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鷹的臉上突然閃現了一絲為難的神色,離若看了他一眼後,他才低下頭道,「這些也不過是客棧裡那些過往的商人在那胡亂猜測的。」
「猜測什麼?」
「說是這些年沈君華帶了不少人來這隔壁,然後……在某個偏僻的地方偷偷建了一座城。」
建了一座城?離若好像是聽到什麼笑話一般,笑的有些肆意起來。
他們竟然說師父帶人建了一座城?且不說建一座城所需要的人力物力吧,且說這荒茫戈壁之中若是當真平添了一座城,難道不會引起別人的注意嗎?
這沙城再往西便是一片戈壁,可謂是一片寸草不生的地獄,平日裡除了那些土生土長的人會去那裡轉轉,外人是嫌少會去那兒的,只因那裡環境惡劣,若是行差踏錯便有可能喪了命。試問這樣的情形下,師父又怎麼可能——
「他說的是真的。」烏薩娜眨了眨眼,似笑非笑地看著離若。
而離若掛在臉上的那抹譏笑此時卻是格外的可笑,她僵著臉有些不敢置信地看著烏薩娜。
烏薩娜眨了眨漂亮的雙眸,「那地方,我去過。」
「你去過?」
「是啊,就在幾個月前吧,那時候烏藍逐步開始挑釁國主,我……我知道烏藍準備謀反之事後,便來找沈先生,希望他能幫我。」說著,烏薩娜指了指遠處,離若順著她的手指看去,只見沈君華此時已然帶著阿蠻上了城牆,「那時候,是沈先生旁邊那個少年帶我去那座城裡見的沈先生。」
「你當真?」
烏薩娜彎起唇角笑道,「我做什麼要騙你?」
是啊,這件事上,她好像的確是沒有什麼理由要來欺騙自己,可是……
離若回過頭又看了一眼正站在城牆之上的沈君華,心中百感交集。
師父,你當真是要帶著阿蠻謀反麼?
思忖之際,烏薩娜已然大步繞過了她,朝著城牆那兒走去,只是剛走了兩步她便扭過了頭看向了離若,「怎麼,不過去瞧瞧?」
離若想了想,隨即點起了腳尖,運氣躍起之後,伸手攬過烏薩娜便朝著城牆那兒去。
烏薩娜比離若想像中的要輕好多,帶著她躍行而去著實有些輕鬆。
如今沙城裡的許多人都已然擠在了城牆那兒,似乎有一種城門一旦打開便會破門而出的陣勢。
「師父。」離若上城樓的時候,沈君華正在和據守在城外的人說話。
「鐵風,你知道我這人的,你若不逼我,我自然是不會去找你的麻煩,但是……」沈君華笑的詭異,「但是你若來尋我的麻煩,那我定然是不會就此罷休的。」
沙城外站了千百號人,為首之人身披一件寬厚的披風將整個人都掩埋在了裡面,不僅如此他還帶著厚重的斗笠,將容貌亦是藏了個密不透風。
離若瞧著他,倒是突然忘記了本來要說的話。
那人並不高大,也不健碩,身形單薄絲毫沒有什麼大將的體魄,只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牽著韁繩單單是站在那兒罷了,離若遠遠站著都能感受到自他身上散發出來的那種霸氣。
與其說是霸氣,倒不如說是一種寒意。
那種會讓離若隱隱覺得有些膽怯的寒意,這種感覺,離若只在瞧見一個人的時候感受到過,而那個人便是桑國如今的國主——江點藍。
「沈君華。」低沉沙啞的聲音就好像這荒漠之中的風一般,夾雜著砂礫席捲而來。那人坐在馬上,看不清表情,寬大的披風更是掩藏裡他的一切,他道,「你裝什麼正人君子?」說著,自那厚實的披風裡忽的伸出一雙手來。
那露出來的僅有的一段小臂格外的纖瘦堅實,黝黑的皮膚在烈日之下折射著莫名的光澤,看來他是在這荒漠裡生活了很久了。
「鐵風,你別得寸進尺!」那人的話顯然是激怒了沈君華,但是他沒有言語,而一旁的阿蠻卻是已然看不下去了,舉著手中的劍,隔空指著那人道,「血口噴人是要付出代價的!」
「呵!」
即便離若離他有數丈之遠,但她卻是依舊聽見了那一聲冷笑,而且她似乎隱隱地感受到了在那斗笠之下,一臉肅然的人忽的勾起了唇角露出了一抹嘲諷的笑容。
「沈君華,我沒空和你多廢話。」鐵風乾脆利落地揮動了手中的大刀,直直將那刀柄插入了身邊的沙土之中。「你把血如意和我那些被你抓走的兄弟都給我送出來,我就不追究鐵頭的死,你——」
「別廢話,你這種殺人不眨眼的惡魔有什麼資格在這裡談條件!」這一次,依舊是阿蠻嗆聲道。
