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幾位省城來的貴客,都是省報的大記者。」陳全青笑道。
中年人一聽,心裡釋然,敢情是省城來的記者,剛才他還在詫異幾個年輕人是什麼人來著,竟然能讓陳全青大張旗鼓的宴請,他剛才可是聽服務員說了陳全青要將飯店所有最貴的菜式都上一遍,這才特地過來看一下,初始見到江楓幾人都這麼年輕,心裡還奇怪來著,之前陳全青請客吃飯都是在他這飯店,那些官員可沒見到有這麼年輕的。
江楓幾人跟中年人不相熟,自然也就無話可說,陳全青簡單介紹了一下中年人的身份,三人這才得知是飯店的老闆,原本以為這飯店的老闆也就是看陳全青來飯店吃飯,所以過來打個招呼,沒想到中年人和陳全青一陣寒暄過後就一屁股坐了下來,和江楓三人也有說有笑起來,一副自來熟的樣子。
「陳老闆可是我們大吳鎮有名的實業家、慈善家,幾位可能還不知道吧,去年陳老闆才捐資修建了山村裡的一所小學,讓學生們搬進了新教室,老百姓都交口稱讚,縣裡、鎮裡都表彰了陳老闆的事跡,陳老闆在我們大吳鎮可是家喻戶曉的人物,在老百姓中很有聲望。」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中年人順口就說出了這樣的話來。
「鄧總,說笑了,說笑了,我哪有你說的那般,只是在我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做一些該做的事罷了,看到山村裡的學生們連一所像樣的教學樓都沒有,要是不為他們做點什麼,我這心裡實在是過不去。」陳全青動情的說著,心裡頭卻是樂開了花,今天他請江楓幾人吃飯是想解決私事來著,所以並沒有通知這飯店的老闆,要是擱在往常,他事前少不得先打一通電話過來,讓飯店把酒席準備好再過來,因此他跟這老闆早已是老相熟。
正因為是解決私事,所以陳全青不願意有人打擾,剛才這飯店的老闆過來,陳全青心裡是希望對方打完招呼就趕緊出去的,對方坐了下來完全是出乎他的意料,又沒辦法出聲示意對方迴避,陳全青心裡就有些不喜,此刻對方卻是幫他宣傳起好事來了,陳全青登時就高興了,眼神瞅了瞅江楓幾人,那股若有若無的的得意勁自是不用多說,瞧,他可是幹過好事的,起碼比那些貪官好了不知多少。
中年人完全是無心插柳,聽到江楓幾人是省報的記者,中年人也不知道昨天發生的事,以為江楓幾人是陳全青花錢請來的,畢竟現在有錢的老闆花錢請記者來為自己歌功頌德也不是啥稀罕事不是,所以中年人就自作多情的幫陳全青宣傳了起來,卻是誤打誤撞的合了陳全青的意,江楓幾人聽了都不免驚奇,沒想到陳全青倒也做了一點為祖宗積德的事。
當然,陳全青臉上裝出的那副悲天憫人的神色,江楓是死活不相信的,她更願意相信陳全青純粹是為了出錢為自己買名聲,這種事她就沒少見,不過甭管是什麼原因,給山區的學校修教學樓,那是實打實的好事。
中年人一張嘴能說會道,陳全青在一旁樂得沉默,不時的出聲謙遜幾句,直至中年人離開,陳全青才笑道,「鄧總就是話多了一點,讓幾位見笑了。」
「沒想到陳老闆竟然是位慈善家,失敬了。」
「嘖,你不用這種口氣說話會死啊。」聽著江楓說話的語氣,陳全青心裡這膩歪勁就別提了,悻悻然的撇了撇嘴,也沒法發火,他還有求於人,少不得要忍氣吞聲,這種話只能憋在肚子裡,臉上還得笑臉相迎,裝著聽不出江楓話裡的諷刺,「我也就是做點小事,當不得慈善家這個稱號,江小姐這樣講可讓我受之有愧。」
飯菜一一端了上來,小地方的飯店雖然沒有大城市的星級酒店那種賓至如歸的服務,但這些菜餚卻是實打實的珍稀野味,有些甚至是剛從山上打下來的新鮮貨,在大城市裡想吃都吃不到這麼新鮮的,大吳鎮靠山,一些山裡人也不懂得什麼保護野生動物的常識,不少住山上的人家都備有獵槍,捕捉到了動物,直接賣到飯店來,權當賺點外快。
陳全青招呼著幾人吃飯,江楓三人象徵性的動了動筷子,並沒有真正的吃,陳全青見幾人這副架勢,知道對方也在等他進入正題,從皮包裡的一個錢夾裡摸出了三張支票,一一推到了三人面前,這是陳全青上午趕到銀行弄的,幾萬塊放在紅包裡太扎眼,還是用支票來的省事,也不至於太引人注目。
