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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十九章 解甲歸田 文 / 海上雲

    西元1945年8月9日零時,一百五十萬蘇聯紅軍從東、北、西三個方向,在四千多里的戰線上越過中蘇邊境、中蒙邊境向日本關東軍發起了突然襲擊——

    由於毫無準備,仗打起來的時候,關東軍的總司令山田乙三還在大連津津有味地欣賞著日本歌舞。

    經過與德軍激烈交鋒的蘇聯紅軍給日寇造成了沉重的打擊,此刻的日寇經過太平洋戰爭的接連失敗,已經沒有了此前的銳氣,經過十幾天的激戰,有八萬多日寇被殲滅,俘虜超過五十萬。

    日寇戰敗之後,蘇聯紅軍從9月開始陸續撤軍,斯大林再次跟中國政府討價還價,蘇聯紅軍中也有人違反軍紀,傷害中國百姓、破壞設施,國人不禁感歎,天下從來沒有免費的午餐!

    蘇聯紅軍對改變抗戰局勢起到了不小的作用,但美國的兩顆原子彈才是促使日本投降的關鍵因素。

    西元1945年8月6日和9日,美國兩顆名為「小男孩」和「胖子」的原子彈分別光臨了日本的廣島和長崎兩市,當時造成近4萬日本人死亡。

    美國人曾為日本偷襲珍珠港事件耿耿於懷,直到此時,美國人心中壓抑已久的怨氣終於得以舒緩。

    美國總統杜魯門在投彈後發表了聲明,敦促日本投降,並表示如果日本拒不投降,那麼將有更多的原子彈光臨日本,日本將遭受地球上從未有過的毀滅性打擊。面對亡國滅種的危險,日本天皇終於在8月15日宣佈無條件投降。

    由於日本投降的消息沒有在第一時間傳到東北,蘇聯紅軍與日本關東軍依然處於激烈的交戰狀態。

    東北抗日聯軍除了宣傳廣大群眾支持蘇聯紅軍打擊日寇之外,也積極參與到戰鬥之中。

    隊伍出發前,陳彪特意到東方的墳前去告了別。東方的墳靠近中蘇邊境,陳彪帶來了一把野花,他把花放在墳前,坐下來跟東方說著話。

    「東方,咱們的隊伍就要跟著蘇聯紅軍去打鬼子了,離打敗小鬼子的日子不遠了。打跑了鬼子,馬上就會有新的任務,不知道何時才能再來看你,要是時間久了,你別怨我,等革命結束了,我好好把你的墳修一修,你在天有靈保佑我多殺幾個小鬼子。」陳彪在東方的墳前坐了好久,直到夕陽西下,他才趕回了營地。

    抗聯隊伍配合蘇聯紅軍攻打長春,因為長春是偽滿政權所在地,所以解放長春就顯得格外重要。

    正面戰場的大規模戰鬥,讓抗日聯軍心中壓抑已久的鬱悶一下子爆發出來,大家好像有使不完的勁兒,在衝鋒的號角下,一個個如下山的猛虎,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

    郭濤跑在最前面,他要親手將紅旗插上長春的城頭上,鬼子雖然士氣大傷,但還在做最後的掙扎。

    郭濤的個頭不高,今天他像一匹脫韁的野馬,在炮火中飛速奔馳,對面的鬼子看見他手裡高舉著紅旗,槍炮便對準了他,他有如神助一般從硝煙中繼續前進,後面的戰士見他如此神勇,吶喊聲更嘹亮了。

    雖然在關東軍中,還有很多喪心病狂的戰爭販子在殊死反抗,不甘心戰爭的失敗,但也有很多日本士兵當初參軍就是被軍國主義者騙來的。當他們來到中國,看到自己同胞的暴行後,早已有了厭戰的情緒,如今看到大勢已去,他們紛紛投降。

    一場激烈的戰鬥並沒有人們想像的那樣艱苦,當郭濤將紅旗插上城頭的時候,響徹雲霄的歡呼聲震耳欲聾,戰士們有的高高舉起手中槍,有的把軍帽拋向了天空。百姓們有的奔走雀躍,有的淚流滿面。

    當昊天興高采烈地來到郭濤身邊的時候,郭濤好容易才辨認出他來,敵人的血、煙熏的黑,讓大家看起來都差不多。

    「馬隊長,我終於把紅旗插上城頭了,咱們勝利了。」此刻郭濤激動的無法用語言來表達自己的喜悅。

    「真有你小子的,今天兔子也沒你跑得快。」昊天說著就朝郭濤胸脯來了一拳,這一拳就把郭濤給打倒了,昊天趕緊來扶他,這時候昊天才發現郭濤身上殷紅的鮮血竟是郭濤本人的,原來郭濤在奔跑中早已中槍。