「呵。」同樣的冷笑再一次出現,那人不疾不徐地伸長了手,一把提起了被插在沙土之中的大刀。「你說這話的時候,看過你自己的雙手麼?」說話之間,那人手腕一轉,將手中的大刀擲了出去,之間那大刀折射著陽光在眾人的注視之下絲毫不差地略過了一旁馬匹後側的掛袋,將那後頭的包袱帶了出來,最終被大刀順勢定在了那人馬匹前三寸的地方。
「我是殺人不眨眼的惡魔,那你是什麼?」那人指了指地上的包袱,「若是要算賬,那我倒要好好和你算算!」說著,他掀開披風,翻身下馬,兀自走上前道,「之前,你們為了血如意而屠了劉家莊,後來又滅了朱家寨……呵,我鐵血軍所殺之人皆是惡人,而你們呢?一群偽君子!」
「你胡說,那都是旁人編的瞎話來污蔑我師父的!」阿蠻氣急敗壞的道。
「污蔑?呵,你師父應該很清楚是不是污蔑。」
這一次,阿蠻還想再說,但是沈君華卻是伸出了手阻止了他。
「解釋那麼多做什麼?」沈君華傲然地看著城樓下的人,「你要我放人,可以。但是……血如意我不能給。」
「呵。」那人冷笑了一聲後,伸手抽走了被插在地上的大刀,「早這麼說,不就好了。」說罷,懶懶地揮了揮手,「動手!」
那般不在乎的神態倒是讓離若有些吃驚,只是她還來不及露出一絲笑,便見到那人身後的眾人忽地都拿出牽動了韁繩,朝著城牆的方向而來。
「師父!」阿蠻問了一句,而沈君華只是抿著唇想了想後,道,「守住城門!」
沈君華說罷,轉身大步下了城樓。
「扛得住麼?」目送著沈君華離開,離若扭過頭看向了阿蠻,見他愁眉不展,隨笑著問道。
「扛不住。」阿蠻還沒有回答,一旁的烏薩娜已然回答道,「你瞧瞧,他們這蠻力勁兒,只怕再有更多的人守城門,也是守不住的。」
「你……」
「我雖是有求於你,可到底說的是實話。」烏薩娜滿不在乎地撩了撩頭髮,隨即轉過身兀自下了城樓。
「師姐。」此時沈君華不在,阿蠻有些無助地看向了離若。
離若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莫慌,帶著人好好守住城門,聽師父的話。」
離若回頭看了一眼沈君華離開的方向,此時已然瞧不見他的身影了。
「你好好在這。」離若安慰了一聲阿蠻後,點著足尖從城樓之上躍了下去,紅色的紗衣在風中飄蕩著,恍若拉開了一道艷麗的風景。就在離若將要落地的時候,她側身立足在了一個壯漢的頭頂之上,借勢翻身最終安然立在了一旁。
「師姐!」離若突然跳了下去,讓立在城牆之上的阿蠻有些措手不及,他趴在城牆上,伸長了脖子瞧著下面,「師姐!」
「莫擔心。」離若懶懶地揮了揮手,在阿蠻驚恐的目光之下,揮手擋去了幾個壯漢的襲擊後,她笑靨如花地朝著鐵風而去。
鐵風已然已經注意到了這個從城樓之上一躍而下的人,而他自然也是注意到了她朝自己方向而來的意圖,隨衝著一旁的副將揮了揮手後衝著離若的方向指了指,「帶她來見我!」
離若素來愛玩,以前她便喜歡在鬧市裡穿梭,亦或是在山澗裡跳躍,躲過那些莽撞的大漢自然是輕而易舉。
最終,離若悠然地站在了鐵風的面前,勾著唇角笑道,「你為什麼要血如意?」
鐵風顯然是沒有想到離若費盡心思到了自己的面前竟然只是問了這麼一句話,遂有片刻失語後,忽然笑道,「為什麼要告訴你?」
「告訴我了,或許我能幫你拿到它。」
鐵風從未見過這個女人,猶如火焰一般在這片荒漠裡不斷燃燒著,但她的話著實讓鐵風覺得是自己看稿了這個人。
「你?憑什麼?」
「憑我是沈君華的徒弟。」
「當真?」
「不然,我作何要騙你?」
鐵風想了想,隨後點了點頭,「這血如意乃是稀世珍寶,有人傳言說這血如意有起死回生之效,所以……」
「所以你拿來是為了救人?」
鐵風沒有說什麼,只是點了點頭。
離若看著那斗笠動了動,忽的就忍不住笑了起來。
「你若不信,便罷了。」
「我信。」離若點了點頭,而點頭的同時,只聽到身後傳來一聲城門被撞破的響聲,隨後便傳來了一陣吼叫聲,那些在沙城裡忍耐了許久的人,此時積蓄的力量終於得以釋放。
一瞬間,雙方人馬突然激烈地打鬥起來。
離若看了看天,莞爾,「時間差不多了,血如意如今應該已經不在沙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