每到假期,文成夫婦還是要帶著小艾文回陳家住上一段日子的。

    劉蓮的父親到底還是覺得自己嫁女兒是賠本了,有權有勢的親家是個大公無私的人民公僕,自己一點兒好處沒撈著不說,女兒還跟著女婿把城裡戶口給混沒了。每次女兒和女婿回來,只要兩杯酒下肚,他就絮叨這點兒破事兒,清醒的時候他不願提,也不敢跟女兒提。

    文成在學校裡教歷史,他總在琢磨採取何種方式才能激起同學們對歷史的興趣,慢慢地他形成了一套自己的教學方法,不僅深受同學們喜歡,學校方面也高度重視,很快他就成為了史地教研組的組長。

    為了擴大自己的歷史知識量,他在省城的圖書館借閱了大量的歷史典籍,也查閱了許多歷史資料。他的工資有三分之一都用在路費上了。

    文成在查閱東北抗聯歷史資料的時候,他被抗聯戰士艱苦卓絕的鬥爭經歷所感動。他突然冒出了個想法,要寫一本關於東北抗聯的小說,而主人公就是自己的長輩。但寫小說談何容易,他僅僅開了個頭就放下了筆,這一放就是幾年,他有這個想法的時候,馬艾文小學還沒畢業,等他再次提筆的時候女兒已經高三了。

    經過一年多的寫寫改改,文成的小說終於要結尾了,這一部融合了歷史、愛情、武俠、抗戰的小說也有馬艾文的辛勤付出。

    此去經年,婉婷她們母子彼此都有著不平凡的經歷,但也是簡單的,是日復一日的重複,也是年復一年的淡定從容。只有在迎春有了文成的消息之後,她們娘倆心底才又起了一陣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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