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方宇同志,我不是在問你這個,你這故意迴避問題,是不是心虛了?」陳興緊追著不放,「接待重要來賓,放在五星級酒店倒也沒啥,但你們局裡人自個吃飯都是在五星級酒店,周方宇同志,這個你還沒回答我。」
「陳市長,沒有那回事,肯定是有人亂說的。」周方宇一副冤枉的樣子,他也不知道陳興從哪聽到的這些事,但他是堅決不能承認的,而此刻陳興連名帶姓的直呼他的名字,周方宇也知道陳興對自己的不滿已經極深。
「怎麼,周方宇同志,你非要我列舉出證據嗎。」陳興眼裡閃過一絲戲謔。
「陳市長,是…是有那麼一兩次,也就是偶爾而已,不是經常。」周方宇暗暗心驚,敢情陳興這話在後頭等著,周方宇此刻神經都崩了起來,他不清楚這話是不是在詐他,但要是陳興真拿出點啥證據來,他可就下不來台了,口風不禁也鬆了,不敢再把話說死。
「好吧,就算你們是偶爾,出國旅遊的事你怎麼解釋?這才11月份,你們連1月份出國去旅遊都準備好了,一人還有3萬的報銷額度,你這個局長倒也是財大氣粗,相信你們局裡的人攤上你這麼個大方的局長都慶幸不已。」陳興看著周方宇,臉上帶著笑意,誰都聽得出來,他這話是在明褒實貶,就差沒直接呵斥周方宇了。
「陳市長,壓根沒有那樣的事,那估計是下面的人自己傳的,當時也就是一個玩笑話,只是說出國去學習考察,根本沒說什麼3萬的報銷額度,也不知道外人是怎麼傳的,傳來傳去就變得這麼離譜。」周方宇此刻臉上的笑容比哭還難看,心裡已經開始罵娘,合著他為下面的人謀福利,有人大嘴巴就到處亂傳了,回頭他要是不揪出那個最先說出去的人,他這個局長就不姓周。
「有沒有那回是,恐怕也就只有你清楚。」陳興似笑非笑的看著周方宇,「讓你為癌症村的村民們擠點財政預算出來,你一口一個沒錢,自己局裡面的經費,你倒是安排得充裕的很,我這個市長的批示到了你那裡也成了一紙空。」
陳興說著話,眼裡已經起了殺機,當然,他這殺機不是要殺人,而是要把周方宇拿下,此刻,會議室裡其實已經緊張了起來,剛才還有人在看周方宇的笑話,但這會,很多人就笑不出來了,在場的人,其實更多的還是跟李浩成的,其中李浩成直接提拔起來的就不在少數,陳興今天在這樣的場合公開針對周方宇,已經讓眾人嗅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氣息,真正幸災樂禍的也就只有副市長張辛軍一個,他跟李浩成的關係已經僵了起來,雖然心裡也看陳興不順眼,但陳興要收拾李浩成的人,張辛軍就純當看戲了。
而在座的其他幾位副市長,對陳興也算是有點瞭解的邵華東已經微微皺起了眉頭,陳興今天的舉動很是反常,這是意味著要幹什麼?掃了周方宇一眼,邵華東微微搖了搖頭,心說周方宇這次怕是凶多吉少了。
「陳市長,這絕對是有人在亂傳謠言的,回去之後我一定嚴查。」周方宇此時也是當局者迷,到現在還沒察覺陳興今天對他發難的反常情況,仍兀自狡辯著。
「要嚴查就等你從省委黨校學習回來後再去慢慢查吧,周方宇同志,省委黨校近期有個處級幹部培訓班,雖然已經開班了,但市裡還是給你爭取了一個機會,你中途插班進去,務必要好好學習,加深理論知識,提高業務能力。」陳興將咱就壓在件夾下的一份省委黨校通知書扔到了周方宇面前,他其實沒必要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拿出來,因為這樣做只會讓人認為覺得他這是在打擊報復,但陳興根本不怕別人怎麼想,他這麼做,也有殺雞儆猴的意思,給在座的人一個警告。
「陳市長,什…什麼學習?」周方宇腦袋一時有些轉不過彎來。
「讓你到省委黨校去學習,你聽不明白,難道還看不懂字嗎?」陳興淡漠的看了周方宇一眼。
看著桌上那再刺眼不過的省委黨校通知書,周方宇也才慢慢回過神來,很快,周方宇就急了起來,「陳市長,這事李市長知道嗎?李市長肯定不會同意。」
「周方宇,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陳興豁的一下站了起來,椅子差點被蹭倒,會議室裡一片側目,陳興已是寒著一張臉,「周方宇,這市政府是誰在做主?你的意思是我這個一把手當不了這個家,做事還得看李浩成的臉色是嗎。」
「陳市長,我不是那個意思,但今天李市長沒來開會,這……」周方宇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說,饒是他膽子再大也不敢明著說是,但讓他去省委黨校學習,周方宇不用想也知道陳興是不安好心,周方宇又怎肯乖乖的去,偏偏李浩成不在,在座的其他人,恐怕也沒人敢真的站出來為他出頭,周方宇這次是真的急出汗來了。
會議室裡的氣氛宛若是冰凍了起來,很多人都是大氣不敢出,陳興今天這麼咄咄逼人,還是眾人第一次見到,邵華東本著不多事的原則,緊緊的閉嘴,張辛軍因為有把柄在陳興手上,現在就算是看陳興不順眼,但他明面上也是站陳興這一邊的,所以他更不可能開口,但張辛軍心裡卻是暗暗心驚,他一直認為陳興對他使的是陰謀,但看看陳興這次的做法,陳興這陽謀的手段同樣讓人忌憚。
『咚咚』的敲門聲陡然響了起來,原本僵硬的氣氛在這一刻彷彿找到了宣洩口,很多人都鬆了口氣,往門口瞧去。
陳興也很是詫異,都吩咐人不要在開會的時候過來打擾,還會有誰來敲門?
