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是來找我的?」
依舊靠著探出的神識聽到了張玉堂對下人所說的話,林默第一時間就愣住了:這是什麼意思?他不是來找小青的嗎?
那許府下人也頗為驚訝這位青姑娘的熱情追求者怎麼突然將目標換成了小青,當即驚訝詢問到:「張公子有何事要找林先生?小人可先代為稟報一聲。」
這就是下人們的標準做法,和地球世界那些老總秘書們所說的是一個意思,就是先探探情況,回頭稟報後,再由正主決定是見還是不見。來訪者雖然也對此心知肚明,但也只能老老實實的報上緣由,別無他法,
但張玉堂的表現打破了這個結論。面對許府下人的問話,他毫不猶豫的答道:「你就對林先生說晚生張玉堂前來拜訪即可。林先生知道了,定會來見我的。」
說罷,他微微仰頭,沖斜上方的虛空之處展顏,露出一個淡淡的卻意味深長的笑容。
後院廂房之中的林默頓時悚然一驚:因為在他看來,張玉堂的笑容恰是衝著他那一絲游離在外的神識而笑!其意味簡直彷如當面一般!
瞬間,他的神色就沉了下來。
「怎麼回事?他竟然能感應到我外放的神識?」
經由林默和白素貞共同確認過的**凡胎,如今突然展現出了修行者的本領,輕而易舉的就抓住了林默的一絲外放神識,這其中的意味。不可不謂複雜難測!他當即就心思急轉,不斷思索起來。
而片刻之後,當許府下人前來稟報的事情,他也已經有了結果:去看看!
不論如何,對方現在的目標是自己,而且現在看來,他似乎也只願意在自己面前展露出一些不凡之處來——這就是說,無論這張玉堂有什麼蹊蹺,想要探查出來的話,都只能靠自己了!
所以林默再不遲疑。直接起身。揮退下人,單獨從後院廂房來到前廳,來見張玉堂。
「張玉堂,」林默心知若是繼續裝傻充愣。這張玉堂的本領可比自己強多了。起碼自己可沒有把握能夠瞞住白素貞這位返虛境界的蛇妖。於是乾脆直接開口質問:「你究竟是什麼來歷?找小青是做什麼?找我又要做什麼?」
張玉堂嘴角微揚,輕笑道:「孫先生莫急,這裡是青姑娘府上。我並不想打擾青姑娘的生活。所以,不如咱們去外面一敘?等到了外面,你有什麼問題,我都可以為你解答。」
話都已經問出來了,自然沒有再退回去的道理,林默當即點頭同意下來。畢竟眼看就要拆穿張玉堂的真實情況了,若是在這裡停下來了,豈不是太虧了?至於對方有什麼計劃……呵呵,在上界天庭也不過是一個未成仙道的撿香童子,如今轉世進入凡塵,就算有什麼手段又能怎樣,林默還會怕他?
於是就這樣,在許府下人們頗為古怪的目光中,張玉堂與林默並肩而出離開了許府。而足足走了半個多小時,來到城外一處莫名小山的涼亭上,兩人才停下腳步。
得益於蘇州城良好的發展情況,其外臨近的小山之上有不少類似的涼亭,即可供路過行人休憩,也為那些人騷客們題詩留下實物依據。這涼亭看來也是其中之一,抬眼一掃,那石壁上就有不少詩句鐫刻其上。
「我很喜歡這個地方。」邁步進入涼亭,張玉堂自在的環顧四周,輕聲道:「不,應該說青姑娘很喜歡這個地方。所以我也很喜歡這裡。」
確實,這個涼亭的位置很不錯,極目遠眺,不僅能見到蘇州城的小半個城池,還能隱約看見西湖的一絲波光,令人心曠神怡。
但林默此時沒有半點欣賞美景的意思,尤其是在聽到張玉堂所說的話之後,更是眉頭微皺。
「不要說這些無用之事。」他沉聲道:「這裡只有你我兩人,沒必要再拖拉下去了,回答我的問題,你究竟是誰?來許府是為了什麼?」
「好吧好吧,沒想到林先生這般沉不住氣。」張玉堂仍然頗為悠閒,口氣也十分輕鬆的道:「我的情況,你們都應該推算出來了才是,只是一個因思凡之心而打入凡塵的撿香童子而已。」
果然這推算沒錯嗎?
其實對於那個十分簡單就得出的推算,白素貞一直有一種懷疑:這是不是天庭營造的假象?其實張玉堂的真實身份另有其人,這撿香童子只是一個偽裝而已?
對於這個懷疑,林默持否定態度。這並不單單是因為林默知道在白蛇傳原本的傳說中就有這個一個故事,也是因為這樣的偽造完全沒有必要:真要想隱瞞身份,大可按照正常方式直接掩蓋,使任何人都推算不了就行了,何必弄得多此一舉呢?
