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大歸火大，但是對於某些現實規則，李海也只能認了。別的不說，要是市委非要給他設置障礙的話，他還真的很麻煩。
在國外，這種情況比較少，民間交流而已，政府要是沒有正當理由，不通過合法的途徑，那是絕對不能干涉的。本質上來說，這也不是什麼權力干擾經濟，而是在國內，官府掌握了太多的資源，它才有這種底氣，對民間行為指手畫腳什麼的。而國外，大部分的資源都是掌握在民間，那些所謂的資本家手中，他們再扶持代理人，去掌握政治資源。所以這是社會資源分配方式的問題。
李海是學法律的。學法律的人，不光要知道法律是行為規範，更要知道，法律是一種現代化的政治模式，尤其在西方，更是如此，這也是你去看近代西方一些代表國家的開國元勳，法律專家在其中佔了很大比例的緣故。在學校的課堂上，大家討論法理學的時候，李海對於這個問題就有了一定的認識。
所以李海壓住了火，繼續扯淡：「這樣啊，好事啊，歡迎市委的指導和幫助，我們也正想就一些比較敏感的問題，求助市政府呢。」
江秘書一愣，這小子根腳不淺啊！李海的話很平淡，不過江秘書是做官的人，慣常於無聲處聽驚雷，一聽就聽出李海的潛台詞了。求助市政府，你聽見了沒有，李海說的是市政府，不是市委！未盡之意就是，你別太囂張，經濟方面的管理，那是屬於市政府的職能範圍，你要是太過火了，我就投到市政府那邊去，不說別的，光是為了維護自己的勢力範圍，市政府就會跟市委掐上了。
李海這個威脅，真的是很靠譜的！江秘書太清楚了，在國內的政壇上，每一級的黨委和政府之間，都存在著某種不可調和的矛盾。一個地方的蛋糕就那麼大，權力就那麼多，某種程度上來說，黨委和政府之間，真的是此消彼長，你多吃一口，我就要餓上一頓，就這麼簡單。
象基金會和十字劍聯盟的合作意向，標的數十億歐元，還有後續項目，而且還有很足的高技術含量！這個消息一經放出，立馬引起了轟動，光是基金會下屬的企業，根本就吃不下，肯定要找外面的夥伴合作，哪能保守秘密？江秘書這個位子，要的是消息靈通，隨時能幫助市委一號查漏補缺，他哪能不知道？
知道歸知道，基金會不好惹，背景很深厚，他沒有合適的由頭，也不好下手。恰好，最近的形勢發展很快，讓他覺得有了切入的契機，所以才有了這個電話。
看到李海態度趨於強硬，江秘書馬上笑了起來。當秘書的，這點本事一定要有，哪怕我明天就滅了你，今天該對你笑還是得笑，而且要笑得讓你如沐春風，根本看不出我記恨你了。「很好麼，我們市委，就是要給廣大企業的發展，提供保駕護航啊！而且，我們還聽說，現在西方對於洗錢和涉及到黑金的企業間合作，態度是相當嚴厲的，我國也出台了和洗錢有關的法律，也簽訂了國際公約，這方面的審查還是很嚴格的。」你不是牛麼？你再牛，我卡你的脖子，只要一紙公函，送到對方的政府，說你這邊涉及到洗錢，我們正在調查，你猜你們的經濟合作有沒有麻煩？
真是刀光劍影啊！扯到現在，李海也沒什麼耐心了，最主要的是，他發現這位江秘書恐怕有點理解錯誤，基金會和十字劍聯盟的經濟合作，那可不僅僅是經濟方面的合作，那裡面還有自己的好幾億呢！（單位不是元也不是歐元，是什麼？男人都明白吧！）
所以這個合作的基礎之牢固，根本就不是江秘書所能撼動的。李海徑直道：「江秘書，要是你想為什麼人說話，你就直說好了；要是你想為自己說話，那我奉勸你，最好去查清楚，我們這個項目到底是怎麼談下來的，當時我在歐洲的商務代表團，是什麼機構派出來，執行什麼使命的。把這些都查清楚了，你要是還覺得，自己有資格在其中說話，那你再打我的電話，ok？」不等江秘書回答，李海直接就把電話給掛了。什麼玩意！不知天高地厚！
「什麼玩意，不知天高地厚！」電話那一頭，江秘書氣得火冒三丈，也把電話給摔了，罵著和李海同樣的話。本以為只是個暴發戶的實習律師，家裡並沒有什麼勢力的，隨便暗示一下，輕而易舉就能插一腿進去，不光把被人請托的事情辦了，自己也能撈上一票，誰知碰到這麼個愣頭青！真是老虎不發威你當病貓啊，非得讓這小子知道知道，所謂市委二號的威力所在！
