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尚早,阿哥所的灑掃奴才早已經起身,忙活成一團了。誰都沒有想到,這樣的寧靜卻被一行身著黃馬褂的人打破。奴才們弓著身子,可眼角卻有著掩蓋不住的疑惑。
這些人可是萬歲爺身邊的近身侍衛,可這渾身的肅殺之氣到底是為了什麼呢?直到一行人的身影走進東三所,大家才隱約明白了些什麼。
東三所可是萬歲爺賜予二阿哥居住的,現在卻出現這樣一番陣勢,不用想肯定是二阿哥惹萬歲爺震怒了。
「你們這些狗奴才,竟敢在我這裡如此猖狂!」
二阿哥剛用了些早點準備去戶部,才剛準備離開,就被這些人給圍住了。他還未來得及反應,眼前這些奴才竟然根本當他不存在,進屋就開始搜尋起來。
二阿哥在宮裡這麼多年,雖然地位尷尬,可他畢竟也是個爺,豈能容得這樣的羞/辱。
是以,想都沒想,便大聲斥責。
為首那士/兵見他如此震怒,弓著身子,緩緩道:「奴才奉命行事,若有得罪之處,還請阿哥爺見諒。」
話雖然說著恭敬,可他的眼神卻讓二阿哥著實不舒服。
這樣的對峙中,二阿哥恨不得一劍殺了這狗奴才。可他有這心,也沒這個膽量。為首這人若是他沒記錯的話,頗得皇阿瑪器重。此刻,他除了強壓下怒火,別的什麼都做不了。
坤寧宮
赫捨裡氏重新執掌六宮大權,可謂是前所未有的得意。
赫捨裡氏瞧著鏡子中自己雍容華貴的樣子,抑制不住嘴角的笑意道:「年氏那邊可有什麼動靜?」
連嬤嬤笑一笑,道:「真如主子所料,年氏早已經在暗中買通寧嬪身邊的奴才了。」
赫捨裡氏微微正了正自己頭上的簪子,似笑非笑道:「本宮最討厭的就是那種自作聰明的人。年氏仗著年羹堯如今得萬歲爺重用,對本宮終歸是少了幾分的敬畏之心
說著,赫捨裡氏頓了頓,幾秒之後,意味深長道:「或許本宮之前太過體恤她了,讓她以為她做什麼本宮都能夠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連嬤嬤緩緩道:「奴婢看的出來,年氏對六宮之權頗有覬覦之心。而且,昨個兒萬歲爺把六宮之權重新交給主子之後,翊坤宮那邊年氏可是說了好些犯上的話,可見,也是個心大的。」
赫捨裡氏嘲諷的勾了勾唇角,幽幽道:「年氏性子強,本宮並不忌憚。只是,一切都得在本宮的容忍限度之內。她不過是漢軍旗,能夠坐到妃位已經是極大的恩寵了,可想要走的更遠,那便得看本宮高不高興呢。」
連嬤嬤陪笑著正準備開口說些什麼,就見坤寧宮總管太監急匆匆的跑了進來:「主子,不好了。萬歲爺派禁/軍把東三所給圍起來了。」
赫捨裡氏一臉的不可置信,好半晌之後才回過神來:「什麼?你再說一遍!」
那總管太監滿臉的惶恐,顫抖道:「奴才萬萬不敢欺瞞主子。」
說著,他斟酌幾秒,又道:「聽說是二阿哥和科爾沁那邊的王公貴族暗中通信,想要拉攏自己勢力。」
聽了這話,赫捨裡氏頓時感覺汗涔涔的。
要知道大公主出嫁,可是由二阿哥送親的。依著她對二阿哥的瞭解,這事兒八成真的是二阿哥自作聰明了。
赫捨裡氏微微撫了撫額,心中早已經是亂成一團。
萬歲爺這般雷厲風行,想來是掌握一些證據了。可赫捨裡氏還是有些摸不準萬歲爺的心思。二阿哥畢竟是皇子,雖然犯了天大的錯,可萬歲爺真的會拿二阿哥開刀嗎?
二阿哥一倒,宮中的格局可就是李佳氏獨大了。萬歲爺真的不在乎後宮平衡了嗎?