不等裡面的人開門,門外的人象徵性的敲了兩下,已經自己開門進來,幾張陌生的面孔出現在門口,其中兩人走了進來,臉色冷峻的環視了在場的人一圈,一人掏出了證件,開口道,「省紀委的,誰是張辛軍,請跟我們走一趟。」
『砰』的一聲,清脆的響聲在會議室裡響起,水花濺了一地。
張辛軍臉色蒼白的坐在座位上,若是仔細看張辛軍桌下的雙腳,可以發現張辛軍兩腿在輕微的打顫著,毫無疑問,張辛軍這是被嚇出來的,此時要是讓他站起來,張辛軍絕對會雙腿一軟,直接跪到桌底下去,饒是他一個副廳級幹部,見過了大風大浪,此時仍然是嚇得兩腿顫顫,站都站不起來。
會議室裡一片寂靜,剛才因為敲門聲而有所緩解的緊張氣氛此時又有一種另類的詭異,所有人都不敢吭聲,齊刷刷的看著張辛軍,有些內心有鬼的,更是小腿肚子抽筋,省紀委的人明明只是針對張辛軍,他們額頭竟是跟著冒起虛汗來,眼睛更是連看都不敢往省紀委的人身上看去。
而會議室裡,此刻除了省紀委的人,也就只有周方宇一人站著,周方宇是剛剛在跟陳興『據理力爭』還沒來得及坐下來,因為在座的人只有他站著,太過於惹眼,起先開頭說話的那個省紀委的工作人員朝周方宇看了過去,周方宇兩腿一彎,身體的條件反射動作比腦袋轉得還快,一屁股坐了下來,沖那省紀委的工作人員陪著笑臉,那意思彷彿是在解釋著他不是張辛軍來著,看他那笑容,卻是怎麼看都比哭還難看。
「誰是張辛軍。」省紀委的工作人員再次重複了一遍,聲音依然沒有任何感情,只有一股讓人冷冰冰的寒意,說著話,他的目光就已經盯向了張辛軍,其實從剛才進來,他就已經認出了張辛軍是哪個,他們要來帶人,自然也是做了功課,要是連張辛軍長得什麼樣都不知道,那只能說是他們的失職,而張辛軍剛剛正拿著杯子喝水,『啪』的一下就掉落到地上,別人想不注意都難。
「我…我是。」張辛軍艱難的嚥了嚥口水,臉上竭力保持著鎮定,但他那略顯蒼白的臉色已經出賣了他的內心,張辛軍想站起來來著,但兩腿已經有些不聽使喚,他只能坐著,也有點掩飾著自己兩腿發軟、顫抖的想法。
「跟我們走一趟。」為首的那名省紀委的工作人員只是看了張辛軍一眼,也不多廢話。
「請…請問是什麼事?」張辛軍並沒有立刻站起來,他毫不懷疑自己站起來就會軟下去,此刻也就是強自鎮定的坐著來掩飾內心的不安和恐懼。
「跟我們走一趟。」那名工作人員仍是只重複著這一句,他的級別不如張辛軍高,也沒張辛軍當副市長那麼風光,手上權力那麼大,但他們出來執行任務,面對下面的官員時就是有著心理上的先天優勢,哪怕只是一個普通科員,在一個處廳級幹部面前都有底氣,這是他們背後的部門以及職能賦予他們的底氣。
「對不起,我們這裡在開常務會議,你們雖然是省紀委的人,但沒有出示任何件,也不說緣由,恕我不能跟你們走。」張辛軍梗著脖子,他說出這句話時完全是抱著豁出去的心態,反正多也躲不過去,起碼也要死個明白就是。
張辛軍的反問讓那名省紀委的那名工作人員皺了皺眉頭,但並沒說什麼,他們一向順風順水慣了,下來辦案,只要說帶人,基本上都嚇軟了,鮮少還有人敢像張辛軍這樣反問的,不過他們既然下來了,手續肯定都是完備的,更別說張辛軍還是一個副廳級幹部,要帶他這個級別的幹部,沒有省紀委一把手譚正簽字,副書記都不敢做主,眼下張辛軍既然說了,他也不會故意不給對方看,當下就從公包裡拿出了一份件,走到張辛軍面前,這名工作人員的臉色比剛才更加嚴肅,「這是件,你認真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