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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三二章 :一計不成,又生一計 文 / 水夜子

    莊覓珠一直就知道華青弦這一關不好過,所以,過來之前,便拉了柳側妃來做『見證』人,只是,她現在每走一步都似乎被華青弦所看透,以至於處處受制。她本可以將一切計劃對柳側妃合盤托出,可她的孩子也關係到了柳側妃在王府裡的位置,一旦自己滑胎之事為所柳側妃所知,她或者是置之不理,或者便會藉機將自己徹底剷除。

    她不敢冒這個險,所以,她找了柳側妃來做『幫手』,可柳側妃卻完全不明就理,甚至一步一步走進華青弦為她挖的深坑裡。情急之下莊覓珠才想要制止,可當著華青弦的面,那些想說的話卻是一句也說不出口了。見過蠢的,沒見過這麼蠢的,柳側妃以前也算是個人物,可自從華青弦回來之後,對比之下,她也只能稱之為蠢笨如豬了。

    攥著帕子的手,不自覺地扭緊了,莊覓珠和顏悅色地一笑:「我,沒事兒。」

    「你是不是不舒服啊?怎麼流這麼多汗,臉色也不好。」似笑非笑地瞅著她,華青弦關切地開口,還特意走近她身邊似要觸摸她的額頭試試她有沒有發燒,莊覓珠心中驚跳著,下意識地避開她伸來的手,彆扭道:「真的沒事兒的,許是吹了冷風……」

    說著,她又裝腔做勢地咳了好幾聲。

    華青弦一見,又誇張地叫了起來:「唉呀!你咳嗽啊?這就不好了,咳嗽是不能吃甜食的,會咳的更厲害……」

    「是嗎?」

    莊覓珠會制香,也自然是明白這個道理的,是以,見華青弦明擺著又要拒絕,她的目光又是一沉:「也不是很厲害,就是吹了點冷風的緣故。」

    也不戳穿她的小把戲,華青弦一笑,又善解人意:「既然你那麼想吃,我還是要教會柳側妃的,以後,你若是想吃,只管讓柳側妃替你做就好。」

    一聽這話,柳側妃臉色就變了,她堂堂側妃要給一個小小的如夫人做點心吃?

    莊覓珠也是個精明人,連忙拒絕道:「豈敢勞駕側妃。」

    不敢勞駕柳側妃,就敢勞架她這個郡主兼少將軍夫人?呵呵!她豈是那麼好使喚的?

    「不是一家人麼?」眸光流轉,灼灼落在柳側妃的身上,華青弦笑的意味深長:「是不是,側妃?」

    「……」

    這一家人的說法本是柳側妃自己所說,若她否認,那也就等於自己打了自己耳光,可她若是認同了,也就等於必須應允為莊覓珠做點心的要求,這兩種都不是柳側妃想要的結果,是以,看向莊覓珠目光也就更加深沉了。都是這個狐狸精,什麼不好吃,非要吃華青弦做的東西,不就是懷了個孕麼?還真當肚子裡的是龍種了?

    被柳側妃瞪得心口一寒,雖不甘心,但莊覓珠也只能放棄自己最初的計劃,淺笑道:「算了,即是不能吃,那也就別浪費少將軍夫人的時間了,我看我還是先回去吧!」

    聞聲,華青弦沒有開口留客,意思已是相當明顯,愛走不走,她絕不留。

    柳側妃最是看不慣華青弦那幅清高的樣子,頓時又撇了嘴道:「才來,怎麼就要走?」

    「出來的時候衣裳穿的有些少,身上冷,所以想回去加件衣服。」說著,莊覓珠又輕咳了幾聲,似是真的有多麼不舒服似的。

    柳側妃對莊覓珠也談不上有什麼好感,可無論是人和事,好壞與喜好都是相對而言的,所以,相對於華青弦,她寧可去喜歡莊覓珠,心思一偏,便又酸道:「綺蘭閣離北雁居可不近,你有了身子,若是來回再這麼一次豈不是要凍病?還是先找少將軍夫人借件大氅披著再回吧!」

