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裡只是在調查民政局的問題,又沒人說陳銘有問題,也沒證據證明陳銘個人違反了黨紀國法,怎麼,宋科長難道有未卜先知的本事不成,提前就知道了陳銘會出事?還是宋科長知道些什麼?」陳興似笑非笑的打量著宋達明。
「陳縣說笑了,我怎麼會知道什麼。」宋達明不太自然的笑著,心裡恨得牙癢癢的,他有聽陳銘說過,陳興會拿民政局開刀,是因為陳銘得罪了他的緣故,陳興現在是揣著明白裝糊塗,偏偏他還不能把話說明白,不然就是坐實了陳銘確實違紀的事實。
「那不就是了,沒人說陳局長有問題,現在有關部門也只是在調查民政局的賬務而已,宋科長著急什麼。」陳興一點沒有給對方面子的想法。
「陳縣說的是,我這是狗拿耗子多管閒事了。」宋達明乾笑著點頭,隱隱有些不甘心,又沒法把話挑明了說,總不能說陳興這是故意要整倒陳銘來著,那樣一說也徹底的把陳興得罪死了,不過宋達明稍稍寬心的是陳興剛才的話並沒有說死,還留有些餘地。
一頓飯吃下來,氣氛有些冷場,除了黃明不時的說說話讓場面不至於太過尷尬外,宋達明到了後面幾乎是沒說話,費仁因為宋達明一開始就急吼吼的開口,也沒好意思再開口為對方說些什麼話,他和陳興是什麼樣的交情,他自己心知肚明,本來是打算讓黃明從旁幫忙,宋達明卻是一開始就壞菜了。
晚飯吃完,黃明送費仁和宋達明離去,宋達明離開時也沒跟黃明打招呼,逕直就上了車,黃明微微一愣,心說這啥人啊,合著完事就不搭理人了?起碼也講點禮貌嘛。
「咳,宋科可能有點心神不寧,別太計較。」費仁略顯尷尬,宋達明這般做法,讓他這個中間人臉上都沒光彩。
宋達明一臉沉悶的在車上坐著,他剛才還真不是故意不跟送出門的黃明打招呼來著,是他完全心不在焉,一腦門子都在琢磨著陳興剛才是啥意思,從陳興說的話可以看出陳興並沒有把話說死,只是陳興也沒給他面子,宋達明此時的心思也是複雜的緊,陳興和陳銘都恨上了,連他自己都不例外,他在城建局裡工作,不乏油水可撈,灰色收入一點都不少,幾年前盡避還沒混到正科,但也是個有點小權的副科,當時根本就不缺錢花,但就是忍不住誘惑的收下了陳銘送來的二十萬,宋達明現在想後悔都來不及,要是沒收那二十萬,現在啥事都沒有,如今後悔得晚了,說到底,還是貪婪的**惹的禍。
「陳興,今天這事是費仁直接找到我頭上了,撇不開情面,只好答應他幫忙了。」黃明走回酒店包廂,張口跟陳興解釋著。
「沒事,我還不瞭解你嘛。」陳興笑道。
「那就好,我還怕你誤會了,對了,你們剛才說的民政局局長是怎麼回事,聽那意思,好像是你要查他?」作為一名普通老百姓,黃明也忍不住對官場的八卦好奇起來,剛才那個所謂的宋科長開口求的是陳興,黃明也能聽出一些端倪出來。
「這個陳銘一來就給我使絆子,我要是不來個殺雞儆猴,那我的威信可就掃地了,以後的工作就更不好做了。」當著黃明的面,陳興也沒隱瞞,關鍵是黃明並非體制中人,陳興跟對方聊天輕鬆愉快的很。
「原來是這樣啊,敢給你使絆子,那確實該給他來個狠的,要不然你這個代縣長以後真沒威信了。」黃明點頭附和。
陳興笑了笑,今天只是宋達明冒出頭了,下次很有可能就是宋明親自出馬了,不管今天宋達明的舉動是不是出自其老子的授意,陳興估摸著宋明肯定也會冒出來,又或者通過其他人跟他打招呼,他之所以沒把話說死,也是為了給自己留點餘地,誰知道宋明能請出什麼樣的人來說情,反正他立威的目的已經達到,也不一定非要把陳銘整倒,相信通過這次,以後也不會有人還敢對他陰奉陽違。
同黃明在酒店門口分開,陳興回到招待所後邊的宿舍,八點多的時候,陳興的電話響了起來,看到來電顯示,陳興很是意外,打電話來的這個人著實是個稀客,江城日報的知名記者江楓,「大名鼎鼎的江大記者怎麼突然惦記起我這個窮鄉僻壤裡的人了。」
「陳縣,現在沒時間跟你閒聊,我現在和兩個同事在你們溪門縣下面的大吳鎮,正受到一群人攔截攻擊呢,你趕快想辦法幫幫我們。」江楓的語氣焦急不已。
「你現在具體在哪個位置,我馬上趕過去。」陳興一聽,刷的就站起來往外走。
