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究放假了,看著空蕩的床鋪,櫥櫃裡收拾殆盡的衣物和被褥,掛在室內滴著水的校服,真的沒有什麼能再讓我磨蹭了。
我終究還是得回……家。
春節,真快,又是一年!
我能說,我恨它嗎?恨它總是會用它的喜慶掩埋我該有的寧靜,恨它總是會用它滿世界的紅彰顯我家大門口紫紅色春聯的分外醒目,恨它告訴所有人,我們家死了人,恨它再次提醒我媽,她可以肆無忌憚的討厭我,恨我。
坐在站台的矮座上,看著車水馬龍的車川,行人嬌客臉上的笑意濃濃的透著朝氣,那是臨近新春的特色。
我討厭他們行色匆匆臉上掛著的喜悅,把此刻的我比得體無完膚。
我知道拖延是最沒有意義的掙扎,卻還是一趟一趟的刻意錯過公車。
慌神中一道身影擋住了沐浴在冬日暖陽下的我,我抬頭看了一眼,是他——喬牧,他順勢坐到我身旁。
靜靜的等著公車。
他提醒我:「你的車到了。」
我以為我討厭他,是因為他的囂張,其實錯了,他自以為是的雞婆更讓我討厭。
走在車廂裡,人很多,沒有座位了。
我不得不面對站台站著,我的身高只允許我接受這種高度的扶手。
暖陽下,透過玻璃車窗,我看到,他在看我,扯著一抹不讓人討厭的微笑,我別過頭,當沒有看見。
我討厭透著憐憫的眼神。
車緩緩的開了,那抹對他的厭惡又換上了我最不願提起的逃避。
下了公車,走在人行道上,他向變戲法一樣,突然出現在我面前,他拉住我,我沒有反抗,我明白,我在逃避,只因離家真的太近了。
他問我「你在害怕什麼?」
我沒有理會他,我沒有理會他的必要,我不反抗他拉住我,不過是給自己喘息的時間收拾心情面對。
他說:「只要你說,我都幫你。你現在不想說可以不說,等你想說的時候給我打電話,那隻手機有我號碼。」
是他。
送我去醫院的是他,好像,我欠他一句謝謝。
可,我現在說不出口,我用另一隻手撥開他抓著我的手,走掉。
在小區樓下,我看到媽媽騎著小電爐,和停車場的大嬸打招呼,說是回公司加班了。
我扯著很甜的笑,想在她看到對面走來的我時叮嚀她:「路上小心。」
可她沒看見,或者是當沒看見。
家裡,還是那麼乾淨。
我跑到海鷗的房間,躺在他的床鋪上,這是媽媽和我的習慣。
床單溢著洗衣液的清香,應該換上去不久,枕頭邊立著兩個紙袋,紙袋上的標誌,讓我覺得燙手。
這是海鷗最喜歡衣服的牌子,這牌子的衣服很貴,從小到大媽媽很少為他買。每件衣服都是四位數起跳,對於單親家庭的我們來說,真的不現實。
可,這是第三年了。
我回房,把自己摔進床上,用被子把自己像春卷一樣包起,眼睛一寸一寸的尋找,沒有。
不放假該多好,我可以義正言辭冠冕堂皇的不用去面對媽媽的自欺欺人。
第二天,我早早的起床煮粥,媽媽從房間出來後又進了海鷗房間,就像,以前那樣,喊他起床。
我不知道眼淚怎麼就因為這一幕掉下來了,我給媽媽盛了一碗放桌上。
親暱說道「媽,吃早飯吧。」
她沒有看我,淡淡看著桌上那碗稀飯,說:「早上,學校給我打電話,說寒假開設免費補習班,明天開始,你去吧。」
我看著她換鞋出門,我想說些什麼,可到嘴邊卻說不出口。
我看著海鷗的房門有一會,默默的把稀飯倒回鍋裡,再把鍋裡稀飯一股腦的倒進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