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琳娜和赫末爾,到這裡就各回各家了,想必背後吵架拉鋸的功夫少不了。李海只跟著叢惠,來到一處賓館,在汽車上,叢惠就跟他約略介紹了,這次中方是以中國遠洋總公司赴歐考察團的名義,在這裡包下兩個樓層,並且也有相應的安保措施,所以在這裡是比較安全的。
李海只是聽著,並沒有多說多問,他甚至不知道這叢惠說的有幾分可信,反正他只是來傳遞個密碼的,到時候程衛國讓他交給誰,他就交給誰,別的他啥也不管。叢惠見他這樣,也是暗中點頭,國內這次意外地派出個毛頭小子來,而且是個不折不扣的菜鳥,令他們這些在前方的人都很不理解,尤其是副團長老李,反對得尤其強烈,也不知道團長和後方給出了什麼解釋,才讓老李接受了。不過從接觸以來的印象,這年輕人還是比較沉穩的。
叢惠把他帶到一個房間,房間裡有個辦公桌,桌上放著幾部電話,似乎都是衛星電話。「我們只是臨時租住這裡,當然不可能開闢專門的熱線。這衛星電話是通過我們自己的通訊衛星中繼的,編碼和解碼都有特定的模式。你出國的時候帶著密碼是不是?現在你只需要輸入其中的前三十二位,還有第六十五到九十六位,總共是六十四位的數字,就可以獲得專門的通話頻道,和國內的程先生對話。」說完,她留下一個溫婉的笑容,便出去了。
李海看了看這個屋子,發現是個很普通的賓館單間,電話放在一張桌子上,桌邊的牆上鑲著一面碩大的鏡子。他朝著鏡子看了幾眼,敏銳的感官察覺到,在這鏡子後面似乎有人在看著他。
而在那鏡子之後,兩個中年男人也正在和李海對視著。其中一個,就是剛才拿著望遠鏡從遠處窺探李海的人,現在似乎已經平靜下來,只是看著李海東張西望,隔著面鏡子和自己對視的樣子,好像有點忍俊不禁。另外一個中年男人,比他稍大一點,笑道:「老李,你還說你兒子就是個菜鳥,你看他這不是挺沉穩的嗎?」
老李瞪了他一眼,臉上卻掩不住的自豪:「那是,不看是誰的兒子!不過老韓,你也別說了,在任務完成之前,我是不會和大海碰面的,你也別讓團裡的其他人知道我和他的關係。」
老韓笑了起來,大力拍著老李的肩膀:「知道了,特別是在叢惠的面前,是不是?免得讓你兒子知道,你不聲不響就要給他找個後媽回家了!」
老李臉色尷尬,正待反唇相譏,卻聽見敲門聲。倆人馬上安靜下來,聽到敲門的順序正確,才打開了門。叢惠閃身進來,走到單向玻璃前,看著還在研究那幾部衛星電話的李海,擔憂道:「他在中途換過飛機,在阿斯塔納停留了大約五小時,這中間發生了什麼,我們都不知道。密碼還可靠嗎?」
老李沒說話,老韓看著李海,不緊不慢地道:「我們馬上就會知道了。其實,我還真挺好奇,他會怎麼攜帶和保存那一百二十八位的密碼。」
三人不說話了,一起看著李海。終於,李海開始撥號了,才撥了十個號,三人就一起震驚了,這小子既沒有看任何提示,也沒有使用特殊記憶法的跡象,他好像真的就是憑硬記的!一百二十八位密碼,這其中還不全是數字,還有完全無意義的字母和符號排列,就憑死記?就算是經過特殊訓練的人,要記下這種密碼也需要至少兩個小時的時間,而李海,這裡有個老李信誓旦旦地宣稱,他絕對是個外行,妥妥的!
等到六十四位密碼輸完,開始撥號了,三人都有點不敢相信。老李是強忍著沒說話,老韓也憋著,叢惠不知內情,只是在那裡驚歎:「國內選人有一套啊,說是外行,這記憶力可了不起。」事實上,這個解碼方式也是對李海手中密碼的一種驗證,如果不是正確的密碼,是無法解碼成功進行通話的。
老李肚子裡嘀咕:「這小子幾時有這好記性了?從小讀書就不省心!不過聰明倒還是聰明的,就是有時會犯傻——」
李海那邊,電話很快就接通了,程衛國顯然也是守在電話旁,等待李海的消息,一接到電話,長長舒一口氣,罵道:「你這混小子,誰讓你擅自改變計劃的?——好吧,我知道這不是你的問題,是出了意外,但你應該去找當地的大使館,而不是尋找自己的方式解決問題。」一通教訓之後,程衛國才很是嚴肅地指出,首先,叢惠和她擔保的人,都是可靠的,可以信任;其次,李海所記憶下的那一百二十八位密碼,只是原始密碼的一部分而已,程衛國告訴了李海一串新規則,讓他根據這個規則,推導出完整的五百一十二位密碼來,再分別拆開,交給叢惠和她擔保的另外三個人手中,每人一百二十八位。在那之後,李海應該立刻返回國內,免得因為他而洩露了完整的密碼。
「我擦這可夠嚴密的!」李海不由得擦汗,這種手段,可以說是嚴密到了極致,本以為自己強記一百二十八位密碼就夠牛的了,誰知道這密碼根本不是原版的完整密碼,只是個推導的基礎!也可以理解,這樣一來,即便李海落到了敵人的手中,並且變節,也不可能交出完整密碼。
放下電話,李海也不用紙筆,就在腦子裡轉了轉,新的五百一十二位密碼就浮現在腦海之中——嘿嘿,不是要嚴密麼?一切都在腦子裡存著,不落任何字,這樣總保險了吧!
