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兆佳氏緊緊攥著手中的帕子,眼中滿是不可置信。
姜嬤嬤弓著身子,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自家主子自以為算計這麼深,沒想到不僅沒傷到李佳氏,反而讓她得了便宜。這宮裡的人可都是人精,表面上看著似是李佳氏退了一步,受了些委屈。可實質上,一個固倫公主的封號,她才是真正得意的那個人。
二公主可是庶出,現在不知道多少人心裡嘀咕,萬歲爺這次能夠為了安撫李佳氏給了二公主一個固倫公主的封號。那日後,可不定還如何呢。
這萬歲爺對李佳氏的寵,都能夠到嫡庶不分,這得羨煞多少人得眼睛啊。
也難怪自家主子憤憤不平了。
一陣沉默之後,姜嬤嬤開口道:「二公主冊封一事,權且看主子怎麼看了。固倫二字,雖然好多人嘴上不說,可心裡誰不在嘀咕萬歲爺的嫡庶不分。也算是再次把皇貴妃娘娘推到風頭浪尖上了。您當大家在意的是二公主冊封一事,其實並不是。二公主再尊貴,也與江山大統沒有牽涉,大家關心的還是大阿哥他們幾兄弟。」
兆佳氏眉頭一擰,「你說的也是,前朝那些漢臣最是迂腐,之前也不是沒有過勸諫萬歲爺去母留子,以免威脅江山社稷。如今,怕是又坐不住了。」
說著,她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也是她太心急了,她怕個什麼勁兒。這個宮裡最該坐不住的是坤寧宮那位,其次還有端妃邱氏,她就不信她們心裡沒有波瀾。
兆佳氏微微低頭,纖細的手指慢慢劃過茶杯的邊緣,心裡好不快意。
凝暉堂
大公主一陣陣心驚,平心而論,她沒有想到皇后娘娘竟然會保她。昨個兒皇后娘娘身邊的連嬤嬤給她送了幾本經書,而她身旁幾個嬤嬤也都被打發走了,內務府安置了新人來侍奉她。如此大的陣勢,大公主就是再愚笨也知道皇后娘娘心裡跟明鏡似得。
可還沒來得及高興,她就再也笑不出來了。
固倫公主!好一個固倫溫靜公主。
這些年她不比玉錄玳得皇阿瑪寵愛也罷了,畢竟,兩人皆未有封號。可現在,她如何能夠不尷尬。她這個大公主當的可真夠窩囊的。
固倫公主那可是唯有皇后所生的公主才有的封號,她知道皇阿瑪偏寵玉錄玳,可到這般程度,真的著實是讓她心驚。
她真的不理解,為什麼同樣是皇阿瑪的女兒,差別會如此之大。這些年她也不是沒有籌劃過如何讓皇阿瑪多看她一眼,可她該做的也都做了。她謹守規矩,端莊大方,從不惹事。可玉錄玳呢?經常偷偷溜出宮不說,還恃寵而驕,仗著皇阿瑪的寵愛,連皇后娘娘都不放在眼中。
想到這些,大公主目光一凝。
下一瞬,只聽砰地一聲,大公主手上一用力,小炕桌上花瓶中的牡丹應聲而斷。
一旁新調來的謹嬤嬤歎了一口氣,「主子這是做什麼?主子千金之軀,不小心傷了自己可怎麼辦?」
大公主搖了搖頭,哽咽的再也說不出話來。
好半晌之後,她扶著謹嬤嬤的手站起身,緩緩道:「說來也有好幾日沒往嫡額娘那裡去請安了,今個兒便把我抄的經卷一同帶過去,算是拿這些經卷給嫡額娘肚子裡的孩子祈福吧。」
謹嬤嬤看著她,「主子有這份孝心,皇后娘娘定會歡喜。」
承乾宮
「娘娘,聽說今個兒早朝的時候,以李光炳為首的漢臣諫言,對萬歲爺冊封二公主為固倫公主一事,頗有微詞,有嫡庶不分之嫌。」
李青菡沒有說話,只是漫不經心的用茶蓋撥著茶盞中的浮沫。
玉珠又道:「眼下朝中有不少傳言,把主子您和商紂王的寵妃妲己相提並論……」
聽著這話,李青菡嗤笑一聲,「那便要看他們有沒有那個能耐扳倒本宮了。」
玉珠嘴唇動了動,猶豫幾秒,開口道:「那李光炳平日裡很是中庸,雖然是漢臣,可鮮少這樣出風頭。這次倒是讓奴婢有幾分詫異了。」
李青菡諷刺的笑了笑:「你忘記了嗎?這李光炳的父親曾得索尼提攜,看透了這個,便不難理解他如今這行為了。自從萬歲爺登基之後,對赫捨裡一族雖然大肆犒賞,可也不是沒有防備之心的。否則,也不會把粘桿處交給弘昱掌控。只可惜啊,索額圖還是太得意了,在嫡庶這件事情上,還是有些沉不住氣。」
聽這自家主子這樣的話,玉珠忍不住幸災樂禍道:「讓他得意去吧,過不了多久,等宮裡傳出皇后娘娘假孕的消息,赫捨裡一族還有何顏面在。」
李青菡放下手中的茶杯,懶懶的倚靠在迎枕上,幽幽道:「過不了多久,就到大選了。自萬歲爺登基以來,這算是宮裡第一次大選。到時候,宮裡可有的熱鬧了。」
玉珠點頭:「聽聞兆佳氏的表妹富察氏,還有端妃的親妹妹邱氏也在備選之列。江寧織造曹家似乎也有一個小女兒到了選秀年齡,正如主子所說這次可有的熱鬧了。」
江寧曹家?
