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起車禍很惡劣,駕車的人無照駕駛、酒後駕駛、超速駕駛全佔全了,而那人就是耿建生的兒子,這小子品性絕對好不到哪去,開車進我們學校來泡妞來著,當時我還不知道那人是耿建生的兒子,原本也以為交警部門對這起惡性校園交通肇事案件會嚴查,所以我也沒直接過問,只是在關注交警部門那邊的處罰情況,但幾天後就沒了動靜,我讓下面的人去瞭解情況,才知道緣由,那會也是氣憤不已,跟交警部門較上勁了。」
王榮巖詳細跟陳興說了起來,從他怎麼跟交警部門較真,到後來耿建生出面請他吃飯,為他兒子賠罪,說他兒子也不是要故意撞人不是,這不是意外事故嘛,也不能怪在他兒子頭上,再說被撞的那學生死也死了,他們也給出了一筆賠償,王榮巖何必再抓著這事不放,人家家屬都不鬧了,你說你一個校領導至於嘛,再說交警部門那邊都不管了,你出這個頭有意思嘛,撞的人跟你又沒啥關係。
耿建生那晚跟王榮巖吃飯,一開始也是抱著賠罪的態度來的,就是希望王榮巖別再較真,他對王榮巖還是尊重,就算管不到他頭上,但也是一個副部級幹部不是,耿建生並不想跟王榮巖鬧僵,所以才特地出面請王榮巖吃飯,也親自賠了罪,無非就是希望王榮巖別再多管閒事,但王榮巖對他的態度並不怎麼買賬,所以耿建生後來氣頭也上來了,就說了後面那些比較過激的話,王榮巖當時氣得甩手而去,兩人的關係也就徹底鬧僵了,到現在也沒緩和。
這事是發生在暑假的事,現在已經是11月份,是過去好幾個月的事了,王榮巖在事後的一個多月也一直在為那個死去的學生抱不平,一直在給交警部門施壓,但結果卻是很讓人無奈,經手此事的是南明區交警大隊的人,人家壓根就不鳥他,就好比那句老話說的,縣官不如現管,王榮巖級別是不低,但管不到他們頭上,而區委書記耿建生卻是能直接決定他們的命運,這種事情大夥兒心裡都亮堂著,也該知道怎麼做,犯不著為了一個王榮巖去得罪耿建生,除非是不想幹了。
王榮巖當時不是沒想過直接市裡、省裡的領導去反應這事,他也找了市長,就是陳興的前任,對方倒是滿口應下說要去瞭解下情況,但回頭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王榮巖也看出了,對方無非是在敷衍他,只是不想當面駁他的面子罷了,這也讓王榮巖心灰意冷了許多,他倒也是能直接去找省裡的領導,但他也不過是剛來南州幾個月,況且也跟省裡的領導不相熟,人家即便客客氣氣的接待他又怎麼樣,嘴上答應下來,怕是也不會真正去辦、
王榮巖自個就是在體制裡面混的,他比誰都明白官官相護是怎麼回事,再加上學生家屬都想息事寧人了,王榮巖覺得自個像個小丑一樣跳來跳去也不過是讓人看了笑話,解決不了任何問題,這事也就算那樣過去了,但他和耿建生的仇怨也就在那時候結下了。
不過王榮巖雖然不再管此事了,但也回擊了一下,他是管不到地方的人沒錯,但在校內這一畝三分地上,還是他說了算,耿建生那兒子考的成績一塌糊塗還想進來讀書,王榮巖這個書記直接發話了,不錄取德智體美不過關的差生進來,那樣的學生進來是在玷污南大這片淨土,誰都別想走後門,以至於耿建生的兒子不能進來讀書,副校長唐遠青還為此事找過他,說是能不能再通融通融,沒必要真的把耿建生得罪死,以後少不得還需要跟地方政府打交道,但王榮巖那會也是鐵了心了,咬住不鬆口。
耿建生的兒子後來也真的沒進來,至於是不是去復讀了,還是耿建生憑借自己的關係給兒子找別的學校去了,王榮巖就不清楚了,但有一點可以確定,在這件事上,他是把耿建生徹底得罪死了,王榮巖要是早知道現在會在征地一事上被區裡給設置了障礙,或許他當時也不一定真會那樣去堅持,但沒發生的事,誰也說不清。
「哎,說起來,我這也算是多管閒事,家屬都不吭聲了,你說我還蹦躂個啥勁,這不是自己找麻煩嗎,陳興,你說是不是。」王榮巖歎了一口氣,相關領導的敷衍態度雖然讓他心灰意冷,但學生家屬的沉默其實更傷他的心,到頭來,倒真像是耿建生那晚嘲諷他的了,他一個外人出啥頭?這話還真應驗了。
「老領導,您別這樣說,我不僅不認為你是多管閒事,相反,我覺得你管的對,學生在校園裡出了事,學校就有責任,更別說還是這種惡**通事故,你作為學校的領導,要為自己學生討個公道是合情合理的事,怎麼能叫多管閒事?就算是學生家屬想息事寧人,那也是家屬的事,家屬不想為自己孩子討個公道,但你為自己學生討公道有啥不對?」