    聞聲,莊覓珠也不說話,只滿含期待地看向華青弦。

    「這可怎麼好,我素來是個不怕冷的,壓根就沒帶大氅過來。」

    說著,華青弦似是十分為難,正不知如何是好,天雨突然道:「少夫人,也不好讓珠夫人就這麼凍著,不如讓珠夫人再坐一會兒,再命夫人身邊的大丫鬟回去北燕居件衣裳過來加上了再回去。」

    一聽這話,華青弦眼睛一亮,讚道:「這主意不錯,就讓錦瑟回去將取父親送給你的那件白貂皮做的新大氅過來,保管暖和。」

    說著,華青弦又扭頭對天雨道:「你再去取些銀霜碳過來,把屋裡燒暖和一點,可別凍壞了珠夫人和肚子裡的寶寶。」

    「是。」

    天雨應聲就很快去了,不多時便拿著上等的很霜碳過來,將屋裡燒得暖暖和和猶勝春日。

    沒辦法啊!前世她過不少宮斗的劇本,那些什麼夾竹桃粉啊!什麼紅花啊!什麼麝香啊!等等等等的招數她都見只過了,所以,要她做東西吃是不行的,要她借衣服她穿也是不行的,為了以防萬一,莊覓珠怎麼來的她就要怎麼將她送走,只有這樣,才能徹徹底底將自己撇開關係,讓她想要栽髒陷害,也無處下手。

    一計不成,又生一計。

    可一計一計都被華青弦輕而易舉地破解,莊覓珠心頭慍怒,偏又無計可施,一急之下頓覺小腹又是一股熱源湧下,瞬間疼得她臉都白了。

    「阿珠,你怎麼了?似是很不舒服的樣子,要不要為你請個郎中來看看。」

    強忍著腹中不適,莊覓珠咬牙:「不用了,我很好。」

    「你看看你,額頭上怎麼都是汗?」華青弦嘴裡說著關切的話,但行動上卻很疏離,也不靠近她的身體,總之,就是把她當瘟神來避就對了,只要不碰到她,她就算是跌倒在自己屋裡,也不能賴說是她這邊的地滑吧?

    「那是……熱的。」瞥了眼她屋裡的碳盆,莊覓珠勉強解釋道:「你這碳燒的太旺,還是先撤兩盆出去吧!」

    「天雨,撤兩盆。」

    有求必應有木有?

    她服務得這麼到位,看她還能怎麼從她這兒挑『毛病』。

    兩人你來我往地又說一陣子話,說著說著柳側妃也似明白了什麼,一雙眼也總往那莊覓珠的肚子上瞧,似是要瞧出點什麼才罷休。莊覓珠終於坐不住了,可現在就離開又顯得有些刻意,只能耐著性子僵笑著,正感覺自己有些支撐不住,錦瑟拿著大氅匆匆趕了過來,只是,當莊覓珠看到她手裡拿的真是王爺送的那件白貂皮大氅時,目光不由自主地扭向了柳側妃。

    果然,當柳側妃看到這件大氅時,臉色就徹底黑到了底。

    白貂皮乃是宮裡的貢品,王府裡除了老夫人以外,只的一件白貂皮所製的大氅,當年,為了和王妃一較高下,柳側妃曾使盡渾身解數向王爺討要,可王爺深恐惹王妃不快,就是沒有答應,但也並未就此贈於王妃。但如今,連王妃都沒有的名貴東西,居然送給了一個和丫鬟差不多的如夫人,這怎麼能讓柳側妃不生氣?她是本著合作之心在與莊覓珠『交往』,可之前老夫人那送湯之事莊覓珠就沒有如實跟她講,現在又拿這樣的東西出來顯擺王爺對她的疼愛,柳側妃心中一梗,二話不說便站了起來:「我還有事兒,先走了。」