    一定要將紅旗親自插上城頭的信念激發了郭濤的潛能,沒有擊中要害的子彈沒能阻止他奔跑的腳步,當他完成了自己的心願後,不斷流失的血液將他帶到了死亡的邊緣。

    「郭濤!」昊天的淚水奪眶而出,他很少流淚,但郭濤的壯舉讓他格外敬重和感動。

    郭濤什麼話也沒有說,他的臉上只有笑容,他用耳朵傾聽者山呼海嘯般的吶喊聲,用眼睛看著大家勝利的喜悅,他的眼神告訴昊天,他死的很滿足,他死的很值得。

    8月底,日寇在東北才完全繳械投降,抗聯接到中央的指示,立即開始佈置新時期的工作任務。一方面要盡快與蘇聯紅軍實現移交,另一方面在被移交給國名黨的地區迅速展開地下工作。

    就在此時,昊天提出了離隊申請。

    「馮主任,我想先去把妻子和兒子找回來。」

    馮仲雲猶豫了一下,此時的工作任務非常艱巨也非常重要,隊伍正是用人之際,他打心裡不想放昊天走,但同時他也瞭解昊天這些年為抗日做出的貢獻,婉婷母子與昊天已經分開快要六年了,至今沒有任何訊息。

    「馬隊長,會後咱們再說。」馮仲雲決定讓陳彪在會後跟昊天好好的聊一聊。

    「兄弟,組織上讓我找你聊一聊,既然派我來,就是想瞭解你的真實想法,跟大哥說實話,你未來是怎麼打算的?」陳彪會後找到昊天。

    「大哥,我想去蒙古找婉婷。」昊天知道陳彪理解他的心情,也不多說。

    「兄弟,組織上知道你這些年為了抗日,置她們母子於不顧,同意你先去找她們,但我想瞭解這以後你有什麼打算?」組織上派陳彪來是想更多地瞭解昊天的想法。

    「大哥,說實話,如果我這回找到她們母子,我就不想再回隊伍了,我答應過婉婷和她回老家,這些年打鬼子我一直繃著,現在鬼子投降了,我真的疲憊了。而且這幾年我虧欠她們母子的太多了,我想好好陪陪她們。」昊天跟陳彪透露了真實想法。

    「如果你找不到她們呢?」陳彪接著問。

    「不會的,就是找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把她們找到。」

    「我是說萬一,你知道我的意思。」陳彪也不想直接說出最壞的結果。

    「萬一找不到了,大哥你就是我唯一的親人了,我當然要回來跟你一起干革命。」

    「好,我就是要你這句話。兄弟,你先把你嫂子她們到鄉下安頓好,然後就去趙婉婷吧。無論你找到與否,都告訴你嫂子一聲。要是你們回老家,就把你嫂子她們帶著,幫我好好照顧她們;萬一沒找到,你嫂子知道我的下落,你再回來。你也是黨員,瞭解組織上的規矩,從現在開始我的一切活動都要保密。」陳彪給了昊天一個擁抱。

    「兄弟,祝你早日找到婉婷。」陳彪似乎冥冥之中感覺到,他們兄弟恐怕再難有一起戰鬥的機會了。

    昊天帶著王三姑她們娘三個到群眾基礎比較好的大青鄉落腳,這是一戶被鬼子滅了門的人家,雖說房子和院落都在,但由於荒廢了二年,屋子早就漏了。

    昊天臨走前,幫嫂子把屋子好好修葺了一下。因為要保密,村裡的鄉親們大多不知道他們的來歷,只有一戶抗聯派回來負責聯絡的老白家清楚他們的底細。

    「兄弟,你還記得江峰跟你說過的地方嗎?」

    今天是入秋後難得的一個好天氣,兩個孩子在院子裡來回跑著,王三姑坐在院中央做鞋,她想給昊天做兩雙鞋拿著。

    昊天剛從房上下來。

    「記住了,錫林郭勒。」昊天從未忘記。

    「嗯,我也記著,就是不知道如今她們娘倆還在不在那裡了,她們好不好?」王三姑也很想念婉婷,眼中不知不覺已經濕潤了,大多數善良的中國女人總是喜歡流淚。

    「放心吧,嫂子,我總是有一種感覺,她們娘倆這些年一定過得很安穩,我一定能把他們找到。」一想到她們母子,昊天心裡各種滋味交織混雜,他已經有些按捺不住要趕緊出發的衝動了。

    錫林郭勒草原上的婉婷此刻正沉浸在幸福之中,這幾年是婉婷最開心的日子,自從和仲誠墜入愛河之中,她的第二春讓她看上去更加嫵媚。

    有人說愛情是女人最好的美容產品,或許是有道理的,甜蜜的愛情會讓人心情愉悅,有了好的心情,人自然容光煥發,衰老的步伐可能就會慢一些吧。

    得知昊天陣亡的消息之後,婉婷便成了**,雖然仲誠不想委屈她,但婉婷堅決不同意把他們的婚禮搞得太隆重了,在婉婷的一再堅持下,仲誠就把自己部隊中的高級軍官請來吃了一頓飯,就算是將他和婉婷的婚姻公佈於眾了。

