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定格在4月8號這天,這注定是個必將載入歷史的日子。
北風凜冽,八寶山革命公墓上人頭攢動。已逝的前黨和國家領導人張道一今日在八寶山舉行遺體告別儀式,黨和國家領導人集體出席儀式,為張老進行最後的送別,自發前來瞻仰的各界群眾絡繹不絕,整個八寶山望去都是黑壓壓的人群,現場卻井然有序。
佈置靈堂的會場氣氛沉重而肅穆,上午9時許,哀樂奏起,氣氛凝重,一片靜寂。這一代的黨和國家領導人依次上前瞻仰張老的遺容,對著靈棺肅穆三鞠躬。
會場裡低泣的哭聲隱約可聞,這是在一旁的張老家人,這位偉大的**戰士的隕落不僅是對國家的巨大損失,對張家更是晴天霹靂。
瞻仰完張老的遺容,在安慰張家的人乃至話別時,一號首長握著張國華的手,輕聲低語著什麼。
目睹這一幕的人,每個人都是神色各異,可惜誰也沒辦法聽清一號首長和張國華在講什麼。
中央領導,中央黨政機關,軍隊代表和京城方面的有關負責人弔唁完,佈置靈堂的會場才對各界前往弔唁的群眾開放。
陳興亦在張家的親屬行列當中,只是今天這樣的場合,陳興無疑也顯得微不足道。
在靈堂對普通群眾開放時,陳興注意到了林家的幾個年輕一輩的人同樣穿行在普通的群眾當中,目光所及,看到的人不是上一次在酒吧遇到的林國興、林江成幾人是誰,這讓陳興微微皺起了眉頭。
林國興似乎也注意到了陳興在他們,看向陳興的眼神隱隱帶著幾分笑意,不過很快就一閃而逝,臉上表現得莊嚴肅穆,他們今天是來參加張老爺子遺體告別儀式的,並不是來挑釁的,林國興並不想找事,就算他膽子再大,也不敢在這種時候亂來。
張明張義兩人也看到了林國興幾人,張明臉色一變,怒氣沖沖的就要上前,一旁的張義趕緊拉住,陳興也是朝張明搖了搖頭,不管林國興幾人是抱著什麼樣的想法來的,但他們終究是來參加老爺子的遺體告別儀式,作為家屬,他們必須保持克制。
「你想幹嘛,給我老老實實呆著。」張國中轉過頭來,瞪了兒子一眼,目光從林國興幾人身上掃過,眼神凌厲,隨後也沒再去多注意,只是幾個林家的小輩,張國中還不屑於去計較什麼,能讓他忌憚的也就只有林振興這種人物。
「這幾個林家的王八蛋,找個機會收拾他們。」張明神色陰鷙,他知道這些人肯定是幸災樂禍。
「現在別管他們。」張義面無表情的說了一句。
陳興更是保持沉默,張老爺子走了,林家的人的確有理由高興,他們就算是表面上不敢表現出來,但心裡,恐怕早已樂開了花,剛才陳興看到了林振興,這個調任發改委主任的林家二代核心將來一定會是老丈人張國華最大的競爭對手,陳興心裡有如此預感。
隆重的葬禮落幕,相對於外界,一切又都回歸了平靜之中,而在張家,沉重的哀傷氣氛依然存在,張國華在喪禮後的第三天,便回到了江海,身為一省之省委書記,張國華不可能像普通人一樣,因為家事而放任工作於不顧,縱使是心裡再悲傷,他也必須振作起來,重新投入工作,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在盯著他這個張家的繼任者,張國華連流露出一絲軟弱的資格都沒有,他必須始終表現出堅強的一面來,只有在家裡,在自己人面前,張國華才偶爾流露出那悲傷不能自抑的神情。
這次的喪事辦理,已經耽誤了張國華好多天的時間,他不得不在處理完事情後,立刻就趕回江海。
張國華回江海的前一晚,陳興和張國華也長談了好久,翁婿倆人秉燭夜談,陳興在南州市目前的局面並不是很順利,在老丈人面前,陳興也不隱瞞,說了實話,老丈人的從政經驗和官場鬥爭手段都不是他可以比擬的,在老丈人張國華身上,陳興學到了許多,老丈人對他寄托了很大的希望,陳興心裡凜然,他不能讓老丈人失望,特別是眼下這種情況,他也屬於張家的一份子,必須要爭氣,越是困境,越有人等著看他們的笑話。
陳興並沒有那麼快回南州,他繼續在京城逗留了幾天,除了陪妻子,安撫妻子的情緒,陳興亦拜訪了發改委產業規劃司的司長王為林,詢問了目前城市地鐵項目審批的相關事宜,只是簡單的咨詢,陳興並沒有問太多,畢竟他還沒跟葛建明正式交換過意見,而南州市的地鐵項目是否會立項也還為時尚早,陳興沒必要問得太多,只是稍微瞭解一下自己想要知道的便足夠。
