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來吧!」
磁性的嗓音在耳畔響起,可說出來的話,卻讓華顏原本還撲通不止的小心臟,越跳越無力。
「……」
那種感覺怎麼說呢?一會兒在天上,一會在地下,華顏的『美夢』不過才做了一眨眼的功夫,結果人家就讓她下來吧!她自然是不想下來的,可是,明明是自己讓他放開自己的呀,現在人家放開了,她不肯下來算怎麼回事兒?
下就下吧!華顏鼓著腮幫子就要從他身上下來,小蠻腰才一動,天手的手卻反扣住她死死按在懷裡:「別動。」
「不是你讓我下來嗎?又讓我別動?」
特麼她也是醉了,讓下的也是他,不讓下的也是他,這根爛木頭是不是腦子進水了?
「不是說你。」
咦!不是說她,那是說誰?
「左邊三個,右邊五個,前面六個,後面六個,都下來吧!」天火的聲音透著淡淡的冷,薄唇微抿,勾出一個凜然的弧度,那感覺如臨大敵!
「……」
聞聲,小顏扒在天火懷裡默默一算,這是二十個人的意思?
然後她就醒過來了,二十個人,天火還是這樣的口氣,怎麼也不覺得像是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的感覺啊!她不是這麼坑爹吧?招來熊還情有可原,招來這麼多人是什麼情況?
「不愧是逐鹿大將軍,佩服!佩服!」
夜色沉沉,那人的聲音由遠及近。
華顏雖然只會三腳貓的功夫,可耳力並不差,很快便鎖定了對方的方向,正前方。這些人顯然是認識天火的,而且,不懷好意思。
「都出來吧!」
天火的聲音帶著淡淡的鄙夷,那不屑一顧的口吻,聽上去要多諷刺有多諷刺,華顏還是第一次聽他用這樣的口氣對人,心裡不知怎麼地又冒出不少粉色的泡泡。
包子大叔簡直霸道側露啊!
「我給你們兩條路,第一條是滾,第二條……還是滾。」
噗!華顏噴了。
她怎麼不知道包子大叔還這麼幽默呢?
「要是我們不『滾』呢?」
伴著那個陰森森的聲音,他們的四周同時出現了許多黑衣死士,華顏那時候居然還有心情數數,數完後,看向天火的表情更加崇拜了。
包子大叔太厲害了,果然二十個。
「死。」
正前方的一人戴著張鬼面具,襯著這黑木林的夜色,份外的瘆人。他的聲音似從喉管底下發出,粗嘎間帶著些破漏,彷彿喉嚨那裡穿了個孔,漏著風,帶著沙沙的感覺,要說陰森有多陰森。
「好大的口氣。」
「我有這個資本。」天火口氣狂傲,張揚的眉宇飛揚,那種不怒自威的感覺透過濃濃的夜色釋放開來,凜冽到無人可逼視。
聞聲,那人突然又大笑出聲:「如果沒有華顏公主,你當然有這個資本,可現在,你的資本不過是能讓你們死得好看點。」
天火冷冷一笑,鼻息間帶著濃濃的肅殺之意。
「那就試試看好了。」
說罷,天火不知從何處突然摸出一根繩索,也問小顏樂意不樂意,便交叉著五花大綁般將她捆在了自己的身上。兩人原本就貼的夠緊,這下子,幾乎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緊到連呼吸都只能貼著對方的胸膛起伏。
掛在他身上的小顏又傻了眼了,這姿勢,是不是也太男女不宜了?
不過,那個鬼臉的話她也是聽清楚了的。他的意思是,如果今晚上遇到的只是天火,結果就是天火所說的,第一是滾,第二還是滾嘍?可現在天火身邊多了個累贅,而那個累贅就是她?
因為有了她,所以天火的資本直接從第一是滾,第二還是滾變成了死得好看點?
喵了個瞇的,這麼看不起她真的好嗎?
可是,她真的是包子大叔的累贅嗎?
啊啊啊?
——
其實,華顏一直覺得血流成河這種形容不太好。
多殘忍啊!她可是個善良的妹子,不喜歡這麼血腥殘暴的場面。可是,善良也得分時候是不是?遇到這種不知死活的傢伙,就得好好治治是不是?
