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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三二章 :小別勝新婚 文 / 水夜子

    在雲秋水那邊小坐了一會兒,華青弦還是回了潤安居,老太太還沒睡醒,她便坐在那邊向金芽紅豆問著話,一時問老太太的飲食,一時問老太太的作息,最重要的自然是香媽媽不在後老太太這邊的安排。畢竟是跟在身邊幾十年的人,香媽媽這一死,老太太身邊確實沒什麼得力的人,但從旁的地方撥一個給老太太也怕她不樂意,紅豆和金芽便自作主張地決定暫由她們侍候著。對於這個,華青弦自是沒什麼意見的,也不是她屋裡的人,別人怎麼安排她不過是問問。

    又坐了一會兒,老太太還沒有醒,有個模樣機靈的丫鬟捧了茶果來給她吃,她笑著點了點頭,那丫頭卻道:「少夫人再等等,奴婢瞧著老太太是醒了,只是年紀大了會在床上多躺一會兒。」

    「是嗎?你連這些都看得出來?」

    「侍候久了便知道一些,以前香媽媽……」言至此處,那丫鬟口齒一頓,又瞧了她一眼才道:「香媽媽教的。」

    是個華察言觀色的丫頭,華青弦一笑:「你叫什麼?」

    「奴婢綠萍。」

    「綠萍?這名字怎麼聽著這麼耳熟?」

    那丫頭倒也未避什麼,坦言道:「少夫人,奴婢的妹妹是泌梅。」

    「喔!原來如此。」泌梅有個姐姐在老夫人屋裡當差,華青弦也是知道的,先前她也沒少讓泌梅過來打探消息,只是,如今泌梅被她送回王府已算是絕了情義,這丫頭此時過來獻慇勤又是什麼意思?

    她正這般思量著,那丫頭突然福身一叩,小聲道:「謝少夫人對妹妹如此寬宏大度!奴婢願牛做馬報答少夫人的不殺之恩。」

    「……」

    不殺之恩?

    是指泌梅麼?這丫頭還真有些意思,瞧著她眉目清秀,倒不像是大奸大惡之相,華青弦天上要開口再問她幾句,那廂紅豆已來喚人,說是老太太終於醒了。扭臉,又看了一眼那個叫綠萍的丫頭,想說的話終還是嚥回了肚裡,無論這丫頭打的是什麼主意,此時此刻都不及老太太來的重要。華青弦不再猶豫,逕自隨了紅豆去內室。

    金芽正端了米粥過來,老夫人聞都不聞便推開了,華青弦一見,順手從金芽手裡接過碗,又親自端到了老夫人的面前:「祖母,多少還是吃一點吧!要不然身體怎麼熬得住?」

    「這些吃著不喜歡,還是阿弦的銅鑼燒好吃。」

    華青弦微一抬眸,問:「祖母想吃那個麼?我一會多做一點。」

    「算了,人老了,也吃不了幾口。」

    「不礙事的,反正我也喜歡做那些。」

    老太太沒胃口是真的,喜歡吃自己做的銅鑼燒也是真的,可現在老太太不吃東西,卻絕不會是因為想吃自己做的東西,要的,不過是自己的一個態度。果然,聽她這麼堅持,老太太也沒有再說什麼勸阻的話,只是神容間多有憔悴。華青弦將手裡的粥碗重新還給了金芽,這才又拿起了美人拳給老夫人敲著腿,一邊敲,一邊歎:「祖母既然放不下,為何還要做那樣的決定?其實……未必是香媽媽。」

    聞聲,老太太目光微閃:「不是未必,是肯定不是她。」

    「那祖母為何還要……」

    「快四十年了,就算是一條狗我也養家了吧!人吶!卻是連畜生都不如的東西,她即為了別人能要我去死,那我也能為了找出她背後的那個人而捨下她。」老太太是個恩怨分明的人,一輩子要強的性子讓她對背叛這種行為深惡痛絕,正因為對香媽媽太過信任,以至於事件爆發後老太太便更加不能接受這樣的香媽媽的。所以,昨晚的一切是老太太的渲瀉,也是一招殘忍無情的苦肉計。