如今張玉堂親口承認,無疑證實了林默想法的正確性。雖然他也有可能在說假話,但林默本能的覺得,他說的是真的。
所以林默再次詢問了更重要的問題:「你為什麼到許府來?」
張玉堂在涼亭中走了兩步,彷彿踏青的人一般,輕鬆的坐在了涼亭橫椅之上,道:「這不是很簡單的問題嗎。因為我傾慕青姑娘啊!」
他說的如此直白乾脆,當即令林默噎了一下,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好。畢竟相比於那許多想的更多的推測,這個答案實在是讓能人生出一種荒唐之感。
「怎麼。你不信?」
林默當即點頭。如果是平時,有凡人傾慕小青,林默都覺得這是挺正常的事情,畢竟小青的樣貌在那裡擺著,凡夫俗子一見傾心,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可在眼下這個當口,一個天庭出身。因為小青而被打入凡塵的撿香童子對小青起了傾慕之心,才不斷的到
許府來……林默怎麼可能相信?!
「呵呵,我就知道,你們這些傢伙,只會將事情想麻煩,而不會看到最簡單的答案。」張玉堂頭一次收斂了臉上的溫和神情,對林默冷眼相對:「愚蠢的凡人!」
這神情轉變本就有些迅速到不可接受,而這熟悉的詞彙又被砸到自己身上,林默一時間竟然愣神了,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好在沒等到他開口。張玉堂已經繼續講述下去。
「我在天庭之中。屬於身份卑微的童子天官。雖然也有仙籍,但並非神祇之屬,而是最低劣的等級,連一些天兵都比不上。畢竟天兵雖然弱小。但只要不斷積累功績。就可獲得天庭力量加持。匯聚更多力量,修為提升越快。直到最後突破那道仙凡關卡,成為正式的天將也不是虛妄。」
「相比之下。我這撿香童子就卑劣的多。無論做什麼苦功,都只是自己的辛苦勞作,只能稱作完成任務而已。至於更多的福利,那是想也不要想的,只能憑借自身勤勉,不斷埋頭苦修,期望能快速渡過三災,正式位列仙班,成為有所執掌的天官神祇。」
「只可惜,這只不過是我的美好願望罷了,很快我就發現,我自己的資質實在是不堪造就,別說是那些已經修行有成位列仙班的仙人們,就是那些修為比我還低的天兵們,我都比不上!」
別以為這是一句胡話,天兵們雖然修為低下參差不齊,但他們都是在天庭運勢之下應運而生的生靈,在修行資質這上面,雖然不敢說能和孫悟空這樣的比一比,但還真沒有多麼壞的。不,其實有些頗為不凡的天兵,在孕育出來的時候,就有了可以與一些弱小仙神比擬的力量,直接就成為正式註冊上神祇名分的天將!
「我那時就知道,除非輪迴轉世,否則的話,即使我靠著時間在天庭苦熬成仙,此生最多也只此而已了。」
作為三十六個洞天福地聯合起來的超級洞天,天庭的環境在修行上面實在有太多加成。哪怕是資質普通的修行者放到這個環境裡面,不需要多長時間,就能有所成就,乃至於飛昇成仙。
但這份毫無付出的好處並非沒有代價,事實上,這代價反而十分嚴厲:這位修行者的修行路很可能就止步在初入仙人境界上了。任他再怎麼苦修,也不大可能更近一步了。
這似乎很難解釋,但世間卻不乏此種例子。歸根結底,也是有得必有失的天地至理的表現。
當然,這也不是絕對的,你要真是資質逆天如同孫悟空一般,或者福緣大到誰見了都要給予好處,三清道尊也得親自灌體傳功的話,那初入仙神自然不可能是你的最終頂點……只不過資質逆天的數遍千萬年也就那幾個例子,而三清道尊親自傳功,呃,還是洗洗睡吧。
所以如果事實真像張玉堂所說那樣,那麼他的修行終點確實也就是那樣了,初入仙神境界,就是他的極限。
無疑,這並不是一個好消息。尤其身處天庭,在眼看著各路神佛來往的環境下,更加令人不可接受。這就如同在地球世界,你在內地四線城市做一個千萬富翁,也就知足了,還覺得有那麼點意思,但如果到了上海深圳這等沿海城市,千萬資產還抵不過人家一棟房子,這怎麼能讓人滿足?何況天庭哪裡是用上海深圳就能夠類比的了得,就是把北京紐約巴黎什麼的加在一起,也不可與其相提並論啊!