李青菡低聲一笑,若不是她沒記錯的話,這些日子萬歲爺已經有心思讓雍親王去查曹家了。若說曹家做錯了什麼,其實他唯一錯的便是儲位之爭時,態度太中庸了。甚至是在當初萬歲爺被圈禁在上駟院,曹家也絲毫沒有表態。這樣的忠心,先帝爺定然是很滿意。可如今榮登大典的萬歲爺,怕是不會那麼容易便饒了他。
鹹福宮
邱氏轉著手中的佛珠,臉上有著掩蓋不住的憂慮。
畫眉在一旁給香爐中添了些檀香,轉身瞧著自家主子出神的樣子,她詫異道:「主子,這番若是二小姐能夠入宮,主子身邊可是多了助力了。可奴婢瞧著主子,怎麼並不怎麼高興呢?」
邱氏抬眸看了畫眉一眼,暗暗歎息一聲:「這宮中哪裡有姐妹情深,縱然是親姐妹,也會為了爭寵而落得自相殘殺,這樣的例子還少嗎?本宮禮佛這麼多年,若是還看不透這些,那邊白活了。」
「何況本宮早已無意爭寵,可妹妹和本宮不一樣,她年少芳華,野心肯定很大。這樣的她,真的會成為本宮的助力?不見得吧。再說,即便她得寵,她真的會把弘曜視如己出嗎?怕就怕她把弘曜當做手中的棋子。而本宮為了光耀門楣,不得不做出妥協。」
畫眉靜靜的看了邱氏半晌,緩緩道:「主子又何須想這麼多呢?以主子的心機和沉穩,絕對可以把二小姐為您所用的。」
邱氏愣了愣,搖了搖頭:「罷了,你扶本宮去佛堂吧。今個兒的經卷還沒抄呢。」
半個月之後,內務府早已經把備選秀女的名冊交到了赫捨裡氏手上。
赫捨裡氏回頭看了連嬤嬤一眼:「嬤嬤,吩咐內務府把這名冊給皇貴妃娘娘也送一份過去。」
連嬤嬤有些猶豫的看著赫捨裡氏,「主子何須如此抬舉李佳氏。您才是中宮皇后,這選秀之事李佳氏哪裡有插手的份兒。」
熟不知,赫捨裡氏其實有自己的考量。自打二公主那件事情之後,萬歲爺終究是對她有幾分的疑心。而且現在她手中也沒有中宮箋表,總不想招惹些閒言碎語。
何況,她可瞅見了,這次的名冊中可有幾個厲害人物,足以給皇貴妃威脅了。若是皇貴妃仗著自己的恩寵而把這些人剔除,那可就不大度了。想來萬歲爺若是知道了,肯定也不會喜歡的。
所以說,這選秀的事情別看表面上是她抬舉李青菡,實則也算是一個小小的陷阱。
而且她還存著心思,藉著選秀之事迫使太皇太后交出中宮箋表。
只可惜,赫捨裡氏還沒來得及看好戲,自個兒卻有了麻煩。
這日一大早她便發覺自己小腹微微有些脹痛,就如來了月事一般。可她也沒往這方面想,畢竟,她懷孕了,怎麼可能來月信。
這不便以為自己胎像不穩,才落紅了。急匆匆便把太醫院的陳御醫請來了。
陳御醫把了許久的脈,卻是受到很大驚嚇似得,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上,瞧他那額頭的冷汗,赫捨裡氏心裡一緊。
幾分鐘後,坤寧宮傳來一陣辟里啪啦的聲響。
沒一會兒,皇后娘娘假孕之事,便傳遍了整個後宮。就是宮裡那些宮女太監,都免不了嚼舌根。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赫捨裡氏淚流滿面的癱倒在地上,此刻她真的是又氣又急,這麼一來萬歲爺肯定會斷定上次二公主落水一事是她背後主導的。這便可以解釋她為何會假孕了。
可她對天發誓,她真的沒有。
這一刻,她才知道,自己被人算計了。
連嬤嬤整個人也懵了,假孕這可是死罪,欺君罔上四個字扣下來,即便自家主子是皇后,那也會有很大折損的。這可如何是好啊?
赫捨裡氏長長的護甲套幾乎陷入了手心,她不知道該和萬歲爺如何解釋這事。她難道可以說這一切只是個巧合嗎?
誰會信她。
第一次,赫捨裡氏覺著這後宮真的滿是寒意。她這一刻才恍然覺悟,原來她真的太過自信,太過大意了。
否則也不會像現在這般狼狽,這般被動。
「萬歲爺,臣妾沒有,臣妾真的沒有……臣妾也不知道為什麼,竟然會這樣……」
赫捨裡氏哽咽的跪在地上,她從不奢望萬歲爺會體諒她,可聽著萬歲爺冷冷的那幾個字,她再也忍不住的痛哭出聲。
「皇后好生養著身子,朕還要政務需要處理。」
丟下這句話,胤礽便離開了。
落在赫捨裡氏眼中,萬歲爺已經厭惡到連一句話都不屑和她說了。
她連解釋的權力都沒有。
「嬤嬤,怎麼辦?怎麼辦?」
赫捨裡氏抓著連嬤嬤的胳膊,一時也慌了神。
連嬤嬤沉默幾許,一字一頓道:「看來主子得徹查二公主落水那事了。依著奴婢想,或許大公主在這件事中也被當做棋子了。若真是這樣的話,那這人,真是好算計。」
赫捨裡氏身子猛的一僵:「嬤嬤覺著,會是誰?」
難道是李佳氏?
這一切都是她自導自演的?
想到這樣的可能性,赫捨裡氏背後頓時一陣涼風吹過。
連嬤嬤顯然也和赫捨裡氏想的一樣,因為整件事情中,她才是最大的受益者。
這一點,是誰都無法否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