    這樣的老夫人才是王府的頂樑柱,也只有這樣的老太太才能駕馭王府數十年如一日,縱然重病纏身,卻依然能有條不紊地處理好一切。

    「那,祖母找出來那個人了麼?」

    「……」

    聞聲,老太太面上的激昂沉寂,化為滿腔的憤怒,嘴唇翕動不止,卻始終發不出一個字。

    瞭然,華青弦亦未追問,只道:「祖母若是不想說,阿弦就不問了。」

    「阿弦,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是誰了?」

    她笑著搖頭,卻並不隱瞞:「沒有證據,和祖母一樣只是猜的。」

    「那你倒是說說看,你猜的是誰?看看和祖母猜的是不是一個?」

    迎上老夫人略顯昏黃的厲目,華青弦沒有再出聲,只用手指微微碰了下炕桌上的茶碗,茶碗一晃,淺出一滴水珠,那盈盈顫動的水珠落進老夫人的眼底,老夫人的眼圈霎時便紅了:「我真是瞎了眼了啊!」

    「祖母別這麼說,您只是被有心人蒙蔽了而已。」

    「這王府裡的有心人也是太多了些。」

    何止王府如此,哪裡又不是這樣?老太太這輩子吃的鹽比她吃的米還要多,怎麼會不懂這個道理,不過是太寒心而生的感慨,華青弦自然不會當真。只又勸道:「祖母,別難過了,會過去的。」

    老太太搖著頭,兩眼中慢慢竟蓄滿了水氣:「阿弦,你幫幫祖母好不好?」

    「……」

    幫老夫人?

    不,她不會幫也不可能幫,因為,沒有理由……

    如果她是笙華郡主,念在往日的情份上或者還有點牽強的理由,可她是華青弦,對這個家本就沒有什麼留戀,更何況,這個家的人對她也從未好過一日。老夫人如今會這麼跟自己開口,也不過是因為她有了重新被利用的理由,她又為什麼還要欣然應允?

    她是犯賤麼?好容易跳出王府這個火坑又要一頭扎進來?要不是還想從假王妃查到真王妃的下落,她或者根本都不會再踏入王府,再要她回來幫她們?憑什麼?她又不是聖母瑪麗亞,為什麼要做這麼博愛的事?腦子進水的是笙華郡主,不是她華青弦。再說了,就算她腦抽了想要同情這些本不值得同情的人,可還有夜雲朝。

    攝政王是保皇派,夜雲朝是保王派,雖然還沒有真正開打,但那也是早晚的事呀!晚有一天這翁婿倆要刀槍劍棍地幹上一場的,她如果摻合進來了,攝政王肯定是不會手軟,夜雲朝可就為難了。她是個自私的人,能不成天想著要報老夫人和攝政王將她沉江之仇已經算是她的大發慈悲了好麼?怎麼還可能幫著一些狼心狗肺的親人來對付自己的愛人?

    什麼親情,那也得讓她有值得親的地方好麼?

    在這個吃人不吐骨頭的王府,親情如狗屁好麼?除了還讓她有些掂記的真王妃,她誰也不會幫,誰也不想幫,誰也不能幫。這,就是她現在的選擇。

    華青弦的沉默讓老夫人也急著了,她伸出枯瘦的老手,緊緊握了華青弦的小手,語重心長道:「阿弦啊!我老了,沒剩多少天日子可活了,可這王府的內宅沒有一個可以獨撐大局的女主人我實在不放心。所以,阿弦你要答應我,幫你母親看著王府,不要讓王爺有後顧之憂好麼?」

    「祖母,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我又如何能插手娘家的事。」

    其實這些話她本可以不說的,反正只要她做好袖手旁觀的準備,總有一日王府會鬧的四分五裂,可是,從前的事情就算她不追究責任也不能就這麼算了,該挖出來的真相,她也會一點一點擺到眾人的面前。她是華青弦,可她卻有義務為笙華郡主洗涮清白,從哪裡跌倒她要從哪裡爬起來,而且一步一個腳印,踩著那些曾經對她不仁不義之人,堂堂正正地站起來。

