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峰城區分局的副局長張中,早就久聞陳縣的大名,今晚能見到,真是榮幸之極。」張中主動報上了自己的名字,絕口不提今晚的交通事故,「陳縣,這裡人多,要不咱們找個安靜的地方坐坐?」
陳興看了對方一眼,心道我跟你很熟嗎,臉上不動聲色,「張局長,這起交通事故就由我們溪門縣的交警部門接手了,不知道張局長意下如何?」
「這?」張中面有難色,陳興一來就挑明了要讓溪門縣的交警部門接手處理這起事故,要是沒有上頭打招呼,他倒是無所謂誰來處理,現在卻是不得有所顧慮,看陳興的態度是想秉公處理,從陳興剛才的言行就能看出來,張中此刻不得不考慮他直接撂挑子的後果,要是將這起事故直接交給溪門縣的交警去處理,最後弄出對王慶不利的結果來,難保上面那位李副市長不會遷怒於他。
「陳縣,我們分局的人已經先接手了,再交由你們縣局來處理恐怕有所不妥。」張中笑容僵硬了一下,心裡權衡著跟陳興對上的利弊,陳興暫時管不到他的頭上,但這位年輕的官場新星以後的前途可是一片光明,張中並不想因為這麼一件不關他的事跟陳興結怨。
「張局長真要跟我們講個先來後到,那也是我們溪門縣局的人先到,我一直在現場,張局長難道覺得我老眼昏花了不成。」張中剛才給陳興留下的印象不佳,陳興也沒給對方什麼好臉色。
「呵呵,陳縣真要把這起事故交由你們的人來處理也不是不行,不過我做不了這個主,上面的領導親自關注了這起事故,我得請示一下。」張中悻悻然的撇了下嘴,陳興沒給他好臉色,他心裡也有了幾分火氣,心道牛氣什麼,不就是跟了個好領導嘛,老子是峰城區的,你還能管到我頭上不成,心裡怒氣騰騰,張中仍是擠出了笑容,對上陳興這樣的幹部,還是盡量別得罪。
張中走到別處去打電話,那邊的王慶忙貼了上來,「張局,那小子真的是代縣長不成?」
「不錯,他的確是溪門縣的代縣長。」張中看著王慶,道,「王兄,陳縣長是不是親眼目睹了車禍的經過?」
「不是吧,那小子真的是代縣長,有這麼年輕的代縣長嗎?沒天理啊。」王慶微微有些失神,猛的聽到張中後面的話,王慶一下子有些慌亂,「是啊,他親眼目睹了車禍的過程,這下可怎麼辦,他肯定要揪著這事不放。」
「你真的故意開車把人給碾壓了過去?」張中緊緊的盯著王慶,他還沒親眼見到那具屍體,剛才也就是聽人嚷嚷,他是將信將疑,這會忍不住要問王慶一句。
「算了算了,不說這個。」張中擺了擺手,王慶的神色已經告訴了他答案,張中心裡暗暗歎了一口氣,「王兄,陳縣長那邊如果真的將案子搶過去,那後果可就不堪設想了,我一個副局長也不好硬扛他,你是不是給李市長打個電話?」
「不就是個代縣長嘛,有什麼了不起的。」女子聽到了兩人的對話,走到中間來,「回頭我跟中民說說,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張中聽到女子的話,搖頭苦笑,對方不知道陳興的情況,難怪會說出這種白癡的話,張中也懶得去解釋什麼,只是道,「你們給李市長打個電話吧,不然我現在也很難辦。」
「好,好,我們立刻打。」王慶忙不迭的點頭,將女子拉到一旁,女子是他的親妹妹,「小婷,你再給李哥打個電話,今晚的事恐怕有點難辦了,那個小子真的是縣長,他剛才可是親眼目睹了我開車將人碾壓了過去,你趕緊給李哥打個電話,說下我們這裡的情況。」
「哥,我說你慌什麼,有中民在,我看誰敢動你。」女子一臉不屑,「他一個代縣長有啥了不起的,瞧你這出息。」
「哎,小婷,這些當官的可沒一個是善茬,你先給李哥打電話才是正事,把現在的情況跟他說一下,聽他怎麼說。」王慶求著自己妹妹,他這個漂亮的妹妹其實有著一層不光鮮的身份,副市長李中民的情婦,而且頗得李中民喜愛,王慶也是因為妹妹傍上了副市長,才從一名沒有正經工作的無業遊民混到了今天這般光鮮的地位,有車有房,自己當了老闆。
女子點了點頭,小聲嘀咕道,「不就是個代縣長嘛,中民是堂堂的市長,要收拾個代縣長還不容易,也不知道那個姓張的副局長畏手畏腳的再幹什麼,真不是個男人,哥你也一樣,有中民給你撐腰,你怕什麼,剛才碾人的時候怎麼沒見你怕。」
女子給李中民打了電話過去,不多時,王婷拿著電話走到了張中身邊,「張局長,你接下電話,中民有話要跟你講。」
「哦。」張中神色一振,恭敬的接過手機,那姿態就像是李中民親自站在了他跟前,笑容諂媚,「李市長,我是峰城區分局的小張。」
