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兩大狗腿,孟五少隨便就找了個方向,逕直走了過去。
整個三層,依然是小橋流水、芳草茵茵,只是在三層四周的牆壁上,多了一個個打開的卷軸。幾乎每個卷軸跟前,都有一兩個披著斗篷的客人。他們或站著、或坐著,面朝卷軸,一動不動,活像是一尊尊的雕塑。
孟思傲也沒刻意去挑選,認準了一個方向,三兩步走上去,也不管這卷軸前已經站了兩人,就這麼大咧咧的往前一杵,擋在兩人身前,抬眼往這卷軸看去。
那兩人雖然正在琢磨這卷軸上的難題,但也沒有到出神的地步,見突然間就冒出個傢伙,一言不發,直接擋在了自己二人身前,頓時就有些不高興。
其中一人的脾氣顯然不太好,當時就要發作,卻是被另一人給拉住了。
「顧兄,莫要衝動。這天武閣裡藏龍臥虎,又有這身斗篷隱藏氣息,一個不好,得罪了真正的高人,那就划不來了。」許莫問低聲勸道。
顧梁冷哼了一聲,到底還是按捺住了衝動,目光極度不爽地看著身前這個斗篷人,嘴裡冷聲道:「他最好是,否則,我顧家子弟也不是那麼好欺負的!」
他根本就沒有要壓低聲音的意思,這話,不但孟思傲三人聽得清楚,就連附近幾個正在琢磨各自身前卷軸上難題的斗篷人,也是聽到了,一個個都向這邊投來詫異的目光。
敢在京師這一畝三分地上,自稱「顧家」的,那當然只有三王四公五閥九世家裡五閥之首的顧雍之老爺子領導下的顧閥顧家了。
「沒想到,以顧家這等底蘊,也會來這天武閣。」
「正所謂聞道有先之後、術業有專攻,顧家是儒門弟子,采風流當然不在話下,但要論武道修行麼,就未必能比得上天武閣了。」
「不至於吧,顧家這一代的顧飛、顧梁和顧一鳴,可是有著『顧閥三小龍』之稱,年紀輕輕,修為都一個個達到了鍛體境,據說不在風頭最勁的申屠破軍之下。」
「你們懂個球!申屠破軍也只能算是中上而已,以前護國公府的大少爺孟天策還在京師的時候,那才叫驚才絕艷。跟他相比,申屠破軍算個毛!」
「噤聲!你小子想死也別連累我們好嗎?敢議論申屠家的是非,不要命了!」
「唉唉唉,大家就是隨便說說嘛,都別認真,都別認真。反正有這身斗篷在,誰也不知道誰是誰。不過那位兄弟說的倒真是實話,當年孟天策孟大少還在京師那會,哪有其他年輕人出頭的份兒。可惜了,如今的護國公府,就只剩下一個孟二少還不錯,其餘的,嘖嘖……」
……
四周頓時響起一片竊竊私語聲。
孟思傲聽在耳中,心裡一動,頓時又想起家中那個被蠻族大巫師封印了全身經脈的敗家四叔。
便宜老爹和便宜大哥、便宜三姐齊齊失蹤;便宜二叔和便宜四哥雙雙戰死;便宜四叔經脈被封印,修為形同被廢——
這一切,好像都發生在老爺子掛印辭帥的這一天。
未免,巧合得太過分了吧!
他眉頭微皺,知道這其中必然存在著一些連這身體前主人都不知道的隱情。而這隱情,老爺子也好、四叔也好,那位遠在羽洲大陸羽山修行的便宜姑姑也好,他們也許是知道一點的。
不過既然連他們都不願意把知道的隱秘告訴自己等小輩,那就表示這秘密的背後,勢必牽扯極大,絕對不是自己這些小輩能夠承擔的。
至少,不是現在的自己可以承擔的。
孟思傲暗暗記在心裡,也沒有去多想。他相信,等到自己修為精進到能夠知曉這秘密的時候,家裡這些長輩,一定不會再有所隱瞞。
至於顧家——
顧家算個屁啊!五閥之首再牛逼,還能牛逼過堂堂護國公不成?