    「側妃別急著走啊!不等等阿珠麼?」

    柳側妃回首,眸光如刀子般『割』過莊覓珠那張精緻的小臉,不冷不熱道:「她是個精貴人兒,又有這麼名貴的大氅護體,又何需我等?」說罷,柳側妃再不多言,轉身便拂袖而去。

    最有力的『助功手』已被氣走,莊覓珠眸色更深,想著想著便落了淚:「少夫人,我,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麼事?」

    「沒有啊!你什麼事兒也沒做。」

    莊覓珠委屈地扁著臉,眼圈也不自覺地紅了:「可你看柳側妃分明是生氣了的樣子,是不是在怪我?」

    「也談不上怪吧!最多是羨慕嫉妒不敢恨!」

    「……」

    聞聲,莊覓珠臉色又是一陣青一陣白,華青弦也不看她,只笑著拍了拍錦瑟的手,親暱地叮囑道:「你家主子可是有雙身子的人,回去的時候小心一點,別讓她『不小心』摔著絆著。」

    「奴婢知道了。」

    不知華青弦為何要對自己這般熱絡,錦瑟嚇得指尖微抖,方想要抽回自己的手,莊覓珠卻突然又開口了:「少夫人,你可不可以……送送我?」

    「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怎麼辦?老夫人很早就著人來請了,我得先過去看看。」不動聲色地放開錦瑟,華青弦面上並不猶豫,那一幅拒人於千里的模樣看在莊覓珠的眼中倍感諷刺。

    「那正好,順路。」

    恬不知恥地開口,莊覓珠仍舊一幅可憐巴巴的小模樣,彷彿華青弦不答應她就是做了多麼不過份的事情一般。

    「順路?你不是要回去休息?」

    「有了大氅,索性就陪你一起去看看老夫人,然後再回去也是一樣的。」

    華青弦自然是不想答應的,可人家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再拒絕下去兩人的臉上都無光,想了想,她只好勉強道:「那好吧!一起去。」

    所謂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既然莊覓珠千方百計地找上門來,她想這麼輕輕鬆鬆幾句話就打發掉她似也不太可能。好在她過來這邊也只是坐了一坐,沒吃什麼不該吃的,也沒穿什麼不該穿的,一旦出了綺蘭閣的門,與她華青弦掛上勾的機會也就不大,只要再小心一點,想來也不會有什麼大問題。

    這麼想著,華青弦便大大方方和莊覓珠一起出了門,防人之心不可無,沒走多遠她便找了個借口將莊覓珠強塞回了錦瑟手中。莊覓珠倒也沒再說什麼,只是半靠在錦瑟的身上慢慢地朝前走著,這一路莊覓珠走得極慢,好幾次華青弦都要停下來等她,一連等了她四五次,華青弦終於忍無可忍地回頭看了她一眼,但見她面色越發地蒼白,一幅虛弱到連站立都困難的樣子。

    小產後本都是要做小月子的,可莊覓珠卻頂著大風大冷跑來綺蘭閣裡給她找事兒,可想而知她該有多難受。可是,她人都這樣了,還想著要害人,她這樣的行為又要華青弦如何去同情?

    不耐煩地翻了個白眼,華青弦愛理不理地站在那裡等她慢慢挪近,眼看著離自己十步之遙,莊覓珠突然停了下來,一步一步朝那邊的石橋上走去。

    「阿珠?」

    莊覓珠沒有理會華青弦,只是自顧地走處石橋,停在最高處遠遠眺望:「我太累了,讓我歇會兒。」

    「這裡風大,你在這裡歇息怕是不好。」雖不是隆冬,但河面上畢竟風大,莊覓珠現在無論是懷孕了還是小產了,都是不適合站在那裡的。她這種人素來自私,不會不懂這個道理,偏偏要朝那邊走?

    聞聲,她苦澀一笑,自嘲道:「好不好,不也就是這個樣了麼?」

    有風吹過,拂起她面上的髮絲,她伸手捉住挽至耳後,突然轉首看向華青弦:「咱們聊聊好麼?敞開心扉,徹徹底底地聊一次。」

    這又是鬧哪樣?扮可憐,博同情?