    軍官們十分羨慕仲誠,從此仲誠就有了兩位漂亮的夫人,而這兩位夫人又相處的十分融洽,這對於一個男人來說實在是一種莫大的福氣。

    好事兒還不止於此,迎春在頭胎生下一個男嬰之後,不出二年又給仲誠生下了一個男孩兒。老大的名字是仲誠給起的,叫周志國,意思是讓孩子長大後以報效國家為己任;第二個孩子是婉婷給取的名字,叫周福民,意思是讓孩子將來以造福人民而努力,他們在取名字的時候誰也不會想到這兩個孩子最終都去建設別人的國家、服務他國的人民去了。

    身為父母對孩子總是充滿了美好的期待,但世事難料,造物弄人,孩子的未來大多與父母的意願相悖,倒是那些對孩子沒有什麼期望的父母在孩子成人後往往沒有失望。

    如果說婉婷有什麼遺憾,就是她一直想給仲誠也生個孩子,而且她希望最好是一個女孩兒,可是無論她倆在夜裡多麼努力,就是不結果,後來婉婷也就不太糾結了,她只好自己開導自己。「該來的總歸要來,不該來的求也求不得。」

    仲誠在抗戰後期的主要任務是控制住地盤,所以他在家中陪老婆孩子的日子很多,雖然也十分關心時局,希望早日打敗日寇,但總體說來因為有了**相伴,心情還算不錯。特別是每次出門,他和婉婷還會有在書案上留詩的小浪漫,讀書人對於舞文弄墨總是有一種偏愛。

    「挨著靠著雲窗同坐,偎著抱著月枕雙歌,聽著數著愁著怕著早四更過。四更過情未足,情未足夜如梭。天哪,更閏一更兒妨甚麼!」

    仲誠出門之前,婉婷在書案上留下了一首曲,仲誠看過之後真有些捨不得離去,夫妻二人圍爐夜話、魚水歡歌、抱枕安眠。

    這幾年仲誠給迎春的實在不多,他給予迎春的更多的是一種責任,更像是完成一項任務,而和婉婷一起才是一種享受,一次燃燒。

    因為軍令如山,他不得不走,走前他也給婉婷留詞一首。

    「一重山,二重山,山遠天高煙水寒。相思楓葉丹。鞠花開,鞠花殘,塞雁高飛人未還,一簾風月閒。」

    婉婷讀著這首詞,心中無限溫暖,日寇就要徹底被打敗了,她盼著自己的丈夫以後再也沒有出戰的任務了,他們一家人開開心心地在一起飲酒對詩,談古論今,她對未來充滿了美好的嚮往。

    仲誠終於回來了,他帶著大隊人馬往回趕,為了將勝利的喜悅趕緊傳遞給家人,仲誠手書了一首《聞官軍收復河南河北》派人先行送回家中。

    「塞外忽傳收薊北,初聞涕淚滿衣裳。卻看妻子愁何在,漫卷詩書喜欲狂。白日放歌須縱酒,青春作伴好還鄉。即從巴峽穿巫峽,便下襄陽向洛陽。」

    「迎春,日本人投降了。」婉婷興高采烈地向大家報告這個好消息,三個孩子不知道媽媽為什麼如此高興,看到婉婷像個小孩子一樣雀躍,都呆在了原地。

    「姐姐,這麼說仲誠馬上就回來了?」她臉上也露出了喜悅的笑容。

    迎春這些年很滿足,丈夫對自己從來沒有凶過,自己的孩子也沒受過委屈,雖然丈夫對婉婷的愛顯然勝過了自己。

    一個小丫鬟能有今天,是應該知足的,知足常樂,聖賢不欺也。

    「對,不過仲誠說他要回老家一趟,去把公公和婆婆接來,估計再有幾天就回來了。」婉婷盼著丈夫趕緊回來。

    她有好多話要跟丈夫說,也想好好跟自己的丈夫親熱親熱。可是婉婷並不知道她等來的卻不是歡情,而是一連串的傷悲。

    仲誠回到老家之後,得知了父母都被日寇殺害的噩耗,勝利的喜悅一下全都被沖走了。

    想起自己這些年遠離家鄉,「子欲養而親不待」的痛楚讓仲誠沉浸在失去雙親的痛苦中,回到家中的他依舊悶悶不樂,婉婷也沒了之前的好心情,而她並不知道這只是個開始,昊天已經在尋找她的路上了,可想而知,這一次相遇注定是一幕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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