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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十六章 春天再來 文 / 海上雲

    倥傯歲月馬嘶鳴,跋山涉水寒暑行。

    刀尖數點倭寇血,瀝膽披肝報國情。

    抗日聯軍鬼見愁大隊一行二百四十九人如今成了騎兵隊,行軍速度有了堅實的保證。為了讓敵人摸不清行蹤,給敵人突然襲擊,他們南征北戰,往東他們一直打到了海拉爾。

    昊天真希望能去找自己的妻子啊,但作為抗聯的一員,他要以隊伍的利益和任務為重,對妻兒的思念之情只能深深地藏在自己的心中。

    白山黑水間留下了他們的足跡,從西元1940年秋一直到1942年秋,兩年的時間裡,他們在數十次戰役中消滅敵人二百多,擴大了抗聯的影響,使偽滿地區的偽政權受到了不小的衝擊。

    西元1941年12月太平洋戰爭爆發,日寇為了能盡快從中日戰爭中拔出腳來進攻南洋,配合德意歐洲的攻勢,進一步加緊了對東北地區的法西斯統治。東北的關東軍增至近百萬,對東北抗日聯軍進行「毀滅性的掃蕩」。

    在「搜剿」行動中,千百里的深山大林反覆「網羅」,摧毀抗聯的一切密營和埋藏地下的糧食以及地上的種植物。實行嚴厲的經濟封鎖,甚至滅絕人性的縱火燒山,施放毒氣,繼續實行大檢舉,無數抗日軍民慘遭毒手。

    隨著活動空間的日益縮小,1942年的秋天,鬼見愁大隊決定前往小興安嶺地區去找上級組織,如今整個大隊的人數還剩一百四十五人,在近兩年的時間裡有一百零四人犧牲,他們有的死在戰鬥中,有的因為缺醫少藥死於病患。

    「埋骨何須桑梓地?人生處處是青山。」為國捐軀他們毫無怨言,如果說有遺憾,那就是不能親眼看見日寇被趕出祖國的大好河山。歲月如梭,但對於昊天,思念親人的日夜又是那麼漫長。

    自從得知昊天犧牲的消息後,婉婷就病倒了,她的嗓子紅腫的出一點兒聲都疼痛難忍,她也懶得出聲,若不是每天文成在她床前跑來跑去,她真的是不想活了。

    那時候臨床上尚沒有開始使用青黴素,紅黴素藥效比較慢,婉婷多日不見起色,加之紅黴素刺激胃,婉婷不但沒有食慾,還常常嘔吐。

    周仲誠夫婦十分著急,周仲誠幾乎每天都來探望婉婷的病情。他特別喜歡文成,看見孩子老是拽婉婷下床,周仲誠就放下軍務哄他,文成此時還不會說話,周仲誠總是讓士兵給他當馬騎,給他皮球玩,文成非常喜歡周仲誠。

    「周師長,太麻煩您了,您公務在身,千萬不要為了我們母子耽誤了您的大事。」婉婷心裡實在是過意不去。

    「嗨,我是想打鬼子,可上頭希望我盡量保存實力。索性無事,陪著小傢伙還挺有意思,二小姐你安心養病,其餘的事情還是不要太掛懷了。最近文成要冒話了,多有人跟他說說話有好處。」周仲誠還是每天都來探望婉婷。

    婉婷的炎症消了之後,身子還很虛弱,迎春安排下人天天給她燉補品,整整一個多月,婉婷的病才徹底好了,她看著自己的兒子,「孩子,娘都是為了你才活著呀。」

    「娘,找爹爹玩兒。」文成剛會說話。

    「別亂說。」婉婷被他吵得心煩。

    「爹來了,爹來了。」周仲誠從外面走了進來。

    他看見婉婷臉色難看,趕緊解釋:「二小姐,你別誤會,我和迎春商量著想收文成做個義子。小孩子不懂事,現在還是暫時不告訴他爹的事情比較好,等他大一大再跟他講吧。」

    他抱起文成,接著說:「前些日子看孩子要冒話,我就教他,哪成想他一會說話,好多東西的名字他都能叫上來,也是迎春跟他鬧著玩,讓他叫我爹,誰知道這孩子就記住了,文成真是聰明。你要是不嫌棄,就讓我們收他做個義子。」

