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雲沒有去碰那份業務往來明細,甚至連看都沒去看一眼。
他微瞇著眼睛,在胖瘦頭陀和胡偉三個人臉上來回的打量,臉上露出高深莫測的微笑,閉口不語。
這一下,會客廳中頓時再次陷入了安靜。
被樓雲的目光掃過,胖瘦頭陀有功夫底子在身倒還好些,但是胡偉本身就心裡有鬼,面色便一陣青一陣紅,變得極不自然。
他心裡隱約升起了一股好似做x光透視的感覺,彷彿身體從內到外都被人給一下子看穿了。
良久之後,胖頭陀首先按捺不住,開口說道:「今天這錢,你們必須給結清,否則以後咱們兩家就徹底終止合作,這明珠想跟我們合作的公司有的是,人家可都是按月結款,提成也比你們多百分之二十。」
樓雲還是繼續沉默,不發表任何意見。
「胡偉,你說,今天這錢你們到底是給結還是不給結?」一旁,瘦頭陀有緊跟著逼問。
他見樓雲不表態,槍口就重新指向了胡偉,其實話卻還是給樓雲聽的,就是耍了個指桑罵槐的小伎倆。
對面胡偉一臉的不知所措,這時候的他哪還有半點成功商人的派頭,耷拉著腦袋撇著嘴,就好像一個剛被暴風雨襲擊過的落湯雞。
利箭這邊沒人接茬,本已經讓樓雲氣勢震懾住的胖瘦頭陀二人,心裡頓時就再一次生出了火氣。
他們兄弟兩個縱橫明珠這些年,一直都是橫著膀子晃悠欺負別人,什麼時候受過這種窩囊鳥氣。
於是兩個人對視一眼,隨即同時站起了身,再次聲音中帶著一絲內功的大喝出口:「胡偉!你今天必須要給我們哥倆一個交代!」
忽悠一下,剛剛緩和過來一些的胡偉,頓時就又被這聲音給震得頭腦發脹,四肢癱軟。
面對著氣勢洶洶的胖瘦頭陀兩人,他此刻心中根本生不出半點的反抗情緒。
樓雲見此情形,知道火候已經差不多了,便不再繼續抻著,轉而悠悠的開口發出了聲音:「錢,我們利箭公司是肯定不會抵賴的,但二位今天就想把錢結清也有些強人所難,這個公司我剛剛接手,起碼也要等賬目清楚之後,才能考慮給合作方結款的事宜,我想,這應該是商業上的正常流程吧?」
「不行,誰知道你們會不會耍花樣,今天這錢你必須給我們結清。」挾著餘威,瘦頭陀一臉激憤的喊道,只不過他的雙眼,卻有意識的沒有去跟樓雲對視。
「那沒有辦法了,今天,沒錢。」樓雲淡淡的說道,隨即也學著花玲瓏的樣子,把頭仰靠在沙發上,閉目養起了神來。
對面胖瘦頭陀這下就地被晾在了那裡,挓挲著雙手,大有一種渾身是勁卻無處宣洩的憋屈感覺。
兩個人再次對視一眼,都知道繼續在這裡泡蘑菇也不可能有任何進展,便重重的冷哼了一聲,摔門而去。
至此,胡偉的面色,才略微發生了一絲微妙的變化。
又過了兩三分鐘,花玲瓏第一個從假寐中甦醒了過來,悠悠的抻了個懶腰,一臉慵懶舒適的睜眼朝四周望去。
「人都走啦?」她一邊坐正身子,一邊將那雙精巧玉足塞回到高跟鞋中,拍了拍裙子上的皺著,淡淡發問。
「啊,啊,走了,都走了。」胡偉像是才反應過來一般,緊忙的站起身來回答,臉上掛著一抹朦朧與混沌,就彷彿也是剛剛清醒過來一般。
另一側的樓雲,這時候卻還是在那裡假裝睡著,甚至聽到花玲瓏的話語,還故意從鼻子裡發出了兩聲沉悶的呼嚕。
花玲瓏見狀不禁為之氣結,狠狠在他的大腿外側上掐了一把,嬌聲嗔道:「我讓你裝睡。」
這一下身體吃疼,樓雲便在沒法繼續的假裝下去,一下子從沙發上竄起來老高,臉上帶著一抹委屈與幽怨,怯怯的抗議:「幹嘛啊幹嘛啊,不就是學你裝睡麼,至於還動手動腳的嗎?」
而他倆這突如其來的一番打鬧,卻頓時又讓旁邊的胡偉,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起來。
都說人生如戲,全靠演技。
但此時此刻樓雲和花玲瓏這種很有些無厘頭的舉動,卻一時之間讓他根本看不出任何的原因。
便在這時,先前已經離開的那個花瓶秘書卻又再一次慌慌張張的衝了進來。
並且這一回其臉上的慌亂神色更為強烈,甚至連門都顧不得敲,就快步來到了幾人的面前。
