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劉家岙的夜不平靜(加更)
俊文從學堂轉回來,很快就進了林家東院。愛睍蓴璩大門上的順子看到俊文忙笑著迎上來:「文少爺,您回來了,剛剛老太太還打發人來問。」
對於使喚僕從俊文還不習慣,聽著少爺、太太的叫,就覺得彆扭。
點點頭,應了一聲,匆匆進了大門。
俊文已經成年,房子大了,就搬到了一進院裡,爺兩個住了三間東廂。回到自己屋裡,把書包放下,洗了把臉,這才匆匆進二院。
雖然搬進了新房子,但林家還保持著原來的習慣。夏季的晚飯都是在院子裡吃的。
林旭邁進二門,藉著廊簷下懸掛的燈籠散發的柔和的光,就見劉氏帶著幾個小的坐在院中的桌子旁。楊樹勇每日都在西院督建,中飯晚飯就跟著在西院吃。
俊言俊章一回頭看到俊文,歡叫著奔上來。俊章笑嘻嘻道:「大哥,你補完課了!」
俊言則有些可憐地瞅著大哥:「潘先生每天都要給你補一個時辰課……大哥每天還要製藥,他又不是不知道……」
俊文摸了摸俊章的頭,聽到俊言的抱怨,抬手拍了小傢伙一巴掌,輕斥道:「潘先生那可是為大哥好,別胡說!再說,我要不補課,豈不很快就被你們倆小子比過去?還有阿福阿滿,到時候,我這當大哥的,認字還不如你們多,才羞得慌吶!」
被大哥訓斥了,俊言也不惱,笑嘻嘻地跟在俊文身邊,朝著桌子走去。
阿福阿滿也起身迎上來,脆脆地叫大哥,俊文挨個摸了摸兩個娃娃的小臉,這才從弟弟妹妹們中間走出來,給劉老太躬身施禮。
劉氏看著孫子外孫一大群孩子歡喜言笑的,也跟著笑得合不攏嘴,看俊文施禮,連忙笑著抬手道:「行了,行了,一天見多少遍,哪用這麼些虛禮!時候著實不早了,趕緊坐下,咱們開飯!」
旁邊伺候的青杏和玉鳳都跟著笑,青江家的也跟著湊趣:「老太太,您看這兒孫滿堂的,都是老太太您的福氣啊。」
大興家的也不甘落後,立刻跟上道:「都說知書達理,之前我還不知道啥意思,今兒看到侄少爺的樣子,我算是明白了,這書可不是白讀的,瞧瞧,這讀了書的就是不一樣,敬老愛幼,知規守禮,這才是大家子的氣度吶!」
劉氏雖然知道倆婦人是奉承話,卻也聽得心花怒放,擺擺手笑道:「被你們這麼一說,倒還真是這麼回事兒,我瞅著那幾個小子自從跟著去了學堂也長進了……」
俊文仍舊含笑站在一旁未落座,聽著劉氏說完了話,就趕緊插話道:「奶奶,咱們吃飯了,也讓大興嬸子和青江嬸子她們也去吃飯吧。」
劉氏笑著連連點頭,連青杏和玉鳳也打發下去吃飯,這裡則只剩下自己家的人,俊文這才舉得不彆扭了,挨著劉氏坐下吃飯。
如今,林家有了大興家的專門負責廚房,食材也豐富多樣了許多,飯菜質量自然也提升了上來。
晚飯是三冷三熱六個菜,一盤饅頭,還有一鍋米粥。這樣的飯菜搭配還是劉氏吩咐的,他們就是莊戶人家,習慣喝粥,不習慣喝湯。
俊文先給劉氏舀了一碗粥遞過去,又給福兒滿兒分別盛了飯,空擋裡,俊言俊章已經自己舀了碗,俊文笑著看看兩個弟弟,這才自己舀了碗吃飯。
林家的飯桌上沒有食不言的規矩,孩子們說說學堂裡的事兒,說說和哪個孩子的玩耍矛盾,劉氏和俊文跟著答應幾聲,祖孫倆又互相問問一天裡的事兒……老老少少一邊吃飯一邊說笑著,氣氛非常熱鬧。
楊樹勇從外邊走進來,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幅其樂融融的畫面,剛剛聽到那些傳話引起的不高興,也因為這老少歡樂的情景給沖淡了不少。