「嗯嗯……好好。」張中不停的點著頭,也不知道李中民在那頭跟他吩咐了什麼,張中一直笑瞇瞇的點頭應著,神態恭敬,也就是一分鐘不到的功夫,張中就把手機遞還給了女子。
「張局長,中民都跟你說了吧。」王婷的神色總少不了一股傲氣,鼻孔衝著人說話,張中陪著笑,點頭說都說了,對於王婷的高傲,張中頗有些不屑,他也是人老成精的人物,觀其語察其言,張中心裡已經有些猜測,這女子怕也不過是李中民的一個情人而已,無非就是靠身體取悅人,驕傲個屁。
心裡想歸想,張中臉上還得笑臉迎人,這女子若真是李中民的女人,那枕頭風的威力可不能小覷,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張中對這句古話還是信若神明的。
「陳縣,上面的領導有指示,這起交通事故要由我們峰城區分局來處理,所以……」張中走到陳興跟前,裝作一副為難的樣子,「我這也是奉命行事,陳縣是不是別為難我了?如果沒有領導的指示,陳縣想怎麼辦,我是絕無二話的。」
「不知是哪位領導的指示?難道張局長是請示了黃書記嗎?我跟黃書記也有幾面之緣,如果真是他的指示,我真要打電話好好問一下,要是黃書記過問了,那我就當沒說過剛才的話。」陳興眼睛瞇了起來,眼神略微有些嘲諷,其實一開始王婷顯擺的時候,他就有聽到中民這個名字,略微聯想一下,陳興基本上能猜測到市裡的李中民副市長,陳興跟其沒啥接觸,不過從對方對這件事的態度來看,陳興不得不說兩人是道不同不相為謀,真要跟對方硬碰硬的對一下,陳興也未必就怕了對方。
「不是,不是黃書記的指示。」張中嚇了一跳,連連擺手,生怕陳興真打了電話,陳興口中的黃書記自是指市政委書記、市公安局的大局長黃平,張中這會可不敢扯黃平的虎皮來樹大旗,不管陳興是否真的跟黃平認識,他都不敢冒這個險。
「既然不是黃書記的指示,那是哪位領導?」陳興氣勢逼人的直盯著對方。
「陳縣,我沒來晚吧。」就在這時,路鳴的大嗓門已經響了起來,人未到聲先到,帶著趙一德走了過來,同時還帶了好幾輛警車的人過來,路鳴大致已經從齊明的電話裡瞭解了事情的大概,這會一走過來,看向張中的眼神就帶著些挑釁,想仗著人多搶案子是嘛,老子這會也帶人過來了,比比誰的人多。
「路局,你來的正好,這起交通事故就發生在我們溪門境內,就由我們縣局接手處理,如果隔壁兄弟部門的同志願意協助,那是再好不過了。」陳興瞥了張中一眼,他可不管對方願不願意,最後一句話好懸沒把張中氣得吐血,苦笑道,「陳縣,您就別為難我這種小人物了,您這樣做的話,我很難向上面交差。」張中說完,朝路鳴微點了下頭,他知道人家來的是縣局的大局長了。
「張局長,我沒為難你的意思,這裡的情況你改怎麼匯報就怎麼匯報,我想你上頭那位領導是不會遷怒於你的。」陳興深深的看了對方一眼,朝趙一德著了招了招手,「小趙,你來的正好,這起交通事故可能涉嫌故意殺人,你們刑偵隊也介入調查,咱不能冤枉一個好人,也不能放過任何一個壞人。」
有路鳴親自在現場坐鎮,陳興才放心離開,路鳴看到陳興那輛車身被撞了個凹痕的縣長座駕,不由得搖頭笑道,「陳縣,坐這輛車回市區,可是有損咱們溪門的形象,人家指不定以為咱們溪門真窮成什麼樣了,連縣長的車都是輛破車。」
「沒事,先隨便應付一晚。」陳興無所謂的笑了笑,「又不是開車去辦事,沒那麼多講究。」
「那怎麼成,縣長的臉面就是咱溪門的門面,陳縣您從我這裡開輛車回去,回頭我讓人把你那輛帕薩特開去修一下。」路鳴笑道。
陳興拒絕了路鳴的好意,反正只是回家,陳興並沒太在乎,真要是去辦正經事,不用路鳴說,他也會換一輛車再去,車子不能代表什麼,但委實也不能讓人看了笑話。
王婷一直在看著陳興,她一個婦道人家也就是因為長了一張漂亮臉蛋才飛上枝頭變鳳凰,以前只不過是酒店的一個陪唱小姐,幸運的被李中民看上,這才當起了一個『金絲雀』,她的出身決定了她的眼界,李中民平常也不可能跟他講官場裡的事,是以王婷雖然當著一個副市長的情人,但她所擁有的官場常識幾乎是零,平日裡只對珠寶首飾感興趣的她也不會特意去打聽什麼事,壓根不知道陳興這樣一個年輕的代縣長意味著什麼,背後有可能會有著什麼樣的大人物在扶持,她隔著一段距離並不能聽清陳興跟張中說些什麼,但多少能看清些表情,嘴上依舊刻薄,「一個代縣長有啥了不起的,真把自己當個人物了,回頭看我不讓中民撤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