    「祖給你這個權力,只要祖母說你能插手,你就能插手。」

    她搖頭,果斷拒絕:「我不能。」

    「阿弦,連你也……」

    老夫人眩然欲泣的眼神讓人很難不動容,可華青弦依然冷冷打斷了她,還淺笑著問道:「祖母,您有多久沒看族譜了?」

    她被宗氏除名之事,是瞞著所有人做的,就連柳側妃和王妃都不知道,但,無論有瞞過了多少人,都不可能瞞得了老夫人。王爺在做此決定前,能商量的也只有老夫人,老夫人和攝政王欠笙華郡主太多,當年的沉江之舉已將她們之間的親情盡數斬斷,如今想要『她』還這反哺之恩?

    憑什麼?

    「阿弦,你,你……」

    「我都知道了,全部。」沒有再賣關子,也沒有再打啞迷,她這麼老實的人,自然要實話實說。只是她的實話太驚人,就一聲全部,便驚得老夫人瞠目結舌,再也說不出半個字。

    恬然一笑,華青弦溫和婉約地看了老夫人一眼:「祖母是不是想吃我做的銅鑼燒?我這就去。」

    說罷,華青弦起身帶著天雨施施然迤邐而去……

    出來混的,總是要還的!

    ——

    做了許多的銅鑼燒,送了一些給老夫人,又送了一些給王妃和小世子,還送了一些給幾個哥哥嫂子,最後剩下的華青弦就打包好帶回了綺蘭閣。

    屋子裡似乎是收拾過了,不但聞不到一絲血腥味兒還帶著股幽幽蘭草香,華青弦妙目一轉,這才發現床上已沒了天水的身影。

    「人呢?」

    駱惜玦從淨房裡走出,手上還沾著未乾的水漬,淡然道:「放你這兒不方便,我讓天火帶走了。」

    聽說是天火來接的人,華青弦也並未表現得太過吃驚,天風和天雨畢竟已跟來了王府,如果莫名消失她也少不得又要一通解釋,況且王妃的身邊有太多的隱藏的忍者,沒兩個高手跟在自己身邊她也確實不放心。所以,讓天火來接人無疑是最好的辦法,畢竟,四大暗衛閣主中數他武功最高,從皇宮裡偷兩個孩子都輕而易舉,從王府裡偷個大人,想來也不在話下了。不過……

    「天火不是還受著傷?」

    駱惜玦沒有正面回答,只道:「不妨礙他搬個人。」

    那就是好的差不多了,不過也對,有駱惜玦這個神醫在,想要好得慢恐怕也不行。

    「可是,天水不要緊吧?那樣重的傷,還搬來搬去的?」華青弦僅有的醫療常識告訴她,天水那樣的重傷級人物應該是要送進加護病房的,防感染嘛!可這是古代加不了護了,但搬來搬去還飛簷走壁的真的好麼?不會把他的傷口又弄到什麼的麼?

    聞聲,駱惜玦突然停在她面前,問:「你對我的醫術就那麼沒信心?」

    「你為什麼總要這麼想?我只是關心他好不好?怎麼說他也是相公的左膀右臂啊!萬一死了你可怎麼跟相公交待啊?」華青弦覺得自己太陽穴直突突,這傢伙,最近跟她說話怎麼成這樣了,好好說話不行嗎?

    駱惜玦眉目微動,突然問道:「那你是擔心門主少了左膀右臂,還是擔心我會被門主責罵?」

    「都擔心行不行?」

    「……」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可他也明白,就算她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答案,她也不會對自己說。駱惜玦抿緊了唇,緊握的指關節處已泛白,這個女人,總是能輕而易舉地讓他動怒,而他卻又不忍將怒火噴向她。

    他的隱忍她看在眼裡,不願看他繼續糾結,華青弦試著轉移話題:「哎!不過天水真的沒事吧?我看他身上那刀傷很深,不動手術怕是不行啊!」

    「手術?」

    聽到這個從未接觸過的名詞,駱惜玦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華青弦也不看他,只慢條斯理道:「喔!忘記你聽不懂了,我這麼跟你解釋吧!就是用刀切開天水的傷口,把他的受傷的內臟縫合好,然後再上藥,消炎……」

    「你怎麼知道這個辦法的?」

    「當然是看過了啊!」

    一聽這話,駱惜玦的雙眼果然大放異彩:「在哪裡看到的?」

    艾瑪!他的眼神好熾烈,這廝對醫學簡直是狂熱的執著啊!不過,她能告訴他這些東西都是從電視機裡看到的嗎?