江秘書並沒有小看基金會的意思，但是他也很明白，從來沒有鐵板一塊的組織，任何組織都是人和人組合在一起的，他要針對的僅僅是李海本人而已。平復一下心情，江秘書打了一個電話：「港監局嗎？你們已經超編了啊——嗯嗯，我知道，不過編製辦這邊意見很大啊，這樣，你們最近先不要進人了，等編製辦審核過後再說，行不行？對對，我會幫著催一下的，嗯嗯，好的好的，那就這樣。」
電話放下，江秘書便陰陰笑了：李海，你不是牛麼？我先把你老爹轉到港監局的手續給叫停了，看你跳腳不跳腳！進去先給我當半年的臨時工吧！要說江秘書是市委的，編製辦正好在他勢力範圍之內。那說一個秘書，他又不是直管的領導，編製辦就吃他這一套麼？這話就外行了，市委一號的秘書，在下面機構裡面的威力，甚至比直管的副職領導還要大，所謂市委二號，不是吃素的！
於是，李海的老爸，半個小時以後就從港監局的行政處得知，自己的手續一時還沒法辦，先臨時編製吧，而且辦事的人還暗示老李，他估計是得罪了市委的什麼大人物了，趕緊去做做工作吧。
老李莫名其妙，市委的大人物？自己一直都在外面執行秘密任務，從沒接觸過之江市委啊！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過老李也不在乎，臨時編就臨時編吧，他也不圖什麼，為國家做了那麼多年的事，現在也該到安生的時候了，兒子有出息，他也不用操心，隨便弄個工作幹著就是了。這麼想著，老李根本就沒去和李海提起，掙錢沒兒子多也就罷了，自己的工作，還得讓兒子來幫忙搞定麼，那還叫什麼老爸！
老李不說，李海也就無從知曉，所以江秘書這一拳，等於是打到了棉花裡。
不過江秘書這個電話，倒是給李海提了個醒，自己和十字劍聯盟的合作，是不是要去市政府通個氣？別看自己這項目來頭很大，頂著最高級別國家間合作的名義才談下來的，不過具體到這個層面，上層也不大可能通過官方途徑施加影響，還得自己去操作。
這時候就顯出基金會的根基，比起伍豪時代來真是差得太遠了。就算是問了楊四，李海也沒找到足夠份量，又能信任的人選，可以幫基金會在市政府裡面說話的！伍豪時代，他勢大滔天，地方官員換了一茬又一茬，伍豪是我自巋然不動，到後來根本就不是他去交結那些官員，都是官員們一上任就找機會來拜訪他。
再加上伍豪也知道避忌，不想搞得獨霸之江，所以也不大在政壇培養自己的勢力。以至於，當伍豪失勢，他原來的後台高層，也失去了對之江地方的掌控之後，繼承了伍豪大部分遺產的基金會，在政治上是空前短腿！就算之前李海幾度發力，擺平了魏剛和唐威兩個大佬，也僅僅是在政法戰線，改善了基金會的大環境，還遠遠說不上如魚得水。楊四的攻關工作，之前也多半傾向於政法領域，對政府方面下的功夫都不多。
從下面走，不好走，那就只有從上層走了。李海抄起電話，給程衛國打過去。程衛國的反應讓他很無語：「哦，李海啊，什麼事？我弟弟應該是這幾天就會去之江吧，他去了會跟你聯絡的——什麼，找市政府的人通氣？那你直接去找就是了，我又不認識之江市政府的，這點小事，你可以的，我對你有信心！」掛電話了。
我去，你說得是不是太輕巧了一點，稍微上心一點會死嗎，會死嗎！李海沒轍，程衛國素來是在軍隊系統和情治部門的，他說不認識之江地面上的人還真不是瞎說，但是你不認識，你程家樹大根深的，程老爺子那麼多親朋故舊門生，他也沒有能拿出來的？忒麼我這個項目是因為幫國家做事，才換來的回報好不好，而且這合作還是基金會和十字劍聯盟之間的，最大的好處又不是我拿！
李海正在發牢騷，手機微信一閃，他看到是程衛國，發了兩個人名，兩個電話號碼過來，頓時就不惱了。這應該是程衛國從別處搞來的吧？這還差不多，有點老大的樣子！
京城這邊，程衛國放下手機，也是自言自語：「李海啊李海，該扛的，我已經幫你扛了，過不過得去這一關，就看你到底是龍還是蛇了啊！老爺子的身體——終究是不能一輩子幫我們遮風擋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