    「外面冷,還是到了老夫人那邊再說吧!」只可惜她從來不會同情不值得同情的人,更何況莊覓珠的所作所為已經不是值不值得的問題了。

    「到了那裡,有些話我恐怕就說不出了。」

    「那就不說好了。」坦白也好,算計也好,對華青弦來說,莊覓珠根本就不值得她浪費時間,如果不是怕落人口舌,她甚至都可以不陪她走這一趟,所以,就算她現在有意對自己『示弱』,她也不會有任何動搖。人貴在有自知之明,華青弦很清楚自己有幾斤幾兩,只可惜眼前這位似乎還沒有意識到。

    莊覓珠冷冷轉眸,唇角的笑意薄涼:「阿弦,你真的不想知道當年我為什麼要那麼做嗎?」

    「什麼當年?」

    「你明知道我在說什麼。」

    那一刻,莊覓珠的臉上有一閃而逝的絕然,那幅豁出去了的表情,讓華青弦心中隱隱生出幾分不安,這個女人又想做什麼?

    「正因為我知道你在說什麼,所以,我不會相信你。」總歸有一天是要撕破臉的,比起那種當著許多人的面罵大街一般的撕法,華青弦更傾向於現在這種冷處理,總之,大家也不要再扮好姐妹,也不用再假惺惺地為對方著想,以後就來個『公平決鬥』,真槍實彈地來。

    「信不信由你,可說不說在我,你若真的不想知道,從今往後,我再不會對你提及當年之事。」

    聞聲,華青弦雪亮的眸子微微一瞇:「好吧!你想說什麼?」

    當年的事除了假王妃的真實身份以外她基本都知道了,可莊覓珠這樣篤定又是為什麼?整個王府裡最精明的人要數華老夫人,可最清醒的人一直是莊覓珠,難道,她的手裡還握有最後的王牌,會是什麼?

    「讓她們都離開好麼?」

    搖頭,華青弦乾脆地拒絕:「不好。」

    華青弦的謹慎讓莊覓珠失笑,她直勾勾地瞅著她:「你還真是看得起我,我都這樣了,你還怕我對你怎麼樣?」

    「不是怕你,只是沒必要避開她們。」說著,華青弦又聳了聳肩:「我什麼都不會瞞她們。」

    「阿弦,有時候我真的很羨慕你。」

    莊覓珠的目光劃過天風和天雨的臉,又淒然一笑:「我知道你不相信我,可我還是想說,這麼多年了,我悶在心裡快難受死了。其實,當年是我對不起你!」

    沒想到莊覓珠竟會跟自己說對不起!華青弦微微一愣,再回神,卻聽她又笑道:「當年我會那麼做,其實是因為我想……我想……」

    一字字說著,莊覓珠一步步踏向石橋的台階,待得走近華青弦身邊不遠處,她突然妖嬈一笑:「我想……我想告訴你,我不會認輸的……」

    聲落,莊覓珠眸光徒然一變,身子朝邊上一傾,整個人便直直地朝橋下栽去。華青弦下意識地伸手,只凌亂地抓到她一絲片縷的衣衫,只聽『咚』地一聲水響,莊覓珠已徹底跌入水底。

    她不會水,華青弦腦子裡驀然閃過一個念頭。

    靠!特麼要不要玩這麼大?

    咬牙,華青弦把心一橫,閉上眼也毫不猶豫地跳入水中。

    入水的瞬間,四肢百駭的感覺都是冷,畢竟是冬天,她身上又穿著那樣厚重的衣裙,吸水之後,她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浮出水面。對於莊覓珠的行為,華青弦真是恨得牙根直癢,可是,為了洗脫清白,她只能忍著那口惡氣,將莊覓珠用力地頂出水面。