    婉婷感動的淚水唰一下子流了下來,她真不敢想像,假如沒有他們夫婦,自己現在會是什麼樣子。

    大年三十那天,文成正式成為了周仲誠夫婦的義子,孩子給義父和義母磕了頭。除了紅包,周仲誠還給了文成一塊玉珮作禮物。

    看著孩子歡快地玩耍著,婉婷一面感慨孩子的天真無憂,一面又為他有這樣的成長環境而感到欣慰,她更為自己當初做出跟迎春來蒙古的決定深感慶幸。

    「來,二小姐,今天過年咱們大家乾一杯。」周仲誠到營房去轉了一圈後回來了,他跟戰士們也喝過酒。今天大年夜,婉婷也不好拒絕。

    「師長,我也敬你們夫婦一杯,前些日子若不是你們照顧,我們孤兒寡母真不知該怎麼辦,大恩不言謝,祝你們心想事成。」婉婷又乾了一杯。

    「二小姐,你這話說的就見外了,咱們之間相互照應實屬本分,你若這樣客氣,我們倆的酒可不能喝。」周仲誠有一些喝多了。

    「好,算我失言,那我就再敬你們一杯,這一杯我是代文成敬他的義父義母一杯。」婉婷又斟上一杯酒。

    「這酒我得喝,這酒喝得開心。」周仲誠把酒乾了。

    「來,二小姐,我再敬你一杯,我祝你新的一年萬事順意,祝文成茁壯成長。」

    婉婷連續干了五杯酒,看周仲誠的樣子還指不定要喝多少呢,自己趕緊起身。

    「迎春啊,文成有些困了,我們娘倆就先回去睡了。」說完她向迎春使了一個眼色,示意她也趕緊扶周仲誠去睡,不要讓他再喝了。

    婉婷回到房間哄文成睡覺,文成今天玩得有些累了,一會兒就睡著了。婉婷剛才酒喝得急,腦袋有一點兒暈暈的,於是就披上外衣到外面來透透氣。

    這件貂毛的袍子是周仲誠夫婦特意為她做的,她摸著毛領子,心裡暖暖的,看著天上的月亮,她想起自己的丈夫。

    「華君,你就放心吧,我和文成過得都很好。」

    走到書房,她從微開的門縫中看到周仲誠竟在書桌上伏案而睡,軍外衣都滑落了。她輕輕地推開門走進去,從地上撿起軍外衣,想要給周仲誠披上。她眼睛落在書案上的時候,看到了他剛才寫的詩句。

    「碧桃天上栽和露。不是凡花數。亂山深處水瀠回。可惜一枝如畫、為誰開。輕寒細雨情何限。不道春難管。為君沈醉又何妨。只怕酒醒時候、斷人腸。」

    婉婷看到最後兩句時,心中不免為之一動,難道他竟對我有意。「不可能,不可能。」她心中雖然想著不可能,但自己的心跳卻明顯在加速。

    這張紙下面還有另一首詩被壓了半面,她輕輕地抽出。

    「杏花深院紅如許,一線畫牆攔住。歎人間咫尺千山路,不見也相思苦,便見也相思苦。分明背地情千縷,伴惱從教訴。奈花間乍遇言辭阻,半句也何曾吐,一字也何曾吐。」

    婉婷看罷更難淡定,她趕緊把衣服往周仲誠身上一搭便要離去。由於慌亂,衣服領子碰了周仲誠的臉,婉婷的身子也碰到了書案,桌上的的毛筆滾落到了地上,周仲誠被聲音驚醒了。

    他看見了婉婷。

    「二小姐。」

    「哦,師長,我剛才出來逛逛,看見你的外衣落在地上,就進來給你撿起來,不小心碰到了桌子。我要回去了,你也趕緊回去睡吧,迎春該著急了。」她的話說的非常快,生怕在此多呆一會兒。

    周仲誠見她心神不寧,又發現桌上的詩顯然被動過,他知道婉婷猜出了他的心思。

    「二小姐,你能幫我倒一杯茶嗎?」

    婉婷看見茶几上的茶壺,她的手有些顫,水灑到了茶几上,仲誠過來從她手裡接過茶壺,給她也倒了一杯。

    「二小姐,能聽我說幾句嗎?」

    他見婉婷低頭不語,接著說:「那年夏天,我和父親到趙府去,無意中見到你,心裡就喜歡上了你。回來我讓我娘跟父親說,於是父親便跟趙伯父定了咱們的親。誰知造物弄人,你竟遇到了心上人。得知退婚的消息,我真有些恨你,本來我心已死,老天竟又將你帶回到我身邊。我以為再次見你,我完全可以控制住自己,但心裡對你的愛慕卻悄悄地萌發了。當我知道馬昊天陣亡的消息,更加難以抑制對你的情意,我想照顧你,照顧文成。」