    答案是否定的,不能,所以,華青弦只能搖著手指頭道:「說了你也不知道,總之,我是想說如果天水傷的很重,就只能用這個辦法……不過,你那是個什麼表情?難道你已經給他做過手術啦?」

    「嗯!」

    似是回答得極不情願,但駱惜玦還是給了個肯定的回復。

    華青弦先是一愣,而後猛地跳了起來:「哇靠!怪不得叫神醫,居然真的可以手術?駱惜玦,你太牛逼了你知道不?我挺你。」

    「聽不懂!」

    冷冷地三個字,生生潑熄了華青弦的熱情,她撇了撇嘴,哼道:「誇你厲害的意思。」

    「門主也會。」

    「真的?」華青弦的眼睛『蹭蹭蹭』地亮了起來:「哇喔!改天得問問相公還會些什麼,怎麼好像是全能啊!嫁給他我壓力好大……」

    什麼叫牛逼,那就是能人所不能,什麼叫霸氣,那就是敢人所不敢,她嫁的老公啊!實在是太給力了。

    她的反應沒能逃過駱惜玦的眼,同樣都會的一件事,知道夜雲朝會的時候華青弦的反應便直接變成了甜蜜,那樣的眼神,那樣的口吻,如果她是對自己所說,他一定會……興奮不已。可是,這個小氣的女人啊!除了說起夜雲朝的時候,她的反應總是那樣表面。

    他要的是她發自內心的讚歎,可惜,她從不吝於給別人。

    「你怎麼不問問我為什麼在這裡等你?」

    華青弦還渲染在自己老公萬能無敵的幻想中,眼也沒抬就附和道:「嗯!那你為什麼在這裡等我?」

    「天水怎麼會突然在這裡出現?是什麼人把他帶來的?」

    這個問題到底還是將華青弦拉了回來,她偏著頭想了想,認真地回憶:「好像,是個老頭兒。」

    好看的眉頭蹙起,駱惜玦倏地瞇起了眼:「你確定?」

    「不確定,可聽著聲音像是。」

    「我知道了。」

    什麼?就知道了?她可什麼也沒說他就知道了?

    「你知道什麼了?」

    「你不用知道。」這時候的駱惜玦似乎是變了一個人,整個人看上去冷冷的,頗有點像夜雲朝生氣的時候。華青弦果斷不敢再去鬧他,可兩條眉毛卻扭得不成樣子。

    駱惜玦本是一張冷臉,可看到她這幅滑稽的樣子,突然又心頭柔軟。

    有時候,駱惜玦也不明白自己,怎麼看華青弦除了一張臉長得還算討喜以外,性格什麼的都很抽風。這樣的女人要換了以前他是看都懶得看上一眼的,可現在,居然覺得她這個樣子很可愛,他是瘋了,一定是瘋了,要不然,怎麼也不會在她嫁給了夜雲朝後還對她心存幻想。

    每日每夜都在跟自己說這樣是不對的,可每日每夜說過後他還是會想起她的樣子,基本,閉上眼也能想起她的每一個表情。他已盡可能地對她冷漠了,可總還是會避無可避地看到她。

    而一旦看到,他就忍不住……

    因為忍不住了,所以,他只能離開。心念一動,他人已跨步邁了出去,連聲招呼也沒有打就直接離開。

    哎!這個過河拆橋的,倒是反話說清楚啊!華青弦急急忙忙地跟著跑出去,可不過一眨眼功夫,人就不見了。

    得,人家都是大俠,飛簷走壁來無影去無蹤!

    可那小子什麼意思來著?什麼是他知道了,但又不用她知道的事?