陳興正色道,此時此刻,陳興看王榮巖的目光跟以往也有些不同,要說他和王榮巖現在的和睦關係是因為沒有了工作交集和利益衝突才變得融洽起來,那麼,此刻陳興對王榮巖真的是有些敬重了。
在官場,很多幹部縱使都有跟人勾心鬥角的一面,但不少人做事仍然有自己的良心和底線,這樣的人,也該值得尊重,陳興之前在部裡和王榮巖的接觸時間也不算特別長,畢竟王榮巖後來調到下面來了,所以他對王榮巖不算特別瞭解,也無權去評價王榮巖在部裡跟人相互攻訐算計的一面,就衝著在這事上的做法,陳興就對王榮巖刮目相看,之前叫王榮巖一聲老領導,多少有些應付的成分,但這次的這一聲老領導,陳興真是發自內心了。
「陳興,你就別說這茬了,我之前和一位老朋友說這茬,還被說道了幾句,說我這是在中央機關呆久了,沒地方工作經驗,也不瞭解地方的情況,這地方機關跟中央機關完全是兩碼事,他說我這調到地方了,還想著按部裡的辦事作風來,能不到處碰釘子才怪。」
王榮巖苦笑著搖頭,他那老朋友也算是能跟他交心的一個,當時還對他說了一句,說他如今調到地方,還只是調到高校裡任職,表面上是升了一級,但實際上沒啥實權了,別說以前部裡的那些老油條不一定會給他面子,地方上那些成了精的人更不會買他的賬了,何必去自己找氣受,王榮巖當時聽了這話也很不是滋味,老朋友說的話難聽了點,但卻是大實話。
「中央機關確實和地方差別挺大。」陳興對王榮巖最後的話倒是認同,他是少數在地方和中央機關都工作過的人,雖然在上面呆的時間不長,但也算是有些瞭解了,所以陳興也格外清楚兩者的差別。
「所以我也算是吸取了教訓了,看來以後做事不能強了。」王榮巖笑道。
「老領導,別,我覺得您應該繼續保持這樣的風格,這不能叫強,而是守住自己良心的底線,我很贊成您這樣的做法。」陳興很是認真的對王榮巖說道。
「難得陳興你能贊同我的做法,為了這事,連我家裡那口子都說了我幾句,說我做的沒錯,但沒必要跟耿建生那種人鬧僵。」王榮巖搖了搖頭。
陳興聽得一愣,不過也只能笑笑,王榮巖夫妻倆的事,他倒不能亂說啥了。
「哎,咱們就先不說這事了,談正事要緊,瞧瞧,我這人說著說著就會把話題扯遠了。」王榮巖笑了笑,說出了自己的目的,「陳興,這次找你是想請你在征地的事上幫幫忙,區裡給我們下絆子,故意不幫我們辦,我們校方也沒法單獨完成征地工作,別的不說,區國土局不審批,我們征地都不合法。」
「老領導,你確定這次是因為耿建生因為之前的事而故意使絆子?」陳興看了王榮巖一眼,他並非不相信王榮巖的話,但總得確認一下。
「確定,百分百確定,要說之前我還沒想到是因為暑假那事讓耿建生不痛快才導致現在的結果,但學校裡也有一些幹部跟區裡的領導頗有來往,有人就私下透了口風,說是問題的關鍵在耿書記那裡,耿書記不點頭,沒人敢辦這事,你說這還不明擺著是耿建生在暗中作梗嗎。」王榮巖氣憤道,除了惱火,更有些憋屈,一個副部級幹部在一個處級幹部前吃了癟,還半點辦法都沒有,王榮巖這心裡能舒暢才怪。
王榮巖說著話,見陳興卻是沉默了起來,來之前還挺有信心的認為陳興會幫忙,這會,王榮巖心裡也咯登一下,心說自己這次難道又是一廂情願?想及此,王榮巖內心滿是苦澀,也是,陳興雖然一口一聲老領導的叫他,但人家跟他又不是真的有多麼深的交情,憑什麼要幫他?
陳興的沉默給王榮巖造成了誤會,有些意興闌珊的說了一句,「陳興,你要是不方便出面,那就算了,別為難。」
正在沉思著要如何幫王榮巖的陳興聽到王榮巖這句話時登時就笑了起來,知道自己這一沉默給王榮巖造成誤會了,趕忙笑道,「老領導,你誤會了,我不出聲不是為難,是在想要怎麼幫你解決這事,不僅是這事,你之前跟我說的那起交通肇事案件,我聽了還氣憤著,這種事我不知道也就罷了,知道了就不會當不知道,要不然對不起自己的良心。」
「那起交通事故都過去幾個月了,陳興,現在再追究是不是晚了?」王榮巖聽到陳興這麼說,連自己正事都忘了,眼睛都瞪了起來,陳興真要過問那起交通事故,那是他最願意見到的情況,剛才雖然只是跟陳興說緣由,但王榮巖心裡未嘗沒有抱著希望陳興過問的想法,要不然王榮巖也不會說得那麼仔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