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第一次覺得修行者聽力太好也是個錯誤。
「你說什麼?匡扶大宋,擊退金人?我是不是聽錯了?」
梁連十分認真的點頭:「正是如此!請仙長施以援手!」
林默突然覺得眼前的世界十分荒唐,前所未有的荒唐,比自己認出孫悟空的時候還要荒唐:國家的交鋒,民族的戰爭,竟然要一個修行者進行?
啊,對了,白素貞在從雷峰塔脫困之後面見皇帝,也被皇帝這樣請求,希望能用法術直接擊敗金國,拯救大宋,只不過白素貞當時委婉拒絕了。
能說什麼呢,只能說南宋真的是沒救了。
似乎看出了林默準備拒絕,梁連大急,搶先道:「仙長,此乃當今聖上親口所言,望天下有能之輩共為大宋效力!若您願意,聖上就有諸多仙家寶貝相贈!而且可以許您國師之位,天下共尊!甚至可以效仿先祖與陳摶老祖之事,與您一塊名山大川,供您要開山立派啊!」
梁連說的認真,林默只覺更加可笑。
不是這個待遇不好,說實在的,這待遇好的簡直沒邊了!
若論寶貝,哪家能比得上皇家收藏?想也知道,皇帝要贈與的仙家寶貝,絕對不是凡物!國師之位更是不用多說,天下共尊的待遇簡直可以比擬真正得道成仙的大能了!不,一些不知名的毛神甚至還比不上這個!至於陳摶老祖和宋朝開國皇帝趙匡胤的事情,當年陳摶老祖能要來華山,現在就能要來衡山!要來嵩山!而這,都是不遜色與普陀山的名山大川!
但即便如此,林默也只覺好笑:因為不可能有修行者答應的!
在當下世界,白素貞曾經幾次從觀音大士和天庭神將處得到告誡:仙凡有別,不可過多停留在俗世,干擾俗世!
這是白娘子世界的規矩,也不止是白娘子世界的規矩:幾乎任何世界,只要是修行者,都不能和俗世有太多聯繫!而享受皇家供奉和參與朝代更迭,更是禁忌中的禁忌!是尋常修行者沾都不能沾的事情!
修行者講究因果,以林默境界,還體悟不到這種神奇的力量,但這種力量確實存在!你享受了皇家供奉,參與了朝代更迭,從中得到了好處,那麼就一定有付出的時候!國師是嗎,天下共尊是嗎,好,那你就一輩子護持好這個國家吧!否則國家一旦破滅,朝代一旦更迭,你得到的東西就會全部反噬!
一朝氣運反噬之力何等強大,就是真正的天庭神仙也承受不住!何況普通的修行者!到時候修為崩壞神通盡失還是好的,搞不好就連輪迴轉世也不能再遇仙緣,永永遠遠的**在俗世吧!
所以,但凡有理智的修行者,都會對梁連的邀請懼而遠之!
當然,這其中也有兩種特例:第一種是龍虎山,第二種是從龍之業。
龍虎山不用多說,這是張道陵張天師的道統。因為張天師平生所為,再加上他成仙後在天庭的職位,所以成為了歷朝歷代受封的天師。在享受皇族賜封和平民百姓供奉的同時,掃蕩俗世中為害的妖孽,避免大妖作祟動亂凡間。
這個是人家的祖業,天生如此,普通修行者學不來。
至於從龍之業則比較神奇,指的是修行者順應天意,輔助真命天子平定亂世,成就太平。這種做法比較古老,可以上溯的炎黃之爭中輔佐皇帝的風伯雨師。一旦完成,不僅不會受到王朝俗世的拖累,還會得到功德嘉獎,修為大增。
這個普通修行者倒是能參加,但難度之高,簡直可以比擬成仙:真命天子是誰,我們從後往前看很清楚,但在當時,誰也不知道!亂局之中,你們麼知道你輔佐的是真命天子?而不是對面的人?要是搞錯人了,下場之殘,自己想去吧!
況且真命天子要成就偉業,必然遭受諸多劫難,這位受天地青睞的貴人自然不會有事,但身邊之人就比較倒霉了!而且不用覺得自己是修行者,有法力神通就能夠無所畏懼,放心,只要你一個鬆懈,劫難絕對能夠解決掉你!絕對不會讓你覺得無聊!
所以除非萬不得已,或者真有大神通,是不會走從龍之業的路子的——話說回來,真要有大神通,還用得著這個?
綜上所述,只要是聰明的,不想死的修行者,都不會答應梁連所說的話!況且眼下南宋明擺著就是日薄西山,自己何必要搭進去陪葬?
這其中道理頗為複雜,林默也沒有講給梁連的意思,就十分乾脆道:「世子厚望,我愧不敢當。」
這話說的斬釘截鐵,擺明了沒有任何商量的意思,令梁連失望萬分,而且是真失望。
要說梁連這個人,確實是個不折不扣的權二代,吃喝嫖賭什麼的也都沒少做,說他一個社會的毒瘤都不能是冤枉,否則後來也不會那樣飛揚跋扈,對許仙百般迫害。但正因為如此,他也明白對自己而言,南宋意味著什麼:南宋若亡,他也就是死!
所以自從皇帝表達出希望請仙人出山匡扶大宋之後,他也真對這件事情上心:若真的請來了仙人扶持大宋,自己的快活日子豈不是一直都能過下去?
就是在這樣的想法驅使下,他在聽到鎮江有神仙臨凡之後就立刻趕來求見。即使是老練的陳縣令將其中關竅講給他聽,並一再強調這很可能是個有所圖謀之人時,他也仍然寄予厚望!