    水太冷,笙華郡主這個身體又沒怎麼鍛練,所以沒動幾下便感覺全身都僵硬了,正感覺體力不支要沉到水底,又有一人跳下水來,並以最快的速度將她們二人都送到了岸邊……——

    莊覓珠和華青弦齊齊落水。

    幸得華青弦的貼身丫鬟天雨奮不顧身地下水救人,所以,兩個大人都平安無事,只不過,莊覓珠的孩子沒有了。當然,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莊覓珠為了布這個局一直在與華青弦周旋,華青弦也是處處提防著她耍小手段,只是她怎麼也沒有想到,她會這麼明目張膽地拉她『下水』。

    再度醒來,華青弦只覺得腦袋裡似裝了千斤重錘,又疼又漲又悶……

    勉強睜開眼,便撞進一雙如火的雙眸間,華青弦頓時嚇得後脊一冷,連燒都差點給他嚇退了。

    「相公……」

    心虛,華青弦眨巴著水汪汪的大眼睛對他賣萌。

    「……」

    夜雲朝不言不語,一又如夜的黑眸沉沉靜靜,但卻醞釀著吃人般的火焰。

    知道他這是要發火前的徵兆,華青弦立馬改變戰術,露出一臉虛弱的表情,有氣無力道:「相公,我疼!」

    「……」

    男人仍是不語,只是原本緊繃的俊臉因著她那一聲我疼而微微鬆動,華青弦觀察入微,又怎麼會不知道這代表著什麼意思?瞬間影后附體,小臉淒然,梨花帶雨:「嗚嗚……疼!好疼呀!相公……」

    明知道她是裝的,明知道她是為了博取他的同情,可聽到她一聲聲軟軟地呼痛,夜雲朝的心還是微微顫抖:「哪裡疼?讓我看看?」

    仍舊繃著臉,仍舊口氣生硬,但話一出口華青弦就在心底暗暗比出了個v,半依在床上,她可憐兮兮地瞅著他,撒嬌:「哪裡都疼,只有你抱抱我才能好。」

    華青弦這一聲抱抱出口,立在某門主身後的兩大『丫鬟』登時倒吸一口冷氣,這,這,這……

    門主夫人也太豪放了一些,他們還在呢!

    難得地老臉微紅,但夜雲朝心頭倒很是受用,可面上仍舊繃著:「華青弦,你給我嚴肅點。」

    虛弱地躺在床上,華青弦水汪汪的大眼睛裡寫滿了委屈:「我很嚴肅了,可是頭好暈啊!相公,我真的好疼。」

    「……」

    男人忍了許久,終還是受不了,大手一伸便將床上的人兒攬進懷裡,華青弦滿意地一歎,一邊對著身後的兩個『大丫鬟』比v,一邊柔情蜜意地感慨道:「唔!好舒服,相公的懷抱果然能治病。」

    對上她比劃的那個v,天風天雨瞠目結舌,裝,裝的?

    門主夫人真是……天下第一,極品中的極品,奇葩中的奇葩……

    「華青弦,你要是再敢這麼胡來,小心我……」

    不讓他將話說完,華青弦窩在他懷裡態度誠懇地自我反省:「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不聽話,我沒有好好保護好自己,對不起!所以……」自他懷中抬眸,她小臉微紅,眼中有淚,一幅楚楚可憐的小模樣兒:「相公,可不可以不要生我的氣?」

    「她要去死就讓她死好了,為了那種人,值得嗎?」夜雲朝的口氣很狂妄,在他眼中,除了華青弦以外,任何女人都不算女人,要死也好,要活也罷,休想得他半分憐惜,更何況還害得她染上風寒,高燒不止,

    「不值得,所以,我不是為了救她才跳下去的,我是為了救我自己。」

    男人一臉肅然,壓根不上當她的當:「還想狡辯?」

    她搖頭,一臉認真地看著他:「相公,假若是我在懷孕後被人推下了水,而且最後還滑胎了,你會把那個罪魁禍首怎麼辦?」

    聞聲,男人臉色頓沉,咬牙節齒:「碎屍萬段。」

    「所以咯!我就是在救我自己啊!如果我當時沒有跳下去,就中了莊覓珠的詭計,到時候在父親的面前我就百口莫辯了。」她知道夜雲朝是緊張她才會這樣,可是,她當時雖然也是咬著牙跳下水的,但也不是完全沒有計劃。首先,天風和天雨都在身邊,她不會有事,也不可能有事。退一萬步講,王府裡也有大把的侍衛,只要聽到呼救聲,就算是天風天雨都不在,她也不會有事。所以,她才敢冒那個險的,只是,她低估了這具身體的柔弱程度,實在沒想到『冬泳』後的下場會是如此淒慘。

    高燒了整整一天啊!

