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消息後,陳興當即吩咐縣府辦和公安局的人連同大吳鎮的鄉鎮幹部一同去海城市區將上訪群眾給接回來,坐在辦公室裡,陳興臉色陰沉,等著市政府的領導打電話來批評,趙一萍左右看他不順眼,今天發生了溪門縣的上訪者聚集市政府大門事件,趙一萍還不得借題發揮的打電話來大肆訓斥一番。
這個電話左等右等卻是沒有半點動靜,陳興盯著桌上的座機,一陣狐疑,莫不是趙一萍轉性了不成?先不管她了,陳興搖了搖頭,等下路鳴過來先瞭解下報紙的情況才是真的,總不能就坐著等趙一萍打電話來大發雷霆。
路鳴看到今天的報紙,就打算到陳興這來了,恰巧又發生死者家屬到市政府上訪的事件,陳興打電話到公安局讓路鳴安排人手配合政府辦和鄉鎮的人去市區將上訪者給接回來,路鳴接了吩咐就表示要到陳興這來一趟。
「陳縣,這暗箭果真是來勢洶洶啊,看來是不把我這個局長擼到底是不甘心了。」路鳴來到陳興的辦公室,進門時,第一句話就是如此。
「你先給我說說,犯人臨死前真的被你踢了一腳?」陳興揚了揚手中的報紙,今天的報紙報道比昨天的更為兇猛,直接將路鳴這個公安局長點了出來。
「從廣泛意義上來講,確實被我踢了一腳。」路鳴搖頭苦笑,也不否認。
「那嚴格意義上呢?」陳興聽出了路鳴的話外之意,並沒急著說什麼。
「事實是這樣的,我要走出審訊室的時候,這犯人突然就抱住我的腳不放了,我這就用力甩了一下腳,將犯人給甩開,犯人的頭也偏偏撞到牆壁上了,這就是當時的情況,但這些媒體,偏偏就是要斷章取義,歪曲事實。」路鳴十分憤怒,但不能否認,他堂堂一個公安局長此時只有深深的無力感,他現在是黃泥巴掉褲襠裡,不是屎也是屎了,他一張嘴也辯駁不過強大的媒體,越解釋只會越抹越黑,輿論的強大足以將他個人的聲音給淹沒,更何況,報道這事的是海城市委的機關黨報,這才是天大的諷刺。
陳興沉吟著沒有說話,眼下這情形,真的是百口莫辯了,犯人死前確實挨了路鳴一腳,正是這一腳讓犯人的頭部撞到牆壁上,報紙上所說並沒有錯,唯一有出入的是路鳴這一腳並不是故意往犯人身上踢的,而是要被動的解除腳上的束縛而已,媒體的報道玩的是字遊戲,也不說路鳴為何會有這一腳,只說犯人死前挨了公安局長一腳,而這一腳,讓犯人頭部撞向牆壁,接下來,就是報紙有意引導的猜測,這一腳跟犯人意外死亡有沒有直接關係?後面是一連串的問號,報道到這裡就截止了,這真的是讓人噁心到不行,因為後面留給人的無盡想像空間都是若有若無將眾人的想像力牽引向公安局長的那一腳。
試問報紙這樣寫有沒有錯?毫無疑問,報紙這樣寫沒錯,人家通篇沒有任何主觀臆斷,讓人抓不住任何把柄,這些都是擅長玩字遊戲的拿手好戲,但很顯然,擱給陳興和路鳴這些知道事實並非如此的人看來,報紙的報道是存了誤導民眾的不良用心的,這用心不可謂不險惡,陳興良久才歎了口氣,「看來這次幕後的人是處心積慮,借用輿論的力量來給我們製造壓力,現在我們是騎虎難下,而且你還沒辦法解釋。」
路鳴點了點頭,皺著眉頭道,「當晚的監控錄像帶沒了,不出意外的話,將事情捅給報紙的人跟這拿走監控錄像帶的人肯定有關係,要不然報紙不可能對當時的細節知道的那麼清楚,連犯人死前被我甩了一腳也知道,不過也不排除幕後給報紙爆料的人給的消息也不完整,同樣也想有意的誤導報紙報道,但不管怎麼說,海城晚報作為市委機關黨報就將這樣的內容給報道出來,還有意無意的引導輿論猜測,這也太不負責任了。」
「晚報想報道是他們的事,真要追究起來,他們完全能撇清的一乾二淨,我們拿他們沒辦法,關鍵還是你們在局裡內部趕緊調查清楚,能夠在審訊室裡將犯人害死,還能進監控室神不知鬼不覺的拿走錄像監控帶,你們公安局內部的防衛是不是太鬆懈了,讓人想進就進想出就出了。」說起這個,陳興頗為不悅。
「哎,禍起蕭牆,誰能想到會出內賊,日防夜防,家賊難防。」路鳴十分無奈,就連陳興都質疑公安局的能力了,更別說他將事情的真相公佈出去後,外人會如何看待公安局,姑且不說相不相信犯人是被人謀害的事,對公安局能力的質疑首先就要追責到他這個局長身上,一個公安局鬆散成這樣,不追究你這個領導的責任追究誰?