    ——熬了兩天一夜,華青弦終於累趴下了,吃過晚飯就直接上了床,本想睡個好覺,又覺得床上總有一股子血腥味。其實東西都是換過的,地也是擦過的,但可能是因為有先入為主的感覺,她總覺得天水睡過的地方有血腥味。

    兩個眼皮在打架,可她卻翻來覆去地不肯睡過去,迷迷糊糊間似乎聞言到了某種花草的香味,那感覺很熟悉,就好像是夜雲朝常送給她的曼珠沙華。

    猛地,華青弦一下子就驚醒了……

    床頭傳來幽幽的清香,她確信自己沒有聞錯,順手一摸,熟悉的感覺讓她心口怦怦直跳,方要低聲輕喚,一個黑影便霍地壓向她的唇。

    他嘴裡有她熟悉的味道,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臉,可她卻熱情地回應著,已熟悉那個人的一切,就算失去了『眼睛』,她也知道是他回來了。沒有問他為什麼回來,沒有問他為什麼會在這裡,她只是順應著他的氣息,與其抵死糾纏。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大發慈悲地放開她,她低喘著將頭靠在他懷裡,呼吸間,唇角彎彎……

    沙啞的嗓音暗藏*,低低的,烈酒般甘醇:「想我了嗎?」

    「嗯。」

    羞於啟齒,她悶在他懷裡點頭,他的懷抱還帶著冬夜的清冷,她微微一顫,卻叫他圈得更緊:「怎麼不回家?」

    「我在等你。」她的聲音漸而低了下去,不知為何,竟有些委屈。

    她不是那種小女人的性子,也從來不覺得一個女人就必須要依附著男人生存,可是,習慣了他的庇佑,習慣了他的懷抱,突然他離開了,她竟那樣的不習慣。雖然她從未說過什麼,也從未提過要求,但此時此刻她很想對他說,不要走。

    感覺到她的異樣,他垂首問她:「怎麼了?」

    「相公,你不在的時候,發生了很多事,我一時也跟你講不完,可是你要相信我,我做的任何事情都是為了將軍府好……」

    她急於解釋,他卻直接打斷了她:「別說了,我相信你。」

    「你聽都沒聽我說什麼就相信我?」推開他,華青弦氣息不平,自古以來婆媳關係就是個千古難題,她也知道夜雲朝夾在她們之間會有些為難,她不求他偏袒只求他保持中立。可看看他現在的態度,這麼敷衍,她還怎麼……

    伸手,他粗糙的指腹滑過她的眼角,那裡有微微的濕痕熱灼著他的心。低低一歎,似疼惜,似憐愛:「傻女人,只要你說我就信,無論是什麼。」

    「……」

    暗夜裡,他的眼睛越發的清亮,內裡奪目的光華瀲灩,磁石一般將她深深地吸了進去。她動了動嘴,想說些什麼的,卻只是狠撲過去,主動奉上自己的唇。

    小別勝新婚,繾綣愛意濃!

    一個狂肆勇猛,一個任君採擷,然後便是一次又一次又一次又一次又一次……

    ——某弦累癱了,賴在他光裸的懷裡睡的昏天黑地。

    一覺醒來,不知南北,全身酸痛似被人踹了數百數千腳。鑽出被子看了看窗外,天還沒有亮。

    華青弦弱弱地伸出兩條小爪子摸了摸,手下健碩的肌理觸感極佳,那如夢似幻的菲靡感又全都湧回了腦子裡,華青弦驀地張開清冷的美目,下意識擁被而起,側眸,藉著微弱的夜色細看著熟悉中的男人。夜裡,他俊美的臉龐,透著稜角分明的冷硬;烏黑深邃的眼眸,掩在那排排濃密的睫毛下,高挺的鼻樑,絕美的唇形,果真是秀色可餐……