陪了妻子三四天後,陳興也打算啟程回南州,妻子的情緒還算穩定,再者,丈母娘曾雲就在京城工作,有丈母娘幫忙照顧妻子,陳興也放心得很,作為過來人,丈母娘無疑也更比他知道如何去照顧懷孕的人,陳興其實也幫不上太多的忙,他留下來,更多的也是在精神上安慰妻子,老爺子九十多歲高齡,走的時候沒有任何遺憾,晚輩們不應再沉浸在悲痛中,這肯定也是老爺子所不願意看到的,陳興經常都是這樣安慰著妻子。
四月中旬,陳興才回到南州,這一次,他離開了七八天的時間,本來只打算在京城逗留兩三天,因為老爺子意外離世,多呆了好些天,回到南州時,陳興都感覺離開了許久,也許是剛經歷了一場喪事的緣故,陳興甚至覺得重新踏在南州的土地上時,宛若一場新的征程剛剛開始。
「市長。」來接機的,依然是陳興的心腹之人,除了秘書黃江華外,就是辦公室主任肖遠慶,兩人看到陳興下機,也都趕緊迎了上來。
朝兩人微微點著頭,陳興示意先回車上再說,等坐到車上時,陳興才聽著黃江華匯報這幾日來市裡的工作,黃江華都是揀重要的匯報,陳興聽著,不時的點著頭。
其實陳興沒在南州的時候,黃江華和肖遠慶也都會時時打電話跟他及時通報市裡的一些事情,陳興雖是離開了不少時日,但對市裡的情況還是瞭如指掌,這會聽黃江華匯報,有些也是重複之前的事情。
「周助理呢,他辦的案子有進展嗎?」陳興突然開口問了一句。
「這兩天都很少看到周助理回市裡,那件走私案辦得如何,還真不清楚。」黃江華低下頭,神色頗有些自責,陳興向他瞭解情況,身為秘書,答不上來,這是他的失職,雖然他對自己的要求過分的苛刻,但要是沒有他對自己的苛刻,他也不可能讓陳興滿意,並且坐穩了秘書的位置,並得到陳興的信任和看重。
「可能他剛回來就急著在外面跑吧。」陳興給了黃江華一個寬慰的笑容,並沒多說什麼,他回京的第三天,周知進也趕回京城了,老爺子過世這種大事,周知進雖不是張家人,但周家跟張家有那麼深的淵源,又受張家照顧良多,周知進沒理由不回去,周家的長輩也是帶他一起出席老爺子的喪禮,送老爺子最後一程。
周知進在喪禮後的隔天就回南州,陳興讓其先回來,沒有個自己信任又能鎮住局面的人呆在市裡,陳興還真不放心,要不是周知進先回來,陳興也不會繼續放心的在京城多呆幾天。
「市長,這是省委辦公廳上午剛發下來的通知,您過目一下。」肖遠慶將手頭的一份件遞給了陳興,又道,「要不是您說今天回來,我都要趕緊打電話跟您匯報了。
「哦?」陳興接過來,掃了一眼後,臉色也鄭重起來,省委書記福佑軍和省紀委書記譚正將會在五天後下來視察。
一般來說,省裡重量級的領導要下來,都會先提前好幾天下通知下一級黨委政府,這是正常的官場流程,福佑軍要下來,提前五天就讓省委辦公廳下,這一點也不奇怪,不過這次陪同視察的還有譚正,那顯然也是傾向於視察跟紀委這一塊有關的工作了,陳興對此頗為意外,想來葛建明對此事應該會更為重視吧?
思考片刻,陳興也沒再多想這事,省委一把手下來,同時還有省紀委書記,這對市裡來說,無疑是件大事,南州雖是省會城市,就在省裡領導的眼皮底下,也經常會有省裡的領導下來考察指導,這種事雖不算罕見,但不管是什麼時候,省委書記下來視察,誰都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對待。
車子到市裡,快到市政府的路上,經過一家酒店時,偶爾注視著窗外的陳興意外看到兩個熟悉的身影,一個市政府秘書長江秉宣,一個不是格雷銀行南州分行副行長劉衛寧是誰,只見兩人有說有笑的剛要走進酒店,看樣子已是十分熟絡,陳興忍不住好奇了一下,這劉衛寧跟江秉宣已經這麼熟了?
注意到陳興的目光望著窗外,肖遠慶也跟著看了過去,看到劉衛寧和江秉宣時,肖遠慶一下就笑道,「市長,那位劉行長倒是挺奇怪,經常喜歡往我們市政府跑,也不知道他哪來那麼多事。」
「是嘛。」陳興神色詫異,劉衛寧上次來找過他一次,是為了格雷銀行辦貸款公司的事,針對中小企業的業務,陳興對此十分支持,指示相關部門在相關手續上盡快辦理,這劉衛寧還那麼勤快的跑市政府幹嘛,企業固然是需要和政府打好交道,搞好關係,但像格雷集團這種全外資背景的金融公司,本身又是跨國企業巨頭,應該是地方政府反過來要刻意交好才是,劉衛寧要是隔三差五就跑市政府,反倒是有些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