江楓眨了眨眼皮,掃了桌上的支票一眼,赫然是十萬塊整,有了昨晚的經歷,江楓此刻受到的衝擊小了很多,陳全青顯然是將昨晚許諾的九萬塊湊了個整數,剛好十萬塊,出手這麼大方,江楓心裡愈發的懷疑陳全青心裡有鬼,若只是單單工廠往河裡排放污水,陳全青不至於如此緊張,以他在當地的勢力,就算是往河裡排放污水被省報曝光了,大不了停業整頓,風頭一過,照樣開工,有當地的官方庇護,陳全青完全不必要這麼緊張,畢竟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底下的人從來都不缺瞞天過海的手段。
江楓沒去看跟自己過來的兩個手下桌前的支票是多少數目,但恐怕也不會少於陳全青昨晚說的數字,沒有去動桌上的支票,江楓抬頭看著陳全青,道,「陳老闆看來還是不瞭解我的為人,我昨晚沒有收這個錢,今天同樣不會收,陳老闆還是不要費這個心了。」
「我是個俗人,沒什麼化,但有句話是這麼說的,與人方便自己方便,江小姐是個大知識分子,應該比我更清楚這句話的意思。」陳全青臉上依然是笑意十足,「我是誠心誠意的想和江小姐交個朋友,江小姐也看到了我的誠意,希望江小姐能賞個臉,有些事不要搞的太過,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大家都好過不是,就算是報道了這件事,江小姐也得不到什麼好處,何必如此較真。」
陳全青的笑容同剛才比起來,已然有些異樣,隱隱約約帶了些威脅的味道,昨晚連夜找了鎮委書記陳壇,陳全青才知道自己顛倒了事情的本末,他的工廠污染事小,真正需要擔心的是他報復舉報人的一系列事情被連著挖了出來,那可是要吃牢飯的,陳全青才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跟陳壇一合計,陳全青從陳壇家出來後就急急忙忙的召集了當地的地痞流氓,每人發了五百塊,挨家挨戶的敲門過去,對本村村民都一一警告了一番,誰要是敢多嘴,別怪他老陳秋後算賬,一直折騰到天亮,才算把口信都通知到所有人家,正是因為陳全青這一番舉動,才有了今天上午的局面,江楓想採訪當地的村民,一下子就碰了壁,個個如同見了瘟神一樣躲避,沒辦法,陳全青是本地一霸,之前已有人因為舉報被報復過,沒人敢把陳全青的威脅當玩笑話。
「陳老闆這是什麼意思,威脅我們?」江楓的性格也不是好惹的,聽出了陳全青話裡的警告,江楓的脾氣也上來了,包廂裡的氣氛一瞬間便有些劍拔弩張,跟著江楓過來的兩個新人記者暗暗咋舌,江楓此刻頗有些大姐大的氣勢,記者貴為無冕之王,但這個行業也是帶有一定的風險的,一些記者報道了不該報道的事,被人警告威脅也時有發生,兩個新人記者這趟跟著江楓下來,算是大大增長了見識。
陳全青臉色變幻了幾下,旋即又是一張如同彌勒佛一般的笑臉,「江小姐說笑了,我怎麼敢威脅您幾位,我只是隨口說說而已,江小姐您就當我是放屁。」
經過這麼一出,江楓三人在包廂裡也待不下去了,話不投機半句多,江楓是懶得在這房間裡多呆了,陳全青的目依然是顯而易見,想要用錢堵他們的口,十萬塊錢並非是入不了江楓的眼,只是她有自己的打算,陳全青注定要失望。
「江小姐,希望你多考慮考慮我的話,話糙理不糙,還望江小姐三思。」陳全青見江楓幾人要離開,拋出了最後一句話,剛才還是『您』,現在已經成了『你』,陳全青心裡也是動了火氣,他雙手奉上紅包,還低聲下氣的說話,就差沒跪下來求人了,這已經是陳全青能做到的極限了,江楓還不買賬,陳全青要說沒半點火氣那是不可能的,能夠忍到這種程度著實是難為了他,從他對那些舉報的村民毆打報復的行徑完全可以看出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江姐,那姓陳的老闆已經放了話,咱們繼續下去會不會?」從飯店出來,跟班的女記者悄聲問著江楓,話裡的意思很明白,很有可能會遭到報復。
「怕什麼,當記者必須也有一股勇往直前的精神,要是碰到點困難就退縮,那可幹不來記者這個工作。」江楓笑道,陳全青的話還嚇不住她,當記者七八年了,江楓也是一路風吹雨打過來的,要不然也不會有現在的成就,早年暗訪一些黑心加工廠時,更危險的事也不是沒遇到過,一些加工廠私下設了好幾個放哨的人,一旦打聽到是記者,不管三七二十一,上來就是一陣群毆,江楓也不是沒受過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