「現在也不是搖頭歎氣的時候,抓緊時間揪出真兇才是關鍵。」陳興在原地走著,看了路鳴一眼,擔憂道,「就怕時間不等人,幕後的黑手顯然是在層層推動事件的發展,大造輿論聲勢,汪東辰那邊,怕是也要做出相應的舉動了。」
「陳縣,您說這會不會就是汪東辰一手搞出來的?」路鳴聲音低了幾分,沒有真憑實據,說這種話無疑是犯忌的。
「任何猜疑都沒有實質的證據重要,先把心用在案子上比什麼都重要。」陳興淡淡的搖了搖頭,是否是汪東辰在幕後操作他不便做出評論,但汪東辰顯然是不會放棄這樣的機會的,「希望時間能來得及,就怕你這個局長的位置也岌岌可危。」
「該來的總是會來的,如果這把火真的燒到我身上,那也是我的命,想躲是躲不過去了,這段日子太順了,估計這也是我的一大劫難吧,我現在也不想什麼,只想揪出公安局內部的那個內賊,不把他給揪出來,我被摘下這帽子也不甘心。」路鳴咬牙道,就算陳興不說,他也知道今天的報紙出來後,他這個局長的位置真的危險了,幕後黑手的目標真的是直指他這個局長,昨天趙一德等人被處分都只是前奏而已,今天才算是真正的露出獠牙。
「盡人事聽天命,你也先不要把事情想的太悲觀。」陳興這時候也只能安慰路鳴,「對了,今天死者的家屬都到市政府去上訪了,而且還是群體上訪,造成了十分惡劣的影響,你覺得這背後會不會有人在操縱,利用死者的家屬生事?」
「不是沒可能,而是肯定有問題,昨天死者的家屬連同鄉親就有一大幫人到公安局來了,連橫幅都拉起來了,寫了什麼嚴懲兇手,還公道於民之類的話,說句難聽的,要是沒有人在背後指使,這些老實巴交的村民哪裡懂得這些,**成是有人在幕後指點,今天這一幫人又直接上市政府堵大門去了,要是沒人在背後指使才怪,昨天我們將人勸離的時候,可也是向死者家屬承諾一定要抓出真兇的,按常理,他們該回去等消息才是,沒理由他們今天又跑去市政府上訪,這背後少不了人在煽風點火。」路鳴語氣十分肯定,憑他當警察這麼多年的經驗,事情反不反常他一眼就能看出來。
這個時候,陳興的電話響了起來,電話是齊一宣打過來的,上訪的群眾剛剛離開,齊一宣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就給陳興打了電話,說起了今天報紙的事,乃至舉報信的事,齊一宣語氣凝重,「陳興,這一連串的事都發生在這一節骨眼上,事情恐怕沒那麼簡單,昨天寄到市政府那封舉報信被我壓下來了,但是有人通過另外的渠道直接將舉報信送到張市長手上,剛才我還被叫去批評了一頓,張市長看來想拿舉報信做章。」
「呵,都是子虛烏有的事,她想查就讓她查去吧,我是真金不怕火煉,任他雨打風吹,我自巋然不動。」陳興半開玩笑的說了一句,趙一萍就算是想找她的麻煩,憑這麼一封見不得人的匿名舉報信能把他怎麼著?陳興也不怕對方借題發揮,有什麼招數,盡避來吧。
「我是給你提個醒,你心裡有數就行,不過看你底氣這麼足,看來我是為你白操心了。」齊一宣笑了笑,他對陳興的事這麼上心,除了大家都是周系陣營的人,亦有人情投資的成分在內,陳興年輕不說,亦受周明方的賞識,將來的前途肯定不止於此,至於會到哪一個地步,大家誰也不好說,但一個市廳級是跑不了的,陳興的年齡經得起熬不是,這時候提前鋪墊好關係是十分必要的,雪中送炭總比錦上添花強。
「還得多謝齊老哥的關心,這份情,我心裡記下了,改天回市裡的時候,齊老哥一定得撥冗出來坐一坐。」陳興依然是要感謝齊一宣的這個人情。
「好說好說,陳興你哪天回市裡就給我打個電話,有些日子沒好好聊一聊了。」齊一宣爽快的答應了下來,最後掛掉電話時,同時不忘提醒陳興注意報紙的輿論導向,犯人死在公安局的事件造成一定的社會影響,要是不妥善處理好,這種事容易造成**,今天死者家屬連同一大幫同村村民到市政府上訪可不就是活生生的事實了,幸好沒鬧事,要不然問題就嚴重了,而今兒個還只是到市政府上訪,誰知道哪天會不會跑到省委省政府去上訪?更甚者,跑到京城去,這問題可就更不得了,小心防範總是必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