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雲密佈的皇宮,所有在宮中行走的人都是埋著頭走路。就算是有同伴從身邊經過,也是像看不見一樣,躲得飛快。深怕多說一句,就會惹來殺身之禍。
唯一人多熱鬧的地方就是老皇帝的病榻之前。
病了數日的老皇帝,額頭纏繞著一條黃色的綢帶,臉色蠟黃如紙。僅僅是幾日的功法,老皇帝的頭髮、鬍子就已經全都白了。
而二皇子、三皇子二人帶著他們的太子妃,寸步不離地守著。每個人都算計著這個父皇究竟會定力誰是太子。
只是,湯藥送著,補品吃著,老皇帝除了張嘴吃飯和咳嗽,對於太子之位是隻字不提。急得那兩個守了幾天的皇子,差點想直接哭死。
老臣子戰戰兢兢地守在旁邊,也是幾天未合眼,眼皮子沉重得就快耷拉下來了。還是咬著牙死撐,不讓自己倒下去。他害怕老皇帝臨終前立下的遺囑,他沒來記得記錄,就是罪孽深重了。
結果,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日頭從東邊到西邊。老皇帝看起來像是睡著了,宮殿之中只是剩下了那個做記錄的老臣子。一眾宮女、太監、御醫都等候在外殿,隨時聽候吩咐。
這個時候,那兩個皇子終於忍不住低聲嘀咕起來。
「父皇遲遲不做決定,到底是在等什麼?現在皇宮之中,只是剩下了你我,太子都被發配到了邊境,皇后那邊也是樹倒猢猻散,真不知道還有什麼可猶豫的。」
「呵呵呵……二哥,不要這麼心急!挑選太子一事,還是需要從長計議的,該是你的,就會是你的!不該是你的,著急也沒有用。」
「老三!你這話什麼意思?你是說,太子之位不該是我的?難道還是你的不成?你還有沒有長幼有序之分,竟然敢跟我頂嘴,看來,你早就對我積怨不滿了吧?」
三皇子沒有說話,只瞪著二皇子,眼神何止是積怨不滿。殺了他的心都有!
當初當著南宮月凡的面說是要來跟自己聯盟,結果南宮月凡一走,他就派人打壓自己的經濟來源。才三天就弄得自己孤立無援,手段比起太子和皇后得寵的時候還要毒辣。這樣的兩面三刀的兄弟,還不如敵人來的乾脆。
見南宮煜祺狠狠瞪著自己,南宮嘉懿也是氣不打一處來。
當初明明說好了聯盟,那四弟才送去紫月族做質子,他就開始暗地裡將自己和他才知道的一些秘密錢莊都查封了。自己中飽私囊的事情,都被人密告給了父皇。弄得自己在短短幾日之內,勢力土崩瓦解,只能憋屈地窩在這裡爭奪父皇的最後一絲支持。
互相埋怨的兩兄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恨不得將對方的肉吃下一口。
旁邊盯著皇上氣色的大臣都看不下去了,開口阻止道:「兩位皇子,皇上眼下龍體抱恙,還請兩位皇子稍安勿躁,以免讓皇上更加怒極攻心啊……」
眼見著皇上已經昏睡了過去,兩個皇子對這個大臣便沒有了多少尊重。開口十分沖。
「哼,你算什麼!一個抄書的,好好寫你的史書,少來多管閒事。」
「就是!我以後可是未來的皇統繼承人,就憑你也敢對我指手畫腳?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二哥,誰說這皇位是你的?你不要太異想天開了,父皇平時最是疼愛我,自然是要將皇位傳承給我的。」
「胡說八道!傳給我還差不多,你算老幾?一邊呆著去。」
兩個皇子越吵越大聲,最後竟然就在老皇帝的病榻前大打出手。你一拳我一拳地,絲毫不留情面。上前勸架的臣子都被一拳打到了老皇帝的病榻之前,壓得老皇帝猛地吐出一口血。氣都快喘不上來了。
「呃呃……呃……」老皇帝艱難地喘息,血水堵住了嗓子眼,憋得快翻白眼。
臣子嚇得七魂不見六魄,腿一軟就倒在了地上發呆。那兩個皇子就更加手足無措。過了會兒才想起來喊御醫。
原本守在大殿的十幾個御醫,才剛剛打盹,立刻就被叫醒了,忙不迭衝進了屋子。
「不好啊,皇上無法呼吸,要人把堵住喉嚨的血水和痰都吸出來才行!」
「不對不對,那樣太難,得割開喉嚨,放一個小孔。」
「什麼謬論!你這西域大夫就是喜歡危言聳聽,我看啊,我開一副藥,喝下去就好。」
幾個太醫因為意見不合,很快便吵成了一團。在太醫身後的妃嬪們,急得眼淚都嘩啦啦地下來了。可就是沒有絲毫辦法。