    指尖無意識地刷過男人的臉,從額頭至鼻樑,從鼻樑至薄唇……

    下一秒,指尖被他吞入口中,她嚇得尖叫著縮回,男人卻猛地撐起身子,湊在她耳邊笑語:「娘子,你叫的太大聲了。」

    那口氣,那曖昧度,顏色直逼限制級……

    華青弦一下子就紅了臉,好在是夜裡看不清所以她還不至於太尷尬,捶了他一把,她抗議:「討厭,叫你嚇我。」

    「明明是你偷偷趁我睡覺的時候摸我,還怪我嚇你?」

    呃!好吧!真相就是這麼殘酷。

    捂臉,她尷尬道:「好了好了,這麼不要臉的話就不要說了……」

    「你連不要臉的事都做了,還不讓我說不要臉的話啊?」

    「你,你討厭……」

    男人悶悶地笑著,一抬頭又吻住她嘟起的小嘴,將人狠按在懷裡又猛啃了一陣後,才喘著大氣放開。她在他懷裡又軟成了一灘泥,可夜雲朝卻很清楚她再也承受不起自己的再一次……

    旺盛的精力無法紓解,只能將人按在懷裡又耳鬢廝磨了好一陣,她被他撩得受不了,一邊小心地躲他,一邊小小聲地問著其它的問題轉移他的注意力:「相公,你怎麼回來了?不是去雲台山的麼?按你們的腳程,應該還沒到那裡吧?」

    「是沒到。」

    一聽這話,華青弦的注意力倒是被轉移了,忙揪著他的衣領……呃!好吧!失策,他此刻光光的,木有衣領可以抓,所以她的小手便不小心抓到了他的胸肌,觸感仍舊是那麼極佳,華青弦忍著想要狠狠蹂躪一番的衝動,悻悻地收回了自己的手:「相公,你該不會是半道上又折回來了吧?」

    「你知道怎麼的?」

    擦!真是這樣?為什麼?

    彷彿讀懂了她的心思,他主動解釋道:「因為,我不放心你!」

    切,花言巧語,誰信呀?

    彷彿又讀懂了她的眼神,夜雲朝再度主動解釋道:「我找了個替身陪著他們慢慢走,自己先去了趟雲台山。」

    「所以你已經見過隱醫了麼?他怎麼說?當年有沒有做過……」

    打斷她的話,他直言道:「我沒見到師父。」

    「……」她確定自己沒有聽錯,可是,他已經去過雲台山了怎麼會沒有見到他師父呢?

    「他老人家根本就不在山上,而且,閉關也是假象,應該是離開許久了。」

    想到自己上山後看到的一切,夜雲朝的眸底暗影重重,無論隱醫在不在山上,這一次他也勢必要利用隱醫之名重新站起來。所以,上山後雖然沒有見到師父,他卻又弄了個師父的替身在那裡。之後,只等他的替身上山,假隱醫會以治病不能打擾為由,將人送進山洞裡閉關,直到他處理完一切,再讓替身出關,帶著那五路隨從招搖回京。

    聽到這裡,華青弦也大吃一驚:「啊?你的意思是隱醫不見了?會不會……會不會……」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這一點她還是瞭解的,所以,就算是心裡猜的是那個最壞的結果,可她卻不敢當著夜雲朝的面說出來,只是,怎麼就這麼巧,她們才要去找隱醫,人家就……

    搖搖頭,夜雲朝歎道:「如果師傅壽終正寢也會有駭骨,所以,師父應該還在人世,只是不知道去了哪裡。」

    「啊!那豈不是又失去了一個知道真相的機會?」

    「也不一定。」挑眉,夜雲朝目光灼灼地望向華青弦:「天水昏迷前是不是跟你們說了什麼?」

    「沒說什麼啊!他先是跟天雨說了自己沒事,後來又說是什麼前太子和明相傷了他,然後就沒有了。」

    「我想,天水不是那個意思。」如夜的星眸微微一瞇,復又慢慢鬆開,夜雲朝一字一頓道:「和明相長得像的那個人,應該是西洛前太子。」

    「……啊?」

    不會吧?前太子?

    那小羿和小顏豈不是西洛皇室的嫡皇孫?