    「周師長,你醉了。」婉婷不能讓他再說下去了。

    「我是喝多了,但酒後吐真言,我說的句句肺腑。」周仲誠有些激動。

    「周師長,我才剛剛失去自己的丈夫,他在天有靈會怎麼看我們?迎春又會怎麼想?你想過嗎?」她真不該說這幾句話,這些顧慮恰恰說明她自己是不平靜的。

    「我相信馬英雄是希望有人照顧你的,至於迎春,她明白我的心思,她過門的時候就同意將來可以做小的。主要都取決於你的想法。」仲誠說著就抓住婉婷的手,他真的醉了,他竟忘情地吻了婉婷的手背。

    婉婷一把將他推開,「周師長,你真的醉了。」說完她拉門就走。

    回到自己的房間,她卻怎麼也睡不著了,她真生氣。

    「這個人怎麼這樣,平時看著斯斯文文的,骨子裡竟如此下作。」她生了好一陣子的氣之後,不知何時腦袋裡又冒出了另一種想法。

    「難道他說的是真的,假如當初我沒有私奔,我和他在一起又會是怎樣呢?」這一夜婉婷胡思亂想,直到天亮她才稍微有了一些睏意。

    「二小姐,你病了嗎?」迎春見她沒去吃早飯就過來看她。「文成乖,跟奶媽去吃飯吧。」

    「我沒有食慾,昨晚可能酒喝得多了,想休息休息。」

    「二小姐,那你就再睡一會兒吧。」迎春見她確實有些疲倦,就先走了。

    婉婷為了迴避,整整一天也沒去吃飯,都是丫鬟紅杏給她端過來的。

    「趙小姐,夫人說從明兒個她來陪您吃飯呢。」

    「你可別讓她來,我沒什麼事兒,我這幾天老是不能按時起床,怎麼能專門來遷就我呢?我怎麼過意啊。」

    「沒事兒,反正夫人也是一個人吃。」紅杏笑著說道。

    「怎麼,周師長也不在家裡吃?」

    「哦,周師長今天一早就帶部隊出去訓練了,可能得下個月才能回來呢。」

    「大年初一就出去訓練?」婉婷覺得有些蹊蹺。她決定去問問迎春。

    「迎春,往年部隊大年初一也出去訓練嗎?」

    「二小姐,你身子好些了嗎?你怎麼關心起部隊上的事情了?」迎春問道。

    「哦,沒有,就是好奇。」

    「部隊上的事我從來不過問,昨晚仲誠回來的很晚,好像不太開心,說今天要去訓練,一早就走了。」迎春答道。

    「二小姐,你覺得仲誠怎麼樣?」

    「你怎麼問我呢?」婉婷一愣。

    「咱倆之間,有話我就直說,我是想姑爺已經走了,您還年輕,文成也小,還是應該找個歸宿啊。」迎春很坦誠。

    「迎春,你怎麼想的,他是你丈夫,我怎麼能跟他呢。」婉婷覺得自己不可以這樣做。

    「我知道啊。二小姐,別忘了你們原來是有婚約的,當初如果你履行婚約,我也是要作為侍妾跟過來的。當初老爺答應周家我過門也不是正房,我很知足的,可如果正房是你,對我來說最好了。自你來後,我看得出仲誠對你的態度,我是真心想成全你們,將來咱們永遠在一起那有多好啊。二小姐,我也有身孕了,仲誠若是跟你一起,我也安心啊。」迎春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迎春,我知道你對我好,以後你也別總叫我二小姐,咱們就以姐妹相稱。你說的這件事情實在是太突然了,我一時難以接受,以後你也不要再給我提了。」婉婷十分矛盾。

    這幾天婉婷常常發呆,她當然覺得仲誠各方面都不錯,但這事情真要發生在自己身上,太荒唐了。當初是自己私奔在先,如今又回來搶迎春的位置,再說,她這樣做昊天在天有靈會怎麼想呢?但春天已經來了,婉婷的心裡也渴望春天,她這兩天也時常塗塗寫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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