「你們還沒吃完啊?」楊樹勇笑著走到近前,幾個孩子連忙起身叫人,楊樹勇擺擺手,讓孩子們繼續吃飯,他也搬了個板凳在劉氏身旁不遠坐下來,摸索著掏出煙布袋,摘下腰上掛的煙桿兒,裝了一鍋子煙絲,點著了,吧嗒吧嗒抽起來。
劉氏端著飯碗,斜了大兒子一眼,嗔怪道:「你這活兒輕省了,煙倒是勤了……少抽點兒吧,別弄得和你爹似的,渾身一股子煙油子味兒!」
「嘿嘿,成,我這就不抽了!」楊樹勇一邊答應
著,一邊用力抽了一口,這才把煙鍋兒在地板上磕了磕,卻並不收起來,只拿在手裡把玩著,一邊尋摸著道:「娘,後日西院裡上梁要擺幾桌席面兒,家裡青菜什麼的還好,就從村子裡買些,這麼熱的天,肉菜卻擱不住……我尋思著,明兒去一趟縣城,多買些乾貨,回來再從鎮上捎一匹肉回來,明兒晚上,緊緊手都做熟了,也就不怕壞了……」
劉氏一邊兒聽著,一邊兒點頭,又和楊樹勇商量著買些什麼乾貨,買什麼酒,還得再買些點心果子……村裡人辦事兒,擺席面兒,都會帶上一兩個孩子,買些點心果子,到時候也不至於讓孩子們空了手。
楊樹勇一一點著頭應承了,繼而又道:「我這一趟去縣裡,也找之前一處趕車的兄弟給海棠帶個信兒……海棠這一走也將近兩集了,想來就是事兒沒辦完,也該有信兒捎回來,打發個人去,方便她帶信回來,二來,也給她說說家裡的事兒,省的她在那邊還惦記著家裡……」
如今,林家裡外一片火騰,除了楊樹猛幾個和林娘子外出,再沒有讓人掛牽的事兒了。
一聽楊樹勇提起海棠,劉氏臉上的表情也低落下來,贊同著大兒子的打算,一邊兒道:「你也不用太掛心,你妹妹是個有數的,沒回來就一定是那邊的事兒沒辦利索。一辦利索了,想著很快就回來了……」
說到這裡,劉氏歎了口氣,道:「這一些收藥、炒藥的作坊,雖然我沒親眼看見,聽你們說也都是順順妥妥地就開辦起來了,這個做啥皂的作坊子,咋就這麼麻煩吶,還得去府城呆這麼些天……」
聽著劉氏滿是擔憂的話,楊樹勇心裡顫了顫,怕自己臉上露出啥表情來讓劉氏看到,連忙裝著掛煙桿兒低了頭,悉悉索索地把煙桿兒掛在腰帶上,這才抬頭道:「娘,之前妹妹開作坊,只是和回春堂廖家合夥,回春堂就在鎮上,往來便宜,也就省了氣力。可這回的作坊是和府台家的二公子合夥……海棠說過,這作坊子開起來,利大的很,和府台公子合夥,仰仗著府台公子的勢力,咱們才不怕有人眼紅惦記。既然和人家合夥做買賣,妹妹去府城商量事兒,也是自然的。就像您說的,妹妹是個心裡有數的,現在處事兒全面著呢,可不是當初在咱家時了。再說了,即使有什麼為難,還有府台家的公子在後邊托著呢,不會有啥事兒的,您也別惦記了。」
聽大兒子一番笨嘴拙舌的安慰,劉氏也撐不住笑了:「你還說我呢,你不也掛心著……行了,咱們娘倆也別在這裡多尋思了,明兒你捎了信兒去,你妹妹就是不回來,也很快能捎回信兒來了,咱們就等著吧!」
娘兒倆說著話,劉氏也吃了飯,幾個孩子也吃飽了,幾個小的紛紛回房,做先生留的功課。青杏和玉鳳吃完飯回來,收拾了碗筷,又服侍著劉氏回房洗漱安置,俊文這才跟著楊樹勇回前院。
走出二進門,俊文開口打破了父子倆之間的沉默。
「爹,我姑沒去府城吧?」
楊樹勇心頭一跳,轉身看向身旁的兒子,就見大兒子尚顯青澀的臉龐上,滿是端肅和確定,絲毫不容置疑。
心中暗暗歎了口氣,兒子長大了,想事兒看事兒都多了,不是那幾個小的那麼好糊弄了。雖然今兒才開口詢問,只怕妹妹沒走的時候,俊文看出不對勁兒了。
收回目光,楊樹勇點了點頭:「你二叔和旭哥兒、俊書滯留在邊關,你姑姑惦記得很,只怕他們在那邊兒有什麼不妥當,執意要去找他們,把他們帶回來……」
果然!
