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大軍看到我,便是一聲長歎,或許他也看出,事態已經趨於一發不可收拾。
倒是一旁的老周給我倒了杯水,說:「閨女,喝點糖水,你臉色很差。」
有氣無力的扯著微笑從包裡掏出裝著錢的信封遞給他,說,「周叔,我想跟我爸單獨聊聊,您先去吃點東西,行嗎?」
老周走後,海大軍沒有開口,我沉默了一會兒,低頭說道,「支票我給他了,他不打算幫。」
我想這是這話這麼說並沒有錯。兩個鐘頭前,江雪的回電說她幫不上忙,匆匆掛斷電話,已經是他的態度了。
我清楚明白她的匆忙是怕我問及她為什麼給了我無限期望,卻轉眼通知趙兵。
愛莫能助的無奈,我這會兒也體會著。有心無力都不是誰的錯。所以我不該怪她,也不能怪她。
他還是沒有說話,許久略略無奈的說道,「明天辦理出院吧。」
我很慶幸他選擇了自渡,不是跪著求我去討好、去接受趙兵。
其實他從來都是這樣的,無論是骨癌那會兒還是現在,要求我!逼著我!懇求我去為他犧牲、付出的都是別人。
我不知道是他太會做好父親了,還是他心裡不曾把我當女兒看。
「如果……我是說,如果,我能為了你嫁給趙兵,你還會後悔選擇我放棄金范嗎?」我搞不懂為什麼這時候我就這麼問了,這語氣、這心境,好似我就是在妒忌金范。
他還是沉默著。
他的沉默如同兩大耳刮子,打醒了我。
我這是在幹嘛?陷入谷底的垂死掙扎?還是巴不得自己再可憐一些?
夠了,真的夠了。他有選擇,便尊重他的選擇。
已經奢望這麼多年了,該到頭了,我很明白的,我從來都是他們圈子外的角色。
我自嘲道,「不對我抱任何希望是對的,現實裡,我也真不是我媽那種人,做不來為了讓你日子好過,委屈自己的事兒。找到我媽,我會第一時間告訴你,你在裡頭好好……別死在裡面。」挑著盡可能尖酸的話說著,可早已麻木不仁的知覺卻有了濕意。
瞪大了眼,諷刺的用指尖拭去。
我不禁補上一句,「不用看著你,我應該不會那麼累了。」
隔天早晨,老周跑上跑下的為海大軍辦理出院手續,我卻坐在一旁看著海大軍自己收拾行李,他一身得體就是太瘦,不成人形的瘦。我吸了吸鼻頭,繼續盯著他看,我想,他年輕時應該很帥,他的眉眼,和海鷗真是模子裡刻出來的像。
拉上行李袋的拉鏈,他又說,「以後好好照顧你自己。」
我還是沒有回話,沒有抬頭,就像個局外人。
踏出醫院大門時,他說,他想去剪個頭髮,讓我們先回去,我遣走了老周,也跟著離開,偷偷折回,跟在他後面。
看著他理了發,又到食品店買了兩大袋吃的,打車到仙龜山,我知道,他要去看海鷗和奶奶。或許他也怕以後沒機會來了。
我在山腳下等,沒敢上去,忘不了昨夜那個夢裡:海鷗凶神惡煞的掐著我的肩膀,要我賠他一個會呼吸會動的奶奶!
他也怪我!也恨我蛇蠍心腸,當著他的面,送奶奶到他身邊,留他爸爸一個人孤苦伶仃,無所依靠。
他罵我,「是不是想一家人都死了你才滿意?」
我問他,「海鷗,你是不是覺得你的死也是我的錯?」
他猙獰的表情在我面前魂飛魄散,一道尖銳的聲音把我包裹在漆黑裡,替他問道,「你憑什麼覺得你沒錯?」
我受惠著夢境驚醒,海大軍替我擦去眼角眼淚的那句,「夠了。」
我不知道他是說,我的懺悔夠了,還是我的矯情夠了,或者是我該裝夠了!