    「你們啊!果然是一家人。」

    聽不懂,華青弦奇怪地看著他:「什麼意思?」

    「日月國皇太女的女兒養大的孩子居然是西洛國的小皇孫,你們的身份都如此尊貴,為夫實在是……」

    華青弦也不知該哭還是該笑,只得推了他一把:「去去去,這個時候誰有心情和你開玩笑啊?」

    眉一挑,夜雲朝薄唇輕勾:「沒心情開玩笑,那你有沒有心情做點別的事?」

    靠!他是種馬麼?這精力簡直旺盛到令人髮指。

    他的腦子裡能不能想點別的嗎?可是,他狼幽幽的眼光落在自己身上的感覺腫麼那麼的扎眼,難道他真的想?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華青弦把自己裹進被子裡變成人蠶,然後才弱弱地拒絕:「沒有。」

    看她怕成那樣,男人大手一伸連人帶被將她攬入懷中,悶悶的笑聲自頭頂傳來,他的聲音裡有濃得化不開的柔情與寵溺:「今晚放過你。」

    聽了這話,華青弦終於放下心來,一抬眼又見他光著上身將她和被子抱在懷裡,怕他凍著,她掙扎著打開被子,將他也一起納入被中。柔軟的身子依進他懷裡,她享受著他懷中的溫暖,滿足道:「相公,你回來了真好。」

    他笑問:「我哪裡好?」

    她笑答:「你哪裡都好。」

    聞聲,夜雲朝不再言語,只是暗夜中笑的如沐春風。

    他的懷抱那樣溫暖,她像是包在一團溫暖的海水裡晃來蕩去。

    倦意襲來,華青弦幾乎又要睡去,正在他懷中小雞啄米,腦中突然電光一閃,懵懵懂懂地抬起頭來,華青弦突然道:「相公,會不會是你師父?」

    「什麼會不會是我師父?」

    華青弦終於來了精神,小嘴兒湊到夜雲朝耳邊道:「相公,我是說今兒個是一個老頭兒把天水送來的,我明明不認識他,可他卻直接跟我說讓我去找駱惜玦,世間知道天水是你的手下的人並不多,知道天水應該交給我的人就更並不多,那個老頭兒能自由出入王府,還對我和蒼穹門的關係瞭如指掌,你說,會不會是你師父?」

    「你確定?」扣在她腰上的大手下意識地收緊,夜雲朝眸光灼灼,似有流光飛逝而過。

    嘴一撇,華青弦老實道:「我怎麼可能確定?我連你師父長什麼樣兒都不知道,而且,那個老頭兒來的時候在我背後站著,我也沒看到他的臉,只是感覺聽聲音像個老頭兒,而且,他身上有一股子奇特的藥香。」

    聽她提到藥香,夜雲朝神色更加凜然:「什麼樣的藥香,你給我仔細說說。」

    「形容不出來,可是你要讓我再聞到的話,我肯定……」她的話未說完,夜雲朝突然自枕間摸出一塊香木,瞬間,幽幽的香氣在床幔間瀰漫開來。

    華青弦瞪大了眼:「呀!就是這種味兒,相公……原來真的是你師父。」

    「師父他老人家怎麼會在王府?」

    不在雲台山已經很讓他意外了,如果還在王府裡出現的話……

    「這個嘛!你只有親自問他老人家了。」說完,華青弦又掐起下巴慢慢順著自己的思路分析:「不過,如果你師父幾年前真的替我母親和假王妃換過臉,他來找假王妃不是很正常的嗎?」

    經她一提醒,夜雲朝腦中許多的事情似乎都被擺到了一塊,原本不能串起的也一一串成了線,如果師父當年真的替假王妃換過臉,那麼,他現在來王府的意圖難道是報信?可假王妃明顯就是西洛皇室中人,師父素來淡泊名利,又怎麼會和西洛皇室攪在一起?