    尼瑪,不知道有沒有燒到四十度以上,反正她就是覺得頭不是自己的,整個身子也不是自己的了,又酸,又疼,又漲,又悶,又……總之,絕對絕對的難受。

    聞聲,夜雲朝臉上戾氣更盛:「所以你就用自殘的方式來自救?」

    「不然還能怎麼辦?讓天雨和天風下去,那結果還是一樣的,那盆髒水最終會扣在我頭上,到時候……」

    華青弦話音未落,男人的長指已輕點她的紅唇,道:「別說是髒水,就算是屎盆子扣在你頭上,我也能親手給你擦乾淨。」說罷,他眼底的眸光微刺,深沉道:「我最後再警告你一次,不許再用那樣極端的方式來自保。」

    仔細地想了想他的話,華青弦突然湊了過來:「相公,你真的肯為為擦屎麼?」

    「……」

    擦屎,她怎麼想得出來?

    只一句話,某門主便徹底敗給了她,他是那個意思啊?啊啊啊啊?

    狂燥的門主週身戾氣橫生,不遠處那對『大丫鬟』識趣地齊齊朝屋外挪去,兩人難得一致地想:門主夫人實在是太……變態了!

    「相公,你快回答我啊!會不會?會不會?」

    磨著牙,男人極度彆扭地吐出一個字:「會。」

    瞬間,華青弦眼中的淚霧閃閃,二話不說便狠狠賞了男人一記舌吻。她本就發著高燒,身體的溫度熾熱無比,鼻息相通,吞吐吸納間,男人的眸色漸變漸深,直到他明顯地感覺到自己壓抑在心底的猛獸又要衝出籠時,他才猛地推開了華青弦,將她拒絕在自己的安全範圍之內:「你個小妖精,病了還不讓人消停。」

    她只是一時太過激動才想獎勵他一下,可她卻忽略了自家男人那份過度旺盛的精力。一低頭看到自家男人的某處又有些那啥那啥,華青弦也不敢再造次,只認真地看著他道:「相公,你可以為我做任何事,可我卻不能要你那麼做。」

    「阿弦,你是我的女人。」

    聞聲,華青弦重重點頭:「我的男人是叱吒風雲,傲視群雄的大人物,應該睥睨天下,卓然一世,相公,你永遠都是我的驕傲,所以,我不會讓你為我做那那樣的事,永遠不會。」

    「你的事沒有小事一說。」

    那一刻,她在他眼中看到了清晰的寵溺,那是一種男人對女人的縱容,不問理由,不問原因,只因為他願意。活了兩輩子,華青弦頭一次在心中生出一種強烈的渴望,渴望這了這個男人而努力,為了這個男人而奮鬥,甚至,為了這個男人而死。她是個自私的人,從來都是最惜命的那一個,可現在為了眼前這個男人,她覺得她也可以為他犧牲,只因,他值得。

    也正因為這個值得,所以她才更加清楚自己要做什麼,伸出雙手,緊緊捧住他的臉,華青弦深情道:「相公,那我換個方式勸你如何?」言罷,她又笑笑道:「從今往後,得罪我的人我要一個一個親手收拾,你呢!只需要在我力所不及之時,稍稍那麼動一動手指頭就好,行不行?」

    「你的親手收拾就是先把自己折騰的半死?」

    夜雲朝一如即往的毒舌,一針見血的話差一點把華青弦噎死,可是,這一次的事她做也確實冒險,他會生氣也是理所當然,只是,她心裡雖然認同了他,但嘴上卻不能輸,所以,她不答反問:「相公,你覺得我做不到嗎?」