「這裡叫什麼我也不知道,不過這裡就在鎮中心附近,旁邊有個塑料袋廠。」江楓急道。
「好,你先等著,我很快就到。」
陳興打電話叫了司機張民,直奔大吳鎮而去,想著江楓語氣著急,陳興不太放心,又給路鳴打了電話過去,讓他安排大吳鎮派出所的人在鎮中心附近一帶先找找人。
「這江楓沒事跑大吳鎮幹嘛去了。」去大吳鎮的路上,陳興暗自嘀咕著,江楓是江城日報的專欄記者,江城日報雖說只是江城的地方報紙,範圍主要局限在江城一地,但其上面的江海專欄在全省卻是有一定的知名度,陳興琢磨著大吳鎮那邊發生了啥事,引起了江楓這個大記者的興趣,想了一下,陳興心想江楓該不會真的遇到什麼危險的事情,又給江楓打了電話,對方的手機卻始終無人接聽。
大吳鎮的吳興村,這是位於鎮中心的行政村,大吳鎮有數的幾個企業都在這一帶,江楓一行大白天的就跑到了大吳鎮來蹲點,這裡有一家塑料袋廠,建立在被稱為大吳鎮母親河的吳水溪邊上,這條溪也不知道有多少年的歷史,養育著大吳鎮這一方水土的人,這條昔日水清靈秀的河流在流經大吳鎮這一段時,溪水早已變得渾濁發黃,陣陣惡臭味撲鼻而來。
江楓和兩個省報的記者白天到了大吳鎮之後,沿著吳水溪拍攝並且來到了塑料袋廠後方,對著塑料袋廠排入吳水溪的排污口拍的時候,正好被塑料袋廠的保安發現,雙方發生了爭執,廠裡的保安要求江楓等人將相機交出來,江楓等人拒不交出,雙方推搡了一陣,江楓等人出示了記者證,幾個保安搭理都不搭理,硬是用野蠻手段將攝像機強行搶了過去,江楓一行三人,兩女一男,根本就拗不過對方,那扛攝像機的男記者手上還有淤青,受了點輕傷。
省報的記者在這麼一個小鎮上受到了如此的待遇,別說江楓這個名記不甘心,另外兩人更是如此,記者是無冕之王,他們到海城來,海城市委宣傳部的人都得好生接待著,在這個小地方卻是遭遇了野蠻的暴力。
正是應了一句比較惡俗的話,窮山惡水出刁民,這句話並不是貶低那些窮人,而是生活在窮苦地方的人,溫飽都成問題,能接受多少教育也就可想而知,更別談什麼法律知識,省報記者或許很牛叉,但在那些小保安眼裡,根本沒啥概念,他們本就是這一帶的小混混,被廠裡的老闆招來當保安,老闆吩咐啥就幹啥,最近老闆吩咐他們的事是看到有人拍照要阻止,幾名保安看到江楓幾人扛著那麼大個攝像機在拍攝,二話不說就將人攔住,將攝像機給扣了下來。
江楓幾人不甘心的離去,幾個保安鼓搗著攝像機,嘖嘖稱歎,美美的想著將這交上去,領導會不會給每人這個月多發點獎金。
話說江楓幾人離開,跟村上的人打聽,才知道這家塑料袋廠的作風一向就是霸道不已,因為這溪水被污染的嚴重,不僅影響了村民的飲水,還讓幾戶有自家魚塘,靠養魚賣魚為生的村戶沒辦法正常收成,碰到旱季的時候,魚塘經常需要引入吳溪的水來保證魚塘不乾涸。
這吳溪上游不知道發源自哪裡,但村民們眾所周知的一件事實是吳溪的水從來沒斷流過,哪怕是碰到再乾旱的時節,村裡的水塘都干了,吳溪的水依然流淌著,不知道多少次緩解了兩岸村民的燃眉之急,農作物年年都能確保收成。
如今,這吳溪的水卻是被污染了,偏偏流經大吳鎮的這一段正好是吳溪的中游,住在吳溪兩岸的吳興村的人受苦也就罷了,住在下游的人更是叫苦連天,這水不僅不能再飲用,還發臭的厲害,不斷有村民去舉報上訪,結果都是無疾而終,有村裡人家培養出來的大學生就提了個建議,向報社反應,而且還不是海城的報社,直接反應到省城的報社去。
這也就是今天江楓一行今天會下來的緣故,報社最近頻繁收到來自大吳鎮村民的舉報,本來這檔子事也沒人關注,省報每天要關注的大事多著,誰會去關注這種小事,江楓剛調到省報,正想做出點成績出來,這事引起了她的關注,帶著兩個記者就風風火火的殺下來了。
江楓幾人打聽到的情況是村裡那幾戶養魚的人家曾經去塑料廠想跟廠裡的老闆談談,能不能別再把污水往溪裡排,結果直接被保安打了出來,幾人鼻青臉腫的養了一陣子傷,也沒敢去討說法,捏著鼻子認倒霉了,至於污水排放的事更是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