    「阿弦,王妃的屋裡是不是真有密室?」

    華青弦點點頭:「是啊!原本只是懷疑,可已經帶天風去驗證過了,真的有。」說罷,她似又想到了什麼:「喔!你懷疑……」

    「想不想去密室探險?」

    勾唇,他黑亮的眸底閃爍著誘人的華光,華青弦下意識地嚥了下口水:「可天風說沒看到那邊的機關在哪兒,冒冒然闖進王妃的屋裡的話,萬一打草驚蛇……」

    伸出長指點住他的唇,夜雲朝逼近她:「只要告訴我,你想還是不想就行。」

    咬唇,糾結,可最終的答案仍舊只有一個:「想。」

    要不是為了那間密室,她才不會賴在王府裡不走,早一點揭開密室的秘密,她也好早一點將心放下,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那間密室和她息息相關,一想到真的有機會進去,便興奮得全身的細胞都在震顫。可是,沒有十成的把握他們真的要去冒險嗎?王妃的院子裡可埋伏了不少忍者,萬一……

    華青弦還在胡思亂想,夜雲朝已翻身下床穿衣:「快點穿衣服。」

    「等等,我剛才跟你說的話你都沒聽進耳朵裡去嗎?天風他還沒看到機關在哪兒啊!你要往哪走?」

    不過是眨眼的功夫,原本赤身的某門主已一襲墨衫風流倜儻地立在她跟前,瞅著自家男人那幅『小鮮肉』般的身材和臉蛋,她沒骨氣地又開始吞口水,剛吞到一半,他男人開口了:「那天風有沒有告訴過你,他會的奇門遁甲之術,是我教的?」

    「……啊?」

    擦!她真是嫁了個全才啊!宇宙無敵萬能好老公有木有?——

    初冬的夜晚,一輪圓月又清又冷,彷彿就掛在汀蘭閣主屋的飛簷之下。

    飛簷下分明有很多人,卻獨獨沒有人聲。就連華青弦和天風天雨都閉緊了嘴,連呼吸都顯得小心翼翼,萬籟俱寂的夜晚,眾人皆能感受到那種逼人的壓力。

    突地,一聲龍吟,錚鳴衝霄。

    夜雲朝劍已出鞘。

    凝視著劍鋒,夜雲朝幽然而語:「我只給你們一次機會,要麼逃,要麼死。」

    如此牛逼哄哄的話一出口,華青弦看著自己男人的雙眼便冒出無數粉紅色的心。

    艾瑪!好帥,好酷,好冷,好……

    心頭胡亂的感慨還不及吐盡,劍氣襲人,天地間都充滿了淒涼的肅殺之意。清冷的月華照落劍端,白森森地讓人不敢直視,夜雲朝大手微抬,仗劍揮舞,渾厚的內力貫穿於密不透風的森森劍氣之中,排山倒海般推瀾而出。幾乎在同時,王妃主屋的四周皆響起陣陣悶哼,不多時,那些蒙面舉刀的忍者,一個個被逼現身,再不能隱伏於內。

    「呲吟……」

    又是一聲奇異的劍吟聲在夜雲朝揮劍的那一刻自鳴而出。

    站在不遠處,華青弦只感覺到一股破天裂地般的勁氣自他週身如海浪般向四周奔湧。長劍揮動的時那一道巨大的亮光,刺得人雙眼下意識地緊閉。可縱然是閉了眼,卻仍舊能感覺到眼前白茫茫的一片……。

    幾乎只在片刻,亮光驟然消失,華青弦好奇地張開雙眼,卻見身前的男人二指輕輕摩擦過長劍的劍脊,而王妃主屋周圍的黑衣忍者,一個個正目瞪口呆地靜立著,一切似都還如原樣。

    夜風又來,令人震驚的一幕突然出現。

    那些僵立著的黑衣忍者,竟然在那寒風中瑟瑟發抖,不及眨眼,恐怖的一幕又現,起初是某個忍者的臉上出現在龜裂的血痕,漸漸的,第二個,第三個……許多個。分崩離裂的殘肢斷駭四下飛落,數十名黑衣忍者,就那樣活生生在華青弦的面前變成了無數的碎片,然後分崩離析,血肉模糊。

    那一刻,華青弦呼吸都停了。

    她發誓,那是她此生(不對,包括上輩子在內)所見過的最恐怖的畫面,沒有之一。

    不過是要去王妃屋裡的密室裡探個險,真的需要玩這麼大嗎?

    抖,發抖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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