    「我是擔心你。」

    「可是,做為夜雲朝的女人,太弱了是不是也不可以?」他從不瞞她任何事,只要她問,他什麼都會跟她說。可是,他也從不主動提及他在部署的一切,她知道那是因為他不想讓她太操心,可是,就算她什麼也不知道,她也能敏銳地察覺到,大戰在即,當他『真正』從雲台山歸來,變成名輻其實的驍雲將軍,便將是硝煙瀰漫的開始。

    有些事遲早要面對,所以,在一切開始之前,她會武裝好自己,將自己變成他最堅實的後盾。

    「……」

    他沒有想過華青弦會給出這樣的答案,說不出心頭是什麼滋味,是感動,是感慨,但更多的卻是慶幸。他一定是世上最幸運的男人,因為他擁有這世上最獨一無二的女人,她大度卻又小氣,她睿智卻又迷糊,她開朗卻又敏感,她堅強卻又軟弱,她懂得在合適的時候說合適的話,也懂得在自己最生氣的時候撒最任性的嬌,更懂得在他最擔心的時候說出最讓他安心的話。

    早知道娶了她是他這輩子做得最對的事,只是,她總還能一次又一次地讓他驚喜。下一個驚喜是什麼?他真是越來越期待了。

    「你是要做大事的人,我不能什麼都依靠你的對不對?」說罷,華青弦突然甜甜一笑,自信般笑道:「而且,我知道你不會讓我有事的,所以我才敢這麼任意妄為,不是因為我衝動,是因為我知道你永遠都不會讓我真的有事的對不對?」

    聞聲,夜雲朝未再出聲,只是很用力很用力地握了握她的手。

    有他在的一日,他便會護她一日,這不是承諾,這是……責任。

    知道他已被自己說服,華青弦又軟軟地依進他懷裡,繼續撒嬌:「所以別生氣了好不好?人家都病成這樣了,人家要安慰,要寵愛,要疼惜,不是要罵人……」

    「你呀!我該拿你怎麼辦?」

    「你呀!你就把我寵上天好不好?」

    聞聲,男人薄唇輕勾,毫不猶豫:「好。」

    這不是承諾,這也是責任。

    ——

    屋內濃情蜜意,屋外卻氣氛詭異。

    天風和天雨都是武林高手,雖然不在屋裡,但屋裡人說的話他們都盡收耳內,聽完華青弦的那一段,天雨原本搖擺的心突然安定了下來,以往,她一直覺得自己配不上門主,所以就算是喜歡也從來不肯說出口。可如今,她終於知道自己為什麼配不上門主了,這種感覺並不讓她覺得難過,反而是一種釋懷。

    終於可以徹底放下了,終於……

    「對不起!」

    比起天雨的矛盾,天風則實際得多,他想起門主對門主夫人的那種恣意的寵溺,突然覺得自己真的很差勁,那一聲對不起出口,天風的臉色竟比以往要坦然得多。

    「天風大哥,你幹嘛要跟我說對不起?」

    「剛才,我沒有跳下水。」做為男主,他本該護著自己的女人,可做為屬下,他卻有責任護著門主的女人。

    他很矛盾,但最終還是選擇了後者,之前他從不覺得有會問題,可方才聽了門主的那些話,他突然覺得自己很混,覺得自己對不起天雨。

    聞聲,天雨一笑:「你不跳就對了,你要真下水了,還不得穿幫?少夫人的麻煩事兒就更多了。」

    「可現在是冬天。」

    聽出他話裡的關心,天雨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才道:「沒事兒,以前練功的時候什麼樣的冷水沒泡過。」