所以毫不意外的,在這種前途無亮的情況下,張玉堂當時就道心渙散了。別說是修行,就是本身已有的修為和根基,都開始一點點的崩潰起來。
這並非誇張,而是事實。而且事實上,也幸虧他在天庭,還有童子天官的仙籍註冊,被天庭之力稍稍護持了一下,否則的話,道心渙散的那一瞬間,他就應該道基崩潰,修為渙散,直接身死道消了。
「就那時候的日子到底是怎麼過的,我也不大清楚。那種渾渾噩噩的狀態,非是親身有所體驗過的人。都是不會明白的。」張玉堂此時聲音低沉,彷彿從地底深淵之中傳出,叫人不寒而慄:「當時的我只知道一點,只要再過上一段時間,我就會徹底崩潰,消散於天地之間的!」
「不過就在這時候,事情出現了轉機。在我最後一次進行自己的職務的時候,我往下界看了一眼,只那一眼,就看到了青姑娘!」
「當時的青姑娘還只是一條靈智未開的青蛇。正在西湖中憑著本能游動。不過我能夠看出來。她很高興,本能的很高興,比許多為前事所擾的神祇們都高興!」
「我當時愣住了,心中一片胡思亂想。具體想的什麼我也不清楚。只是最後才確認了那個念頭:如果我能像這青蛇一樣愉快高興的生活。哪怕是在凡間,也該是多好啊!」
林默聽到這裡,面容微動:接下來發生的事情。他已經知道了。
果不其然,就聽張玉堂繼續道:「當天等我回去之後,就有上諭傳下,說我起了凡心,犯了天條,當革除仙籍,趕下天庭,如凡塵俗世之中輪迴一遭。」
林默聽到這話,心中一動,出言問道:「這是誰的上諭?」
張玉堂微微抬頭,也不隱瞞,輕聲答道:「是南極長生大帝。」
林默聞言,眉頭先是一鬆,神情一喜,卻馬上又是一皺,神情一沉。
客觀來看,南極長生大帝的這道諭令與其說是懲罰,不如說是救治。當時的張玉堂道心就在崩潰邊緣,哪怕再過上兩三日,只怕也支撐不住,但這樣便入凡塵的話,就相當於接著凡心一動的關卡轉世重修,不僅保全了性命,而且若是來世有所領悟,還能借此突破境界,說不定能夠堂堂正正的飛昇成仙,不再有眼下這種尷尬境地。
所以這與其說是懲罰,不如說是拯救!
只是同樣,這也有個問題在:為什麼南極長生大帝會這麼恰巧的關注到張玉堂身上呢?
沒錯,作為四御帝君之一的南極長生大帝卻是是唯一一個有權力和職責管理天庭諸天神佛的帝君,但這檔次相差的也太多了吧?如果是各部正神,或者正牌神祇,甚至是那些天資不凡未來可期的天將們,南極長生大帝的關注都可算是正常,可關注一個力量弱小道心渙散,甚至連未來也幾乎有所限定的撿香童子……這是南極長生大帝所應該做的事情嗎?
林默覺得,這有問題。
但這只是他心中的想法而已,注定得不到任何人的解答。所以在眼下,林默什麼也沒說,只是繼續聽著張玉堂的講述。
「說實在話,我在天庭當值數百年,見過不少被貶下凡塵的天官,也曾想過自己被貶下界會是個什麼感覺,但唯獨沒料到,自己當時會是那麼開心!會是那麼喜樂!」
張玉堂臉上已經不再是冷漠,轉而用一副十分幸運的神色講述著:「我當時恨不得馬上就被送上斬仙台,直接一刀將我送到六道輪迴之中,讓我進入凡塵去!」
「後來的情況就不用多說,天兵們依照上諭將我革除仙籍,送往六道輪迴,是我開始轉世。於是就不再有了上界天庭的撿香童子,只有下界蘇州城的一個富家公子張玉堂。」
事情講述到這裡,基本已經告一段落了,但林默卻毫不放鬆的開口問道:「那你是怎麼覺醒天官神氣的?」
從目前已知的情況來看,張玉堂轉世是沒有任何問題的,因而轉世之後,那遺傳自前世的天官神氣也應到被封禁住才對!再加上轉世之時,天庭已經將他的仙籍給革除了,所以實事求是的來說,此時的張玉堂頂多也就只能算是前世有仙緣,今生比許多修行者都有可能飛昇成仙的凡人而已!無論怎麼說,其魂魄深處的那一道天官氣息,都應當不顯露出來才對!
這才是問題的關鍵所在!
「是南極長生大帝喚醒了我。」張玉堂似乎今天要將所有事情都給說清楚,一點隱瞞也沒有,當下就直接說了出來:「呃,不,不是南極長生大帝,而是南極仙翁。是在兩月之前,南極仙翁入我夢中,將我前世點醒,同時也將那道天官神氣的封禁給解除了的!」
林默一愣,繼而心中一跳:南極仙翁?兩個月前?那豈不是自己與南極仙翁相見的時候?
張玉堂並不知道林默在想什麼,只是依舊講述著:「當時,覺醒了前世今生之後,我馬上就有了念頭,想要親眼去見一見當年使我萌發凡心的青蛇!」
「不過可惜,我轉世前修為低下,輪迴轉世對我的影響太大。即使南極仙翁出手,頂多也只能勉強將我喚醒而已。這段時日以來,我始終思想不甚清明,也只能隔三差五的響起這事情來。」
「好在因緣際會,就在前些時日,我思想終於清明的時候,終於見到了當初的那條青蛇!」
張玉堂說道這裡,已經是激動難耐,目光閃動。而緊接著,他也說出了一句令林默沒法理解的話。
「所以,我當時就決定,絕不放過這條青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