五公主黑著臉,大吼起來:「剛剛還好好的,怎麼突然就吐血了!」
地上癱坐的臣子立刻指著二皇子和三皇子:「是兩個皇子為了皇位之爭大打出手,結果失手傷到了皇上!」
此話一出,可謂是滿座皆驚。
南宮月凡的母妃和五公主相互看了一眼,眼中有一瞬間流淌過算計的眼神。隨即消失,不留痕跡。
「原來是你們兩個皇子啊……真是太大逆不道了!」
「就是,皇上現在身體不適,你們還故意雪上加霜,難道是你們想要弒君嗎?」
兩頂大帽子壓下來,那二皇子和三皇子已經嚇得慘白了臉,縮緊了身子,不停地朝後退。互相看了一眼之後,兩個人都開始慌張了起來。
「呃呃……呃!」
皇上身子開始抽搐,在床上奮力地掙扎。雙手使勁地扣著自己的嗓子眼,就像是快要透不過氣來了一般。這個動靜嚇得所有人都圍攏到了病榻之前。場面慌亂的就像是皇帝即將駕鶴西去了一般。
「天啊,不好了,皇上就快要不行了,到底要怎麼治療啊……」
「不行,現在治療來不及了!快讓父皇說出太子之位是誰人才重要。」
「人都這樣了,氣都透不過,怎麼說話!你們兩個皇子是怎麼回事?」
兩個皇子聽到眾人的指責,都惱羞成怒。聯合了他們的母妃,又大力對著五公主,王貴妃為首的一眾妃嬪開始回擊。
正在場面紛亂不堪的時候,宮殿門口傳來了太監一聲悠長的稟告聲音:「四皇子到……」
聽見這句話,整個喧鬧的寢宮,頓時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轉頭看向門口。那門口的方向,正走來一個翩翩男子。
「皇兒,你,你怎麼突然回來了?」貴妃眼中含淚,急忙迎上去。
「母后,我在紫月族收到父皇身體抱恙的消息,便跨馬加鞭趕了過來,現在父皇到底怎麼樣了?」南宮月凡情急地問。
「你父皇,快……快不行了,你快去看看吧!」
「什麼?怎麼會這樣,我走之前,父皇的身體還好好的!」
言罷,南宮月凡一步跨到了病榻前,皇上那抽搐的身子,翻白的雙眼。無法呼吸,以至於憋紅了的臉,模樣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見到自己昔日威儀不凡的父皇突然變成了這樣的模樣,南宮月凡的心頭也感覺到了五味雜陳,各種滋味都湧上了心頭,令人覺得心中異常的沉重。
下一刻,他做到了床榻邊上。將他的父皇半扶起身子,一掌凝聚了靈力順著他父皇的背脊從下至上。很快便將他父皇口中的濃痰混著血水一起吐了出來。
「噗……」
血濺出來,將半邊床榻都染紅了。嚇得床榻邊上的人都身子一抖,臉色慘白如紙。
「哎呀,這是怎麼回事?怎麼又吐血了,四皇子,你是不是嫉恨皇上將你送去那荒蠻之地,回來專門想害死你父皇啊!」
「就是啊,剛剛還沒事呢,現在就吐血了,真是居心叵測,應該馬上關押起來才對!」
二皇子和三皇子的母妃不約而同地聯合起來針對南宮月凡,極盡諷刺挖苦之能事。根本不看眼前的事實。
事實是,皇上在吐血之後,整個人已經不會胡亂抽搐。臉色也漸漸恢復了平穩。呼吸順暢之後,竟然張開說了一句:「月凡,還是你有孝心啊……」
南宮月凡心頭微微收緊,腦海中想起自己自小被排擠,被欺凌。無奈裝病,遠離父皇恩寵的圈子,成為了一個被人嘲笑的孩子。擁有著最高貴的身份,卻承受著最卑賤的命運的皇子。這一切,都是拜自己的這個父皇所賜。
如今,這個年邁的老父親,在病得垂危之際,終於是看見了一直被遺忘在角落的自己。當真是諷刺……
南宮月凡雖然心中有萬般的感慨,臉上還是沒有表露出來。只對著他的父皇微微頷首:「父皇,你好好養病,你的身子骨,肯定能長命百歲!兒臣有機會的話,還要服侍在父皇的左右,僅此足矣。」
一句話,頓時讓心寒得快死的皇上,心境復甦了過來。
他之前昏迷之時,也還是聽得見自己兩個兒子的詛咒,謾罵。口口聲聲都在等著自己早點歸西。這才氣得他氣血上湧,差點一命呼嗚。倒是這個被自己早就棄用了的病秧子四皇子,如今不僅神清氣爽,身體健康的回來,還救了自己一命,甚至如此關心自己。
越想越是感動,越想越覺得虧欠了南宮月凡。
皇上最後竟然憋足了一口氣,中氣十足地喊來了寫詔書的太監:「擬定詔書,朕,要立四皇子為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