他很自得地想著,然後衝著鏡子揮了揮手:「叢小姐,我好了,請你進來吧。」這鏡子後面,始終有人在窺探,李海早就感覺到了,甚至還覺得其中有種令他很熟悉的感覺,只是理不清是啥。
叢惠看了看老韓,老韓眨眨眼,又看看老李,才笑道:「去吧。」等到叢惠出去,老韓向老李搖了搖頭:「我說老李啊,你真的確定不讓你兒子為人民服務?他學的是法律,出來也可以進機關麼,這可是人才啊,單用腦子就能推導鳳凰編碼,我還是頭一回聽說!」
老李儘管也有點發傻,不過顯然對於原則性問題,還是不肯讓步:「早就說定了,這回任務完成了,我就要回家退休的,怎麼可能讓兒子再走上這條路?算了老韓,你我都老了,別再說了。」老韓歎了一聲,不響了,他知道自己的老戰友在這個問題上的堅持。
鏡子裡,叢惠領著三個和她差不多大的人走進來,一共是兩男兩女。李海當著他們所有人的面,寫了四張紙,分別交給四人,寫完了順手把鐵桌子一抹,一點點字跡印痕都不留下。然後,李海就很直接地要求叢惠:「我的使命已經完成了,請馬上安排我回國。」
叢惠的眼神剛從李海抹過的桌面上收回來,心中驚駭之餘,不禁要暗罵:國內搞什麼鬼,這種人會是菜鳥?這手鐵砂掌足有十年以上的功力啊!她看著手中的密碼,再看看李海,眼神一變,脫口道:「你是用心算推導這串編碼?你確定沒錯嗎?」
李海一攤手:「對與錯,你們應該有辦法驗證吧?去試試不就知道了。」叢惠二話不說,帶著另外三個人走出去。過了一會,她走進老李和老韓所在的房間中,略顯激動地道:「我驗證過了,密碼應該是正確的。老李,我有個想法,這個年輕人如果記憶力和心算能力如果真這麼好,我們可以設法創造個機會,讓他接觸到對方的交易密碼,這樣我們就可以掌握很大的優勢,足以突破眼下的僵局!」
她本以為自己的提議很有可行性,誰知老李不假思索地一口回絕:「不行,這個人不能參與任務,馬上送他回國!」
叢惠驚訝地看著老李,認識這麼久,關係一步步變得親密,甚至已經約好了這次完成任務之後,就一起回國結婚的。可從來沒見過老李有這樣生硬粗暴的表現!她正要爭辯,老韓歎了口氣,道:「別說了,小叢,計劃都已經擬定好了,不容節外生枝,你的想法雖然好,可是他是生手,萬一出了什麼問題的話,會影響大局的。」
叢惠愣了一會,欲言又止,有點怨尤地看了看老李,一聲不吭地轉身出去了。老韓看著老李陰沉的臉色,苦笑道:「老李,你啊!你這麼說話,就不怕小叢以後對你兒子不好?她可是後媽!」老李臉色頓時扭曲。
還好,等叢惠進入李海所在的房間,至少從表面上來說,她已經恢復了常態,和李海說話時照樣帶著溫婉的笑。剛說了一句「我馬上就安排你回國的班機」,叢惠忽然眉頭一皺,凝神聽耳機裡傳來的消息,然後很是疑慮地問李海:「十字劍方面要求你留下來參加談判,直到交易達成,為此不惜在三個條款上向我方讓步,估計涉及到十億歐元以上的利益——你對此有什麼解釋?」
李海差點爆粗口,這幫十字劍聯盟的狂信徒,為了自己的遺傳基因,竟然會作出這種事來!他看著叢惠溫婉的面容,怎麼也說不出「他們要借我的種子」這種話來,憋了一會,只好道:「據我所知,他們說是有些私底下的生意,要找我談,我也向程先生徵求了同意,允許我以個人名義接洽這些生意的合作事項。」也不算是扯謊吧,至少作為出境這一回的條件,程衛國確實是答應過他,可以參與到和十字劍聯盟的經濟合作之中。
叢惠臉色更加奇怪了,要知道所謂的私底下生意,就和剛才對方作出的讓步密切相關,這背後可是每年十億歐元以上的盤子!交給這個年輕人?有沒有搞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