雖然俊文早就猜到了,可是從爹爹口中得到確切的肯定,他還是覺得很受震動。
姑姑一個年輕婦人,在姑父傳來噩耗後,不但咬牙撐起了瀕臨斷糧的林家,開起了一系列作坊,做大了生意,還把他們兄弟和爹爹叔叔都把攬到劉家岙來,還通過爹爹教會了娘和二嬸炒羅布麻,現在娘和二嬸也雇了三個婦人幫工,每日在家裡坐著,收羅布麻炒羅布麻,一天也能收個二百多斤,照羅布麻的利潤,一個月下來也有一百多兩銀子的收入……
如今,二叔、俊書和林旭小叔滯留邊關,又是姑姑一個弱女子趕赴邊關尋人……
姑姑為了林家、為了楊家付出良多,爹爹生性憨厚樸實,幫不上太多,他這個做侄子的也幫不上多少……但是,當初姑姑讓俊書和二叔去,而留下了他,在最初的不甘不理解之後,如今他也早想明白了,姑姑是根據他們兄弟的性子來安排的。
俊文自知腦子不如俊書靈活,心思轉的不如俊書快,卻相對沉穩,
相對思慮周到,是以,姑姑才讓他在家裡學著炒藥製藥……如今,姑姑能夠脫身就走,把炒藥製藥這些都交給他掌管,也正證明了這一點。
看清楚了,想明白了,俊文心裡那一絲兒不甘不願也就散了。
既然姑姑將製藥炒藥這些都交給他,那麼他要做的,就是把炒藥製藥作坊的事情管理好,讓姑姑沒了後顧之憂。
心思飛轉,俊文聽到爹爹確認了姑姑北上的消息,卻沒有驚訝驚慌,只鎮定道:「爹,兒子知道了。既然姑姑把家裡的事兒都交給咱們爺倆,咱們就好好地替姑姑看管著,製藥炒藥,蓋房子管家,讓一切順順妥妥的,也省的姑姑在外還惦記著家裡。」
聽俊文這麼說,楊樹勇卻露出一抹驚訝,連腳步也停了下來,抬眼定定地看著自己的大兒子,這一仔細看,才發現,不知什麼時候,大兒子的個頭已經竄的比他還要高出半個頭了,雖然容貌尚顯青澀,但站在他面前,寬寬的肩膀兒,挺直的腰板兒,還有一臉沉著鎮定的表情……都在向他顯示著,兒子長大了,懂得替他承擔了!
不知怎麼的,楊樹勇心裡突然熱乎乎地湧上來一股什麼,讓他鼻子裡一陣發酸,眼窩發熱,卻不自覺地笑起來:「噯,噯……你也長大了!」
爹爹眼中的水光俊文看在眼裡,又得到爹爹的肯定,俊文即使沉穩也難免覺得心頭激盪。卻仍舊讓自己平復了情緒,伸手攙住爹爹的胳膊,笑著道:「是啊,我和俊書都長大了,以後能夠替你和二叔分擔了,爹,您和二叔以後也能輕省點兒了……」
父子倆說開了這個秘密,彷彿一下子親近了許多,喁喁地說著話,走進一進東廂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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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是劉家岙,村西的劉家大院,之前在村子裡是鶴立雞群的存在,佔地近十五畝地的大院子,在這小小的山村,顯得巍峨肅穆的很,讓從這個大門樓裡走出的人,都覺得自己高人一等。
只不過,在劉家岙幾十年一家獨大的狀況,在這一年,毫無徵兆地打破了。
與劉家相呼應的村東,在短短不到三個月的時間裡,先後建起了兩套大院落,外加一個整齊嶄新的學堂,就連前些日子被淨身出戶的劉二魁家,也蓋起了石頭建腳磚牆掛瓦的房子……這些,看起來似乎與劉家人沒什麼想幹,卻讓劉家上下都覺得憋了口氣,很不是滋味兒。
與林家的寥廓院落不同,劉家人口多,院子面積卻小得多。十五畝的地面上,建了四進院落,除了第一進是待客的客廳、飯廳外,第二進住著劉炳善和妻妾,還有劉炳善已經七十多歲的老娘。三四進臨時住了長子、次子和他們的妻妾,還有各自的丫頭婆子。人口多,各院的屋子就格外侷促,不說丫頭子都是幾個人擠在一起,就是成了家的奴僕,也只在大院子後邊加蓋的一溜兒青磚房子裡,一家一間,連個院落都沒有,相比起來,倒是村子裡稍好些的人家就比他們住的豁亮。