    天風素來木訥,能說出這樣的話已屬難得,若不是真的關心,他不會這麼急切。

    「這怎麼能和練功比,我看門主對少夫人……」

    「他們和我們怎麼會一樣?」

    「總有一天會一樣的!」天風是個老實人,說的也是老實話,只是,他的老實卻沒顧及到別人的羞澀,天雨平素也是冷慣了的人,不習慣這樣情啊愛啊的,以前天風和天水雖然都對她有所表示,卻從未如此直接,突然見他如此,天雨反倒不適應了。

    不好意思回答,天雨扭頭就走,天風不明所以,又急急忙忙追了上去:「哎!天雨你別走,別走啊!我還沒說完……」

    ——

    相較於綺蘭閣中的溫馨,北燕居內,此刻一派愁雲慘霧。

    「嚶嚶嚶!嚶嚶……」

    自從御醫說過大人無事,胎兒不保之後,莊覓珠便沒有再斷過眼淚。她本就身子虛弱,受了風寒後又經此打擊,頓時整個人虛弱得一陣風就能吹走。她哭倒在床頭,蒼白的小臉上爬滿了淚水,那樣的傷心,那樣的絕望……

    「珠兒,別哭了。」

    接到消息,攝政王連奏章都沒有批完就急急忙忙趕了回來,見到佳人如此憔悴,他心都要碎了。

    抬起梨花帶淚的小臉,莊覓珠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王爺,妾身對不起你!」

    「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和阿弦怎麼會同時落水?」

    「王爺,妾身不想再說這件事了,反正……孩子都沒了……嗚嗚……再說這些又有什麼意義呢?是妾身對不起你,是妾身……」莊覓珠哽咽著又哭倒在攝政王的懷裡,攝政王攬著纖不可握的軟腰,素來冷靜自持的攝政王,一時竟有些慌神:「珠兒,珠兒你怎麼樣?」

    「王爺,妾身好心痛啊!妾身的孩子……妾身還做了新衣裳給他……」說著,莊覓珠自枕下拿也自己新做的小兒衣裳,那針腳,那款式都是最好最新的式樣,攝政王看得心頭一緊,頓時也酸意上湧。

    「珠兒,本王知道你很心痛,可身子要緊,別哭壞了自己,孩子,咱們總會有的。」

    「王爺,妾身……妾身……嗚嗚嗚!」莊覓珠欲言又止,說到一半又只是哭,攝政王手忙腳亂地哄著,只是越哄她卻哭的越傷心。

    「別哭了,別哭了,你哭得本王心都要碎了。」

    見王爺是真的對主子上了心,錦瑟撲通一聲便跪到了他的跟前,哭道:「王爺,奴婢有話要說。」

    看錦瑟做出如此行為,莊覓珠忙出聲喝止:「錦瑟,不許多嘴。」

    畢竟是自己身邊最得力的大丫鬟,莊覓珠又如何會猜不到錦瑟想說什麼?只是,她雖然鐵了心要拉華青弦下水,但卻沒有十足的把握,流年和香媽媽都不在了,她身邊唯有一個錦瑟得用,若是再出什麼事的話,她就徹底無依無靠了。雖然她也知道借錦瑟的嘴說出這些事她才可以自保,可當錦瑟真的按她心中所想這麼做了,她卻還是心痛了。她這輩子就是個悲劇,以至於跟在她身邊的人也全都變成了悲劇,她實在是……

    錦瑟大哭,淚如雨下:「夫人,您受了那麼大的委屈,不求王爺為您做主還能求誰?奴婢實在是看不下去了。」錦瑟知道莊覓珠是擔心自己吃虧,可是,都到了這樣的地步了,再不拼一下就只剩一條死路。橫豎就是一個死,錦瑟也顧不了那麼多了。

    見她們主僕如此,攝政王心中頓時一沉:「有話就說。」

    「王爺,夫人這麼傷心雖然是為了孩子,可更難過的是,她是被人推下水的。」咬牙說出這句話,錦瑟雙拳緊握目光絕然,置之死地而後生,夫人已經輸不起了,這一次只許勝不許敗。

    聞聲,攝政王震怒,霍地一下站直了身子:「誰?是誰這麼大膽?」

    「是,是……是少將軍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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