「胡……胡總,不好啦……有……有人來咱們公司鬧……鬧事來啦。」花瓶秘書上氣不接下氣,語速飛快的叫嚷道。
而胡偉聞聽之後,眼中卻是最先閃過了一抹理所當然的淡定。
不過隨即,在零點幾秒中之後,他便又開始面色大變,一臉從驚愕中清醒過來,怒不可遏的樣子,一張臉瞬間漲得通紅,大聲的怒吼:「什麼?誰他媽吃了雄心豹子膽,敢來咱們利箭惹事,人在哪呢,帶我去看!」
說著,他也不理樓雲和花玲瓏二人,拉起花瓶秘書兩個人就飛也似的從會客廳裡奪門而出。
身後,樓雲重新坐回到了沙發上面,表情還是先前那副弱弱的小受模樣,彷彿絲毫沒有被剛剛的突發狀況所影響,一臉底氣不足神情的開口說道:「你看你,我大腿根兒都被你給掐紫了,好歹我也是你的客戶,至於下那麼狠的手麼?」
花玲瓏卻是根本理都不理,站起身朝著
著門外走去,只是到了門口才略微回頭,臉色回復了先前的職業幹練,聲音冷淡的回了一聲:「過了。」
說完她扭回頭,高跟鞋敲打著地面,走廊裡便傳來了一陣嗒嗒嗒的清脆響聲,漸行漸遠。
樓雲緊忙的起身跟上,臉上露出被揭穿了把戲的尷尬神情。
一句過了,兩個字。
花玲瓏這句評價背後的真實含義,不但是說樓雲剛才的演戲過了,同時也是針對胡偉,甚至包括在暗中搞鬼的房家。
總之,今天事到至此,雖然表面上波瀾不驚,但有些人的心思和舉動,卻真的是有些過了。
行至樓梯口,耳邊已經傳來了樓下亂哄哄的聲音。
這其中有重物敲擊的沉悶,有玻璃破碎的清脆,更有男人的呼號喝罵,和女人的驚聲尖叫。
看來,是真的有人來這裡鬧事了,而且鬧的不小。
樓雲和花玲瓏順著台階走下了一樓,眼前頓時便浮現出一幕混亂的場面。
十幾個穿黑色t恤的彪形大漢手持鋼管木棒,在辦公區裡見到什麼就砸什麼,並且目的明確下手果決,儼然一副經常如此的行家裡手做派。
一旁的角落處,幾個公司職員正哆嗦著身子聚攏在一塊,臉上全都顯露著無比驚懼的神情,有兩個女人更是受不了驚嚇,嗚呼一聲就暈倒在身旁同事的懷裡。
另一個方向,那名之前給樓雲和花玲瓏留下良好印象的美女前台正扶著桌子緩慢的站起身來。
此時她的樣子已經沒有了先前的溫婉端莊,形象看起來十分狼狽。
原本得體的職業裝凌亂不堪,胸前襯衫被扯脫了好幾顆紐扣,大敞四開,裙擺處撕裂開一道長長的口子,隱約暴露,腳下更是失去了一隻高跟鞋,只穿著破滿了窟窿的絲襪,顫巍巍踩在地面之上。
她的臉上隱約可見兩道淚痕,渾身佈滿了碩大無比腳印,一雙眼睛紅腫若桃,卻緊咬著銀牙,露出無比憤恨的神情。
顯然,那群大漢闖進來鬧事,第一個受害者就是這位楚楚可憐的柔弱女子。
黑衣大漢們還在那裡亂砸一氣,不論是桌椅板凳還是電腦櫃子,在他們逞兇之下全都變得破破爛爛,眼看就沒法用了。
而在另一側,胖瘦頭陀兩人卻是一派的趾高氣揚,時不時還出言指揮,生怕眼前留下任何一樣完好的東西。
先一步下來的胡偉帶著花瓶秘書,這時候挓挲著手站在旁邊,臉上表現出說不出來的憤怒與狂躁。
然而他卻只是在那裡乾巴巴的大聲指責胖瘦頭陀,既沒有上前阻攔對方的暴力行兇,也沒有做出打電話報警一類的應對舉措。
甚至,就連被欺負慘了的前台接待美女,他都沒有去攙扶一下,說幾句安慰的話。
花玲瓏一見這樣,先前始終波瀾不驚的臉上,便頃刻間籠罩上了一層濃密的陰雲。
她二話不說就想要衝過去跟胖瘦頭陀兩個人理論,然而剛剛一動,胳膊卻猛然間被身旁的樓雲給一把拉住。
她想要回身發怒,耳畔卻傳來了樓雲那同樣帶著一絲陰沉的淡淡聲音。
「先別忙,你看外面。」樓雲一邊說,一邊指了下大樓的門外。
花玲瓏轉頭望去,就見到在兩扇已經碎了的玻璃門外面,十幾個穿著保安制服的男人,此時正一臉看熱鬧的獵奇神情,朝屋子裡不住的跳腳觀望。
顯然,這些人,就是利箭公司的內部保安。
而自己的公司已然被人給砸得稀爛,那群保安卻還好像路人一般躲在遠處看哈哈笑,這一舉動,就頗有些耐人尋味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