想及此,赫捨裡氏沉重的擺了擺手,「你先退下吧,給本宮仔細盯著東三所。一有消息便立刻過來通知本宮。」
話音剛落,她又沉聲道:「還有,幫本宮給弘耀帶句話,就說現在什麼都別做。一切本宮自有計劃。」
連嬤嬤瞧著那總管太監離開,一臉慌張道:「主子,這可如何是好?二阿哥也太不懂事了,怎麼能夠私自和王公貴族通信呢?如今正是西北戰/亂,二阿哥卻這樣莽撞,也難怪萬歲爺會如此震怒了。」
赫捨裡氏的微微瞇了瞇眼睛,恨恨道:「本宮早就看出來他就是個扶不起的阿斗。果然,果然是什麼事兒都做不好。本宮保他還有何用?」
連嬤嬤看得出來主子正在氣頭上,可二阿哥這枚棋子,現在還不到放棄的時候。寧嬪的肚子還沒有定數。即便是個小阿哥,那孩子也尚小,遠不如二阿哥來的便利。
赫捨裡氏當然也考慮到了這些,只是,她現在真的心中很是憤怒,她雖然不是弘耀的親額娘,可平日裡也少不得教誨他好好讀書,不要自作聰明。
可這些話到頭來他都當做了耳旁風,竟然給她闖下這麼大的禍。
連嬤嬤在一旁道:「主子,萬歲爺雖然英明果斷,可二阿哥畢竟還小,這樁事主子您還得給二阿哥好生考量一番的。若萬歲爺有意懲治二阿哥,也不會多此一舉把東三所給圍了,想來也是想把這事兒給壓下來的。」
赫捨裡氏緊蹙著眉頭,心裡為難極了。
她重重歎息一聲,「先帝爺那會兒,儲位之爭那般激烈。萬歲爺下旨秘密立儲為的就是抑制這樣的事情。可弘耀偏偏暗中謀劃,這可是犯了大忌了。你讓本宮如何救他?本宮好不容易重新掌控這六宮之權,如何能夠輕舉妄動?」
連嬤嬤神色凝重的點了點頭,想了一下,緩緩道:「不如先問問索大人的意思吧。此事,還是從長計議的好。」
赫捨裡氏點了點頭,「也只能夠這樣了。」
承乾宮
李青菡緩緩合上手上的戲本子,淡淡一笑:「這弘耀也真是的,暗中竟然會有這般謀劃。先帝爺那會兒,為了純淨大清血脈做了那麼多的努力。誰能夠想到弘耀竟然這般愚蠢,想劍走偏鋒。這可是真是撞在槍口上了。」
李青菡其實一直都知道,弘耀的野心極大。而且,因為這樣的野心,他心中很是不平。只是,她從未想過,弘耀會這樣鋌而走險。
她看了一眼一旁的玉珠,道:「坤寧宮那邊該是坐不穩了吧。」
玉珠笑著給她斟了一杯茶,道:「皇后娘娘一直對二阿哥寄予厚望,只怕是現在正暗暗急的跺腳呢。」
李青菡拿著杯蓋漫不經心的撇著杯中的浮沫,「皇后才剛剛重掌六宮大權,就出了這樣的亂子。可見,老天爺也見不得她的好。她或許還不知道,她雖然貴為皇后,可一切都早已經脫離她的掌控了。」
李青菡這些話讓玉珠微微有些疑惑:「主子,您說這次皇后娘娘會不會為二阿哥求情啊?」
李青菡輕輕抿了一口茶:「赫捨裡氏如今哪裡還敢妄動,東三所那些禁/軍可不是擺設。即便是為了保下二阿哥這枚棋子,也得觀望幾日再看,你說不是嗎?」
玉珠點了點頭,「說來這寧嬪肚子裡的孩子來的真是時候,也難怪皇后娘娘會暗中保著寧嬪的肚子呢。」
李青菡皺眉道:「皇后是聰明人,不到萬不得已是不會捨棄二阿哥的。即便寧嬪有幸真的能夠生下小阿哥,可這宮中諸事變化莫測,那麼小的孩子到底是存在很大變數的。何況還有索額圖那個老狐狸在,有他在背後支招,赫捨裡氏該是會謹慎一些的。」
延禧宮
寧嬪輕輕的摸著自己的肚子,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阿雪一向懂得察言觀色,斟酌幾秒,開口道:「主子,二阿哥如今這境況,主子何不來一招將計就計。前幾日主子暗中請高人算命,不是說主子福運深厚嗎?想來指的就是這個。要奴婢說啊,主子肚子裡的孩子肯定是個小阿哥。」