對於身後顧家那人賣弄身份的行為,孟五少很是瞧不上眼。
當下只是冷笑了一聲,壓根兒就沒搭理他,自顧自抬眼看向這卷軸。
顧梁顯然是聽到了這一聲冷笑,就像他從來沒可以壓低聲音一樣,孟思傲也沒有半點要掩飾輕蔑不屑的意思。這一聲冷笑,如同一記耳光一樣,抽的顧梁火氣直往頭頂上竄。
「顧兄!冷靜!」許莫問在聽到冷笑的時候,就知道要糟。他和顧梁同窗十年,對於這位好友的脾性再清楚不過。是以,沒等顧梁發作,他就用力一扯,將顧梁拉到了一邊去。
「莫問,你拉我做什麼!今天我非好好教訓一下這傢伙不可!居然敢藐視我們顧家!」顧梁怒氣沖沖,殺氣騰騰。
許莫問知道那一聲冷哼,已經觸動了顧梁心高氣傲的自尊,當下歎了口氣,繼續勸道:「顧兄,冷靜一些。對方既然敢不把你們顧家放在眼裡,要麼就是實力極強,要麼就是身份極高。無論是哪一條,直接在這天武閣裡起衝突,終究不是什麼明智之舉啊。天武閣,畢竟還是有一位結丹境強者做靠山的。」
顧梁一窒,惱怒歸惱怒,這其中的利害關係,其實不用許莫問說,他也是知道的。只是方纔那一聲冷哼,其中所包含的輕蔑和不屑,準確挑動了他的傲氣,所以才會差點不管不顧,就要在天武閣中動手。
現在被許莫問一拉,一勸,他也已經冷靜了下來,當下哼了一聲,冷冷看著孟思傲三人,嘴裡毫不掩飾地嘲諷道:「我倒要看看,是什麼人這麼牛氣,連我顧家都不放在眼裡。既然連我顧家都瞧不上,想來這小小的難題,也是難不住這尊大神的嘍。」
前面已經看完卷軸上難題的孟五少,聽到這話,突然扭過頭來,看了顧梁一眼。
他當然是沒辦法看清這斗篷下的樣貌,不過顧梁又沒有刻意掩飾自己的聲音,這聲音一聽,就是個年輕人。不用猜也知道,這位必定是顧家這一代的成員,只是不知道是哪一個罷了。
「顧家的小輩是吧。」孟五少是何等的焉壞,眼珠一轉,頓時就裝起了前輩高人來,「要按照老夫十年前的脾氣,就憑你這態度,老夫就要廢了你,然後讓顧雍之那老兒親自來賠罪領人!顧家,呵呵,什麼玩意兒!」
在場聽到這話的人,皆是一片嘩然,紛紛猜測起面前這位「老前輩」的身份來。
斗篷下的顧梁,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神情不斷變換著,有心反唇相譏幾句,但心中終究沒底,嘴皮子動了好幾下,也沒發出一個音節來。
許莫問暗中拉了他一把,低聲傳音道:「不要衝動,先看看再說。」
顧梁當然明白他話裡的意思,這是要先看看這位「老前輩」,能不能解開這卷軸裡的難題。要是僅憑這點功夫,他就能解開這個他們兩人整整琢磨了一個月都解不開的難題,那這位「老前輩」當然是不能招惹的。不但不能招惹,還要想辦法盡量彌補雙方的關係。
但要是他不能解題,那到時候再決定怎麼應對,也為時不晚。
許莫問的性格就是如此求穩。
當下,顧梁深吸了口氣,也就沒有再糾結要不要反唇相譏。
此時,附近的一些斗篷人,也都被這一幕所吸引,或目光投來,或乾脆就這麼走了過來。斗篷下的臉上,都是充滿了好奇和期待,等待著這位「老前輩」能展露一手。
孟大山和孟小山有些心虛,暗叫少爺這回玩的有點大。如此眾目睽睽之下,要是解不開這卷軸裡的難題,豈不是等於當眾被打臉?
至於解開這卷軸裡的難題——
作為孟五少最忠實的狗腿,這位主子有幾斤幾兩,坦白說孟小山還是非常清楚的。眼下他是一點信心都沒有,孟大山雖然也心虛,但想想少爺只花了五十天就從引氣境四重修煉到了第八重,心中多少還有點期待,希望五少爺能再創奇跡,來個技驚全場。
孟五少果然沒有令所有人失望,他環視了一圈,忽的伸手一指那牆上的卷軸,用變聲後的聲音問道:「你們認為這天武閣出的這些難題,上檔次嗎?」
眾人面面相覷,不明白「老前輩」這話問的是個什麼意思。
天武閣每天都能門庭若市,有一半要歸功於這些卷軸上的難題。這些難題自從被掛出來以後,只被解開了寥寥數個,而每一個解題成功的人,那都是會名動京師,成為各大豪門爭相宴請的座上賓。
不但坐擁名聲,而且還有可能受到天武閣的聘請,成為第四層的常駐客。每天光是指點一下天武閣裡的客人,就能收穫數量不菲的靈石。
而作為大離王朝貴胄圈子裡的年輕人們,那更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夠解開這些難題中的一個,成為京師年輕一輩崇拜的偶像,自身風光無量不說,也能為自己所在的家族掙得聲威與名望。
只需要解開一題,就能名利雙收,成為京師裡風頭最勁的名人。這些難題的檔次,難道還用說嗎?
眾人紛紛投以疑惑的目光,不明白這位「老前輩」怎麼會問出這麼幼稚的問題來。難道,這些連修為高深的強者也未必能夠破解的難題,在這位看來,不夠檔次?!
這未免也太他媽驚悚了吧?!
不會吧……
眾人紛紛竊竊私語起來。
「前……前輩……」一個斗篷人怯生生地舉手道,「天武閣的這些……呃,這些難題,晚輩覺得……恩,晚輩覺得是非常高端大氣上檔次的。」
簡簡單單一句話,居然結結巴巴中斷了好幾次,可見孟五少這一裝逼,給了在場這些人何其巨大的壓力。
「前輩,晚輩也覺得這些難題很上檔次。」又有人大著膽子說道,「晚輩的一位叔父也曾經來嘗試過,以他凝脈境的修為,這些年走南闖北積累下的閱歷,也拿這些難題沒有半點脾氣。所以,晚輩覺得天武閣的這些難題,一定是很有檔次的。」
「前輩,晚輩附議。」
「晚輩附議。」
「晚輩也附議。」
……
有人帶頭,大家想想天武閣在京師立足後,這麼多年以來,被解開的難題,兩隻手都數的過來,頓時覺得底氣十足,紛紛開口稱讚這些難題「高端大氣上檔次」,是一等一的難題,非真正的強者不能破解。
眾人紛紛一頓誇讚,幾乎快把這天武閣誇到和太一門、羽山這種仙道巨擘平起平坐的檔次了。
「都說完了?」孟斯傲環視一圈。
雖然他根本不可能看到這些人斗篷下的模樣,但他這種篤定的氣勢,卻讓他腦袋轉過方向的人群,紛紛以為被這位「老前輩」看穿了,頓時一個個緊閉嘴巴,場面很快又沉寂了下來。
「你們啊!」孟思傲用變幻出來的蒼老聲音很是不屑地說道,「眼光實在是太淺,檔次也實在是太低!就這些破題目,老夫分分鐘就能解開一大片你們信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