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九十三章
有時候，真相這種東西，其實是最沒有意義的。人們只會相信自己願意相信的東西，與之相悖的就一概斥之為歪理邪說，或者是被篡改過的假象。
就像李海之前帶著凱去法國引渡，結果多次被林志國從後方出賣情報，直到最後連殺人滅口的把戲都用出來了。可是他得到了什麼懲罰呢？什麼都沒有，就算是老韓這邊，以外交部和安全局的雙重大佬身份出面施壓，最終也只是得到了一個「讓林少將提前調整閒置」的默契而已。作為一名學法律的專業人員，李海覺得這件事簡直可笑極了。
更可笑的是，他毫無辦法，確切地說，是在正常的途徑下毫無辦法！可見在這個世界裡，真實的正義是何等的脆弱？反倒是簡單的以眼還眼以牙還牙，給了李海更舒暢的感受。此刻看著圍在手術室外的一群人，個個激憤悲痛，好似他們受了多大的委屈一樣，李海真的很想放聲大笑：「委屈嗎？憤怒嗎？那就對了！好好體會一下我的感受吧！」
只可惜，還有老韓這種冷靜派的存在，讓李海沒辦法繼續上去開群嘲。遺憾啊！李海搖了搖頭，轉身朝外面走去，誰知道樹欲靜而風不止，他還沒走出兩步，身後就有人大吼道：「你別跑！殺人兇手！」
哎喲我還真的沒想跑呢！謝謝你叫住我哈！李海心中真的很歡喜，忙不迭地轉過身來，急得老韓直跳腳，要不是李海是他們這一派極為看好的未來之星，又是老戰友的獨生兒子，老韓還真的想撒手不管了：你瞧這小子臉上，那唯恐天下不亂的表情！我這邊正發愁要怎麼擺平這件事呢，你就添亂吧你！
幾名軍人，從手術室的方向撲上來，為首的一個年紀大約三十出頭，長得和林志國有幾分掛相，大約是親戚之類的。他眼睛血紅血紅的，也不知道是氣憤還是喝多了，抬手就來揪李海的衣襟，嘴裡叫著：「你不許走！老子活剝了你，給二叔報仇！」
反正已經鬧成這樣了，李海絲毫不給對方面子，一抬手就把對方的爪子拍開，冷笑道：「放尊重一點，二貨！就憑你們幾個爛蕃薯臭鳥蛋，還敢叫囂著活剝了我？不知道這是哪門子的刑罰，是軍法還是刑法上規定的？我看你這身軍裝是白穿了！」
當律師要是不會嘲諷刺激人，那就是白當了。李海身為一名大學辯論社成員，出來在社會上又打滾了這段時間，這方面可算是出類拔萃了，一句話就能讓人跳起來，更別說對方正處於暴走狀態了。當然林家那邊，也不是沒有冷靜的人，只是他們覺得眼下可以算是個好機會吧，林志國人剛死，姑且不論真實的死因如何，在這個當口上，李海為了撇清自己，總是要退縮一下的，否則就顯得針對性太強了。
哪知道李海是鐵了心，就是要鬧這一場了！前因後果，李海早在飛機上就完全想透了，這一次他絕對不退讓！說實話，這一次出國擔任引渡任務，已經讓李海憋屈得夠嗆，派系的支持，既是助力也是束縛，讓他幹什麼都不利索。那麼既然不爽，就不要在乎了，就這麼簡單。鬧一場就鬧一場，只要不被人抓住林志國的真正死因，不能坐實自己的罪名，李海還有什麼可怕的？
他出手自然不會輕，一巴掌拍開對方的手，把人都差點帶了一個跟頭。對方正在火頭上，還準備揪住李海狠狠收拾一番呢，哪知道剛出手就撞正鐵板，不由得楞了一下，隨即更是火冒三丈，把外衣一脫，擺開軍體拳的架勢，口中嚷嚷道：「王八蛋，太囂張了！孫賊，看你爺爺收拾你！」孫賊，準確地應該是寫成孫子誒，京城人罵人時常用。
到底是當兵的出身，打架也講究個團隊配合，在他身邊的幾個軍人，一直沒怎麼說話，不過一看這架勢，也都拉開了陣勢，除了兩個人和他並肩站立，正面迎上李海之外，還有三個人分兩邊朝李海包抄過來，這要是一般人，哪怕再能打，也很難抵擋這麼有組織的進攻。
只可惜，李海就是個異數！他抱著胳膊，做無奈狀：「倒是有模有樣的，不過你們就沒學過，打仗的第一要緊事是情報嗎？我說你們幾個就是爛蕃薯臭鳥蛋，那真不是罵人，你們的實力，和我比起來——」他朝邊上一抬腿，直接把一名趁著他說話就想撲上來的軍人，踹到走廊的牆壁上變成了壁畫，然後才好整以暇地繼續道：「真的就是爛蕃薯的級別，瞧見沒有？想打架，再多十倍你們這樣的，都白給，信不信？」