如此奉承的話,任何人都愛聽,寧嬪也不會是那個例外。
寧嬪微微一笑,頷首道:「現在時機還不成熟,何況這事兒即便是要做,也不需要本宮動手。本宮可不想惹一身麻煩。」
阿雪輕聲道:「主子可是已經有什麼謀劃了?」
寧嬪凝視著自己手腕上的羊脂玉鐲子,一字一頓道:「年妃不是總忌憚本宮肚子裡的孩子,害怕本宮生了小阿哥之後,和她平起平坐。這些日子,她也沒少在本宮這裡動手腳。本宮想來是懂得禮尚往來,這次,便也給她些警醒。」
阿雪深吸一口氣,侍奉主子這麼久,她自然知道主子的城府和算計。
寧嬪見她這神色,輕笑道:「來,扶本宮去御花園走走,本宮在這後宮也沉寂許久了。是時候重新出山了。」
阿雪緊張道:「主子,您如今懷有身孕,還是在宮裡好生養著為好。御花園可是是非之地,若是……」
話還未說完,卻聽寧嬪冷笑一聲:「二阿哥出了這樣的事兒,宮裡誰不是夾著尾巴做事兒。即便是心思有些人有那個心思,也要看看現在是不是時機。萬歲爺又不是傻子,宮裡的爭風吃醋,明爭暗鬥,不過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可若誰敢在這時候不自量力,那就是自尋死路了。本宮相信,現在誰也不敢打本宮肚子裡孩子的主意。」
聽她這麼一說,阿雪也被安撫了許多。
御花園
許是應了那句不是冤家不聚頭,寧嬪剛剛踏進御花園,便看到鬱鬱蔥蔥的牡丹花從旁,年妃正在那怡然自得。
寧嬪微微笑了笑,扶著阿雪的手,緩緩走了上前。
「嬪妾給年妃娘娘請安。」
或許真的是說者無意聽者有心,誰都知道年妃雖然初入宮便被封為妃位,可一直到現在都沒能夠有個封號。這可一直都是年妃心中的一塊心病。
而寧嬪這一句年妃娘娘,此時此刻就頗有幾分挑釁的意思了。
宮裡誰不知道,萬歲爺子嗣單薄,而寧嬪出身不俗,若是能過順利生下小皇子,那可不就是母憑子貴。妃位,可是觸手可及。
或許到那個時候,不僅會和年妃平起平坐,甚至在封號問題上,也會壓年妃一籌。
寧嬪這假裝恭敬的樣子,落在年氏眼中,別提有多窩火了。可這樣偽裝的恭順,她卻也不能夠在這個時候找她的茬。
一來,這是御花園,本就人多眼雜。她犯不著為了一時之氣而惹了麻煩。二來,因為二阿哥的事情,萬歲爺如今正在氣頭上,她即便是怒火中燒,也還是得掂量一番的。
是以,年妃笑著摸著眼前一朵牡丹花,漫不經心道:「方纔御花園只有本宮一人,本宮著實是悶得慌。可巧,妹妹過來了。身邊有個說話的人,這時間倒也好打發。」
這麼一句漫不經心的話,可言語間故意流露出的高高在上,可是讓寧嬪一口氣憋在胸/口,別提有多不是滋味了。
寧嬪嘴角的笑容僵了僵,可幾秒之後,她又若無其事道:「能陪娘娘聊天賞花,那是嬪妾的榮幸。娘娘得萬歲爺寵愛,嬪妾可是羨慕都羨慕不來呢。什麼時候,娘娘若是能夠給萬歲爺生個小阿哥,那恩寵可肯定比承乾宮皇貴妃娘娘都要深厚呢。」
寧嬪也不是軟柿子。承乾宮皇貴妃娘娘可是年妃的死對頭。年妃入宮,仗著自己的姿色和年羹堯的軍功,想來很是自恃的。可她到頭來也不過是個笑話罷了。
入宮那一天,萬歲爺卻夜宿承乾宮。好不容易等到侍寢那日吧,萬歲爺竟然中途離開。這樣的恩寵,後宮可是獨一無二呢。
寧嬪拿這個刺激年妃,可謂是戳中了她心底的最痛。