事實上,他現在就還有些恨陳縣令:要不是你方才怠慢了仙長,說不定在我重利之下,事情已經成了!
而與此同時,陳縣令卻有不同想法。
這位陳縣令出身官宦世家,又有數年宦海沉浮,見多識廣,也和真正的修行人打過交道,對神仙二字本就沒有平民百姓們敬畏。所以自一開始,理智的他就識破了林默的整個計劃,也因此對林默有了不良的看法:有道全真怎麼會這般做派?說是神仙,還不如說是個妖道!真要是出山,保不齊把大宋弄成什麼樣子!
所以儘管知道梁連的想法,他也堅持先自己出面,試圖揭穿這個所謂的仙長的真面貌!最起碼,也讓這妖道知道自己不好惹,主動退去!
但沒想到林默竟然有些心機,梁連又不按說好的行動,直接出來掌管局面,一舉提到了正題!
這就沒辦法了。陳縣令雖然背後家族不小,但比起梁王還差得遠。只能憋悶著坐在一旁,看著梁連兩句話將自己說了個底掉,又被林默毫不留情的拒絕。
而這時候,陳縣令對林默就更加厭惡了:我不想讓你應下這份差事是一回事,你乾脆拒絕又是另一回事!怎麼意思?不想為我大宋出力?簡直放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就算是修行中人,一天沒到天上,你就得聽從聖上諭令!何況好言相勸,重利**?當真看不起我大宋?
怒氣上湧,陳縣令當即不顧梁連在場,憤然開口:「你這是要違逆聖諭?」
林默一愣,這才注意到滿目憤恨的陳縣令,一邊迷惑這傢伙怎麼急了,一邊笑道:「縣令大人,世子所言可是邀請,當今陛下可沒有諭令吧?」
「那也不行!」陳縣令被林默隨意的笑容激的更加火冒三丈:「你在做什麼,又想做什麼,本縣很清楚!這般愚弄百姓,真當本縣不會動手嗎?」
林默笑容斂去,神色嚴肅起來。儘管不明白這位陳縣令是怎麼回事,但眼下情況已經很清楚:那張被雙方維持的虛偽臉皮,被撕破了!
「啊,陳縣令,你在亂說什麼!」梁連被突如其來的變化搞蒙了:「怎麼可以這樣對仙長說話?!」
「世子,是您還沒有清楚!」陳縣令冷笑:「對付這等妖道,就應該——啊!」
就應該怎樣,他沒有說下去。因為在他眼前不到兩掌距離,一個巨大的火球突然出現,不斷漂浮翻滾,將他嚇得大叫一聲就向後一仰,跌坐在椅子中。
驚魂未定時,又有手掌從身後伸出,輕拍他肩膀。他駭然之極,慌忙扭頭,更是雙眼瞪大如同雞蛋:哪個剛才還在自己對面的妖道竟然出現在自己身後!
林默盯住陳縣令,面色冷峻,緩緩開口。
「縣令大人,我雖然修為不足,但也不是誰都能欺負的!」
「我下山之後,既沒有憑借神通危害鄉間,也沒使用法術殘害百姓。反而降服一隻虎妖,免去村人妖孽作祟之憂!」
「敢問縣令大人,這妖道二字,從何而來?」
林默語不快,甚至可以說比較慢,簡直是一個字一個字的吐出來,彷彿大力士掄起巨錘砸東西,每一下都擲地有聲,震人心弦。
而且伴隨著他說話,腰間銅鏡中不斷飛出縷縷火焰衝向空中,彷彿水流般注入空中人頭大小的火球中,使其不斷漲大!當林默說到最後,這個火球已經變成半人大小,在空中翻滾沸騰,散出灼灼熱量!
梁連被這個巨大火球駭的四肢顫抖,臉色白!臉頰上汗水密佈,也不知道是嚇的還是烤的!
「仙仙仙——仙長!陳縣令只是一時失語,不用如此吧!」他結巴著嘴道:「誤會!只是一個誤會啊!啊,陳縣令,你快說話啊!」
陳縣令同樣面色慘白的癱在椅子中,感覺這身前巨大的熱浪和身後刺骨的冰冷,臉皮抽搐半晌,終於低下了頭:「本縣一時失語,望仙長勿怪!」
林默一言不,沉默看著垂頭的陳縣令片刻,直到梁連不自在的扭動起身軀,才一揮手,將火球重新收進地火鏡中。
很好!看來你明白了!我之所以來,是不想給自己招惹不必要的麻煩!但這並不意味著我就弱小!我就怕你們!你們應該清楚,我和你們究竟有什麼不同!究竟是誰能夠讓誰付出不可承受的代價!
場面鬧成這樣,也不用再說什麼了,林默一拱手:「世子,我還有要事,就此告辭了。」
陳縣令依舊低頭不語。剛剛舒了口氣的梁連卻眼珠一轉,急切道:「仙長且慢,今日得遇仙長,我甚是欣喜,這裡有幾件寶貝,還請仙長收下,作為相識慶賀!」
說著,這傢伙就從椅子上彈起,直竄屏風後面,鑽入後院。
林默心中恍然:陳縣令威脅不了,你就上實打實的利誘?真是不死心啊!
正在想著,梁連度極快的領著幾個下人,抱著幾個華貴小箱衝了進來。
「仙長請看,此乃南蠻所貢之寶,分別是烈火神珠,神鈞天奏樂圖,時辰八卦爐,和羊脂玉淨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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