可是,當華顏真正地見識到什麼叫血流成河的時候,她才發現,原來世間還有這麼噁心的事。人還掛在天火的身上,華顏只覺得胃裡一陣一陣的翻湧著。刺鼻的腥臭味一直刺激著她的神經,她不敢睜眼,怕看到些那些讓她難以平靜的畫面。
她到底也只有十五歲,雖然在京都的時候,也試過無法無天,可那樣的無法無天畢竟只是無傷大雅的東西,比起現在的這種刀光劍影,她第一次嚇白了臉。人被他捆在身上,好幾次她都能感覺到凌厲的刀鋒在逼近,要不是她相信天火的為人,恐怖都要以為天火把他捆在身上是為了讓她做他的人肉護墊。
第一次感覺到這個男人無比的強大。
那種盛氣凌人的氣勢,那種咄咄逼人的招勢,還有那種不可一世的眼神。他的懷抱就是一切,只要在他懷裡,縱然週身刀光劍影,她依舊覺得無比的安心。
對方的招勢迫人,一刀接著一刀,完全不讓天火有喘息的機會,大刀所到之地,遇石石破,遇地地裂,遇木木碎,那刀法真叫一個狠絕。
十幾個回合下來,天火終於摸清了對方的刀路。如果沒有拖著一個人,他根本無懼。可現在小顏和自己在一起,他是寧可自己受傷,也不會再讓她受傷。
揮舞起手中長劍,呼嘯間帶出一股灼白的劍氣自上而來,亦從自而來,中空相聚,激匯成一股凌厲的勁流,成螺旋狀向那為首的黑衣人發起攻擊。
那人大刀一揮,拚死抵抗,可身體仍舊被劍氣所傷,不時能聽到哧哧的聲響,卻是血液激不噴的聲音。不過是半柱香的功夫,二十個死士已去掉了一半。為首之人嘴角血絲滑落,他舉袖一抹。騰地由地上彈起,大刀在手,直直劈去,卻不是衝著天火而去,竟是朝著小顏招招死逼。
天火眸間一凜,大駭,急急收劍的同時,一手護住小顏,反轉過身體,將後背留給了對方,刀入血肉的聲音翻帶起腥紅的液體。天火喉頭一甜,強嚥下那腥甜之液,揮手間,又將逼面而來的一名死士攔腰削斷。
那人的大刀出手不絕,天火身上帶著個人,後背又受了傷,頓時連閃帶避都覺得吃力,劍氣揮舞間擴出一道強勁的氣流,將他和小顏極籠在那白亮的劍影之中。
天火很清楚,這些人不是東陽國的舊兵殘部,而是平親王養的死士,而為首的那名黑衣人,雖戴著換面具,可天火卻認得出來,他是平親王的長子,平之川。
這個人心狠手辣,有川小王爺之稱,但卻喜好結交江湖朋友。這些死士大多都是他重金圈養的殺手,可方纔那一輪狠鬥下來,他卻隱隱感覺這不是平之川手下最厲害的那一批人。
如果只有自己,他就算不能全身而退,也不可能把一條命交待在這裡。可帶著小顏,又深恐她受傷,他可謂是處處受制,根本就沒辦法全心全心地抗敵。
自己背後的刀口很深,隨著他揮劍的動作血流得很快。如果不能速戰速絕,就算能斬殺掉眼前所有的死士,也未必能撐著出黑木林。黑木林是有障氣的,夜越深障越重,雖然他出來前吃過避障之藥,可這種藥的效力卻並不持久。
失血過多,他已經開始手腳冰冷。
為了小顏,他不敢放任自己露出虛弱的一面,只提著最後一口氣,突然使出了自己的絕招。漫天白華的劍影之下,那餘下的死士們淒厲的嚎叫聲響徹山麓。
就在天火解決掉眼前的麻煩之時,黑木林中又突然出現了大批大批的黑衣死士。二十人去了又來二十,再二十人去了還有二十,這樣的車輪戰,根本就不是想要打敗天火,而是想耗盡他的體力。
一跳殺,一路奔。
一路打,一路退。
一場惡戰,直打了雞鳴時分,天火抵死反抗,卻無奈身邊還要照顧一個華顏。一個分神避讓不開,只好拿身體又替她擋了一刀。
『噗』地一聲噴出一口鮮血,天火執劍撐地,人已是到了極限。身前是數以百計的黑衣死士,身後是怪石嶙峋的萬丈深淵。
他們,已然無路可擇!
「天火,你若束手就擒我便放公主一條生路,你若冥頑不靈,此地便是你們的葬身之地。」
聞聲,一直將頭埋在天火懷裡的小顏突然大罵出聲:「你放屁,誰要要你放我一條生路了?本公主不屑。」
平之川此時已摘下鬼面,路出一張猥瑣的臉:「公主,話可不要說得這麼絕對。」
說著,目光已冷冷飄向天火。
天火的身體已經撐不了太久了,他知道再這麼下去,絕不會有第二種結果,低頭看著懷中的小丫頭,他的聲音溫柔得異常:「他們是衝著我來的,如果……」
抬手,死死摀住他的嘴,小顏急得直嚷:「你怎麼那麼天真?你死了我還能有好下場?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
他當然知道小顏說的不錯,可是,如果還有一線生機,他真的,很想留給她:「接下來的死士,只會多,不會少,你不怕死嗎?」
話到這裡,小顏眼圈一紅:「包子大叔,只要你不丟下我,我就不怕……」
那一刻,任何語言都形容不了天火的動容。
他忍著心頭刺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信我麼?」
「嗯!」
「那就一起跳!」
聞聲,華顏垂眸看了一下腳下的萬丈深淵,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