那位挑頭鬧事的林志國的侄子，臉上一陣變色，瞎子都看得出李海的實力如何了，他們這幾號雖然也不是軟蛋，可是這麼明顯的實力差距，真的是太打擊人了！就算是憑著一股血勇，衝上去也是找虐，不會有另一種結局了。拳頭不能奏效，那就得上嘴巴了：「你小子，能打又怎樣？做過的事情不是你不承認就可以抹掉的，你一定逃不過法律的懲罰的！」
「哎呀哎呀，法律這個詞從你嘴裡說出來，真噁心著我了！」李海很是誇張地拍著胸口，做嘔吐不適狀，氣得對面幾個軍人也差點吐了，不過是吐血，這混蛋簡直囂張到不可一世了啊！李海卻不放過他們，好似非得把人給氣吐血了才算數：「一上來就喊打喊殺的時候，你們想過法律了嗎？現在打不過了，就提法律？你們也配穿這身國防綠！廢物，垃圾！別說我就沒幹過什麼壞事，就算我干了，既然手術室裡那個死鬼所做的事情可以逃脫應有的懲罰，那麼我也一樣。」
說到了心中的塊壘，李海的聲音不覺就大了起來，在醫院走廊上迴盪著：「要講理，大家就一樣標準講理，別拿雙重標準來對人對己！要不講理，那就擺開架勢拚個你死我活，戰場上拿不走的東西，靠舌頭也一樣拿不走！一群垃圾，就知道黨同伐異親疏有別，做人的脊樑都被你們丟乾淨了，就憑你們這種垃圾，也配做我李海的對手嗎？狗屁，丟人！國防軍的老祖宗都要被你們氣得從墳墓裡跳出來了！」
比罵人，李海一個人能抵一個排；比打架，他一個人更是能打一個連都不止。更何況他又佔著理呢？其實包括那位林家的侄子在內，他們也都知道林志國的病情，要說是被李海打出來的，那是有些勉強的，因為腦溢血這種事，誘因可以是多種多樣的，當然李海打了他一拳，這也可能是誘因之一。只不過醫學上可以這麼研究，法律上卻不能這麼含糊，想要憑這一點就入李海以罪，到底沒有太多的把握。
那麼他們動手，也就是準備不講理了，誰知道講理固然講不過，不講理更加不是對手！這還怎麼搞？
正在掙扎中，身後一名中將走了出來，乾脆利落地一揮手：「丟人現眼，趕緊給我滾蛋！」幾名少壯軍人如蒙大赦，立馬就撤了，當然還沒忘記把貼在牆上當壁畫的那位戰友給拖走送醫。
打了孩子娘出來？李海剛才痛罵了一頓，又踹了一個人，這心裡的悶氣算是出了不少，況且看看對方的軍銜，也知道這不該是自己的級別了，老韓在這呢！他逕自退後兩步，到了老韓的身後，一言不發。
老韓瞥了李海一眼，真是沒好氣了，你小子接著威風啊？我倒看看你跟這位參謀部的二號人物怎麼威風！吐槽歸吐槽，這種時候他是必須頂上去的，老大要是罩不住下面的人，那人心散了，隊伍就真的不好帶了。
兩邊老大湊到一起，那場面和剛才少壯派拔拳頭叫罵可截然不同了，大家先握手寒暄，今天天氣哈哈哈，你們林少將死得真可惜啊我代表xxx表示深切慰問啊不拉不拉一通扯，最後那位中將才輕描淡寫地來了一句：「林志國同志的病情，和他死前幾小時頭部所受到的擊打，或許有一定關聯，這件事你怎麼看？」
老韓當然是義正詞嚴：「追查真相，該是誰的責任，一查到底絕不姑息！事實上，我們一向都是這個態度，好比我們李海同志在巴黎執行任務期間，也曾遭遇敵人多次追殺，手段卑劣動機下作，令我們安全部門上下都極為憤慨，對於這件事，我們也是秉承著一追到底的原則，務必要挖出根源來，為我們的同志們以後的工作，掃除後顧之憂。」
李海在後面聽得一清二楚，忍不住想笑，老韓這態度可說強硬了，那意思你們要是一定揪著不放，一定要把林志國的死因栽到李海的頭上，那對不起了，我們不光不承認，還要把林志國買兇殺人和賣國的行為都翻出來，看看到時候是誰沒臉！
其實李海之所以選擇這麼鬧騰，也是有他的考量。當時他和林志國的碰面，根本就是偶遇，往哪說都說不上蓄意謀殺。哪怕真的是打死了林志國，那也頂多算是個失手誤殺，從當時的情形來看，李海那一拳就能打死人嗎？所以從雙方行為的嚴重性來看，林志國和李海就沒法比了，他那些事情真要是掀出來，才是令軍方整個蒙羞的大事。
聊了一會兒，雙方就散了，李海跟著老韓，老老實實地走出了醫院，剛坐上車，他還沒張嘴說話，老韓就對著李海的耳朵一聲吼：「你給我回你的住處去，這幾天哪兒都不許去，也不許隨便跟外界聯絡！」
李海摸著耳朵，趕緊答應了，心中卻在暗笑，看來這件事，差不多也就這樣了吧？第一千九十三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