年妃滿是慍怒的瞪了她一眼,半晌之後,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一字一頓道:「素問寧嬪最是恭順,沒想到一懷了孩子,這人都變了。當然在這宮裡,有子嗣固然是好,可想要順利誕下子嗣,也不是所有人都有這樣的幸運的。你說是嗎?」
年妃傾身向前,這似真似假的話讓寧嬪心中猛的一咯登,心中一陣駭然道:「你……你想做什麼?」
年妃滿是不屑道:「寧嬪妹妹,你這麼害怕做什麼?本宮還會吃了你不成?」
說著,她長長的護甲套輕輕的劃過寧嬪白皙的臉頰,饒有趣味道:「本宮不是好言囑咐妹妹你好生養胎,妹妹可千萬別多心。」
甩下這句話,年妃便高傲的離開了。
瞧著她囂張的背影,寧嬪腿都軟了。
說她方才一點兒都不害怕都是假的,寧嬪緊緊的抓著阿雪的手,好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她方才對本宮動了殺心的。你看出來沒有?」
阿雪的手中也滿是冷汗:「主子,您方才又何須故意刺激年妃娘娘呢?您太不小心了。」
寧嬪氣道:「本宮也不過是幾句口舌之爭罷了。誰能夠想到,那年妃當真是不好對付。」
說著,寧嬪眉毛微蹙,心中好不懊惱。
阿雪看著方才年妃離去的背影,過了一會兒,陡然道:「主子,年妃如今這般囂張,仗的不過是年羹堯得萬歲爺器重罷了。若非如此,她不過是漢軍旗出身,如何和主子爭?」
寧嬪笑笑:「這歷朝歷代功高震主的事情多了去了,本宮就不信,萬歲爺真的會對年羹堯一點忌憚之心都沒有。看著吧,總有一日,年妃會托贊位年氏一族請罪。」
翊坤宮
年妃狠狠的瞪了一眼知書,冷冷道:「那寧嬪,真以為仗著肚子裡有了那塊肉,就能夠自恃身份了。本宮方才真恨不得扇她一耳光。」
知書也很是不忿:「主子,您先消消氣。就她這性子,早晚會被自己給玩死。她今個兒敢仗著肚子裡的孩子故意給主子沒臉,那明個兒就能夠衝撞宮裡別的主子,您看著吧。」
年妃的指尖卻阿哥制不住的顫抖,二阿哥這事兒真的是出乎她的預料。而這些日子她對寧嬪的算計為什麼一次次的能夠讓她險險避過,之前年妃還有些拿捏不準,現在她算是明白了。這背後,不是皇貴妃在搞鬼,而應該是皇后娘娘。
因為寧嬪肚子裡的孩子,對皇后娘娘最有利。
年妃忍著心中的不甘心,沉聲道:「本宮之所有受今日這屈/辱,都是因為本宮這肚子不爭氣。」
「讓本宮一輩子仰人鼻息,做赫捨裡氏手中的棋子,本宮絕對不甘心。」
知書聞言,試探道:「主子您是否用心藥膳,補補身子?」
年妃看了她一眼,緩緩道:「宮裡的太醫本宮信不過,你去讓哥哥找一個可靠的人入宮,日後本宮的身子就靠他調理了。」
知書想了一會兒,道:「主子考慮的確周到,宮裡害人的手段多的是,現在不想讓主子有身孕的人多的是,也唯有咱們自己找來的人能夠信得過了。」
年妃神色複雜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如果……如果本宮能夠順利有孕,那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以本宮的能耐和年氏一族的榮寵,莫說那貴妃之位了,就是皇后之位,本宮也不為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