他毫無表情的又補了一句,「以前的事,忘了吧。」
july回公寓手裡提著不少東西,多到連門都是喊著我替她開的。
看著她左手抱著一箱灌裝啤酒,右手擰著一桶肯德基外帶全家桶,讓人我不禁問道,「你這是……想藥死我嗎?最近禽流感這般肆虐,你想自殺還是想殺人?」
這奇葩竟然還敢買雞!
「我靠,怪不得肯德基跟雞沾邊的都半價了,被坑了。」
「你幹嘛突然想不開?失戀了?」隨手順了瓶啤酒問道。
july白了我一眼,拉開瓶扣,喝了口啤酒應道,「別老娘提那狗日的混蛋,老娘迷戀他,純屬瞎了眼。他要在這,這桶雞,老娘非得看著他連骨頭都吃下去。」
贊同的和她碰了個杯,說道,「保險起見,再餵他斤砒霜。」
她一臉贊同的點頭,問道,「昨晚沒回來,你認賊做父成功了?」
我噗嗤笑了出聲,長悶了口手裡的啤酒回道,「偷雞不成蝕了把米,親沒認成,倒談好給人當姘頭了。對了,你要沒藥死江海,就幫我個忙。」從兜裡掏出江海的支票,遞給她說,「替我還給他,我不需要了。你跟他呢!自己看著辦吧!姐們還有爹媽要牽絆,只能幫你到這了。」
july看著支票,問道,「你那姘頭是趙兵還是喬牧?」
悶光瓶裡的
啤酒,射進垃圾桶,撇嘴道,「晚點他會接我,見了你就知道。」
她鄙視道,「我靠!玩真的啊?」
見我沒了解釋,她恨鐵不成鋼的削道,「一直以為你蠢得極致就懂得給錢,沒想到你還可以蠢到山崩地裂為他隨時賣命!你真的比耶穌還聖母瑪利亞了!我就好奇他媽他怎麼求你的,讓你心甘情願被他釘十字架上。」
求我?……呵呵……
要告訴她是我自己爬上十字架吊著,這桶雞塊估計就是她看著我吃了,並且她會慘絕人寰的擰掉我的耳朵,破口大罵,「你曾小賢附體,小鬼附身了!你已經不是很賤!是超賤了!」
我搖頭打消念頭,皺眉為自己洗脫問道,「如果一個人給你一千萬,讓你吃坨屎,你又非常的需要那筆錢,你會吃嗎?」
她幾乎沒有一秒遲疑,應道,「這和你犯賤有一毛錢關係嗎?」
我想了幾秒,點點頭。
她答道,「那當然吃了,吃完我還要抬頭問一句,『還有沒有』!」
我滿頭黑線的順起罐新啤酒,吐槽道,「噁心界的第一把交椅非你莫屬!你簡直無人能及,不!神仙都望塵莫及。」
她不滿的反駁,「早不吃,晚也得吃。況且了,你以為給你錢讓你吃屎的人是想羞辱你嗎?他那是在羞辱他自己!他比你清楚,你要不缺錢,打正眼不會瞧他一眼!他那是種ci裸裸的自卑著花錢買噁心,自虐心態。而且說白了,你吃的那不是屎,更不是噁心,那是白花花的一千萬!總結一句:人在屋簷下,不吃也得吃!」
一腦子漿糊的聽著她說了一堆,不懂裝懂的點頭,贊同道,「說的太好了!明年的諾貝爾獎就頒給你了!」
我美滋滋的以為成功的岔開了話題,看著她得瑟把手中的酒罐當成獎盃顯擺著,又和我碰了個杯。安然的喝著啤酒。
她右手煽動著手裡的支票,很是正經的繞回來問道,「我看你根本不在屋簷下。」
吞吐了幾聲,我還是老實交代了,「海大軍在唄,他這次長本事了,不僅缺錢還缺命。」
她一臉不屑的看我,「你媽生腦子給你了嗎?你豬吧,為了個沒有血緣關係的老爹,隨便個你不愛的男人都嫁,你以為你會幸福嗎?」
苦笑著搖頭,想解釋,門鈴卻響了,july一臉好奇的跑去開門,看著門前的男人頓了幾秒,回頭望我問道,「趙總,是找你的嗎?要放進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