一進的客廳,是見客的所在,也是劉家父子商議重大事情的所在。
劉永業剛剛從縣城裡趕回來,匆匆吃了幾口飯,就跟著劉炳善和大哥二哥來了前廳。
不等坐定,性子急躁的老大劉承業就嚷嚷道:「那個姓林的寡婦還拿上喬了……要我說,人家同知公子看上她是她的福分,也用不著說媒下聘,讓高公子多派幾個人來,一頂轎子抬回去,進了洞房,成就了好事,哪裡還由得她不依……嘿嘿,說不定,到時候讓她嘗到了甜頭,攆都攆不走了!」
老二劉繼業和老三劉永業聞言都皺了眉,再看劉炳善居然沒有反駁,甚至神色間有些贊同之意,老三劉永業連忙開口,對劉炳善道:「爹,這一回我之所以遲遲沒有回來,可就是去打聽那個信兒去了,這事兒,我覺得不能魯莽了!」
「咋就魯莽了?咱們幫把手成全了同知公子的好事兒,對那林家寡婦也是難得的福氣。去同知府做正兒八經的姨奶奶,豈不比在林家守寡強?就她那麼個寡婦,還帶著倆拖油瓶子,就是有了幾個錢兒,還想著找啥好的了?就是四鄰八村的有不嫌棄她是寡婦的,也是看中了她那倆錢兒。就這樣,有爹有娘的好男人也丟不起那個臉,能為那倆錢兒娶她的能有啥好貨色?不是老光棍子就是死了婆娘的老鰥夫,哪裡能比得上同知公子風流倜儻,官宦之家……」
聽老大劉承業說起來沒完沒了的,老二劉繼業出聲打斷,卻不理會老大的冷眼,只看著劉炳善道:「爹,這事兒我也應該從長計議。」
劉炳善皺著眉
頭,抬眼看看三個兒子,最後,盯著老二道:「照你這意思,人只怕也得罪下了,咱們再出溜了?」
劉繼業一聽劉炳善這語氣似乎不太對,隱隱有些不滿意,連忙道:「爹,不是不辦,但要好好商量商量,最好是琢磨出個兩全的辦法來。同知公子咱們要巴結,可也不能為了巴結同知公子,得罪了府台家不是?」
「哼哼,說了半天和沒說有啥兩樣,都是廢話。我還以為你有啥好注意吶!」劉承業忿恨二老打斷他的話,自覺大哥的面子被掃了,聽老二劉承業說完,也不細想,立刻劈頭蓋臉地諷刺了一頓。
「大哥,你……」劉承業對這個草包大哥早就看不慣了,只不過,一直隱忍著,沒想到今兒當著爹爹和老三的面兒,又這麼敲打諷刺,於是就怒了,眼睛也瞪起來了,霍地起身,指著老大劉承業就要理論。
劉永業一看要起內訌,連忙伸手壓服住二哥,低聲勸慰了一句,這才哈哈笑著打圓場道:「大哥二哥說的都有道理,但是,咱們之前已經搭上了同知公子,也已經做了那麼多了,現在想收手也來不及了。就像二哥說的,咱們現在要做的,就是好好尋思尋思,商量出個好辦法來,能讓林娘子順順當當地嫁進同知府去。只要林娘子嫁進了同知府,不出什麼事兒,咱們就是成人之美,只有被人稱讚的份兒,也再不會生什麼是非了。」
他這一番話,完全是和稀泥,看似勸慰老大老二,卻其實是各打五十大板,然後,把自己的打算推出來。
劉炳善垂著頭,一隻手習慣地捋著幾根稀疏的鬍鬚,沉吟了好一會兒,才抬眼對三兒子劉永業道:「嗯,還是小三兒說的對,這事兒,就看能不能成,只要把人嫁進同知府,咱們也就啥也不怕了!」
「哼,還不一樣是廢話……」老大劉承業見老三賣了好,很是不服氣地又要跳出來,卻被劉永業笑著按回座位上。
「大哥,你別急啊,你且聽小弟說說,等我說完,爹爹和兩個哥哥再有什麼注意,咱們再商量嘛……哈,大哥,坐下,坐下,喝口水……」
連說帶笑地按住老大,劉永業這才轉回身來,回到劉炳善跟前,道:「爹,大哥二哥,畏手畏腳,即使常婆子也被那林家人糊弄住,是為啥?」
劉炳善和劉承業劉繼業都沒想到,他們等著老三出主意,老三不說自己的注意,反而上來就問上了,都有些意外,怔怔的,一時反應不過來。
劉永業見眾人的注意力被吸引了,算是達成了自己的目的,也不在意有沒有人回答自己的問題,自顧自地接著道:「咱們畏手畏腳地不敢放手作為,還有那常婆子也被糊弄住,不敢再上門,怕的不就是林家娘子真和那位府台公子有什麼瓜葛嗎?還說那林家娘子去了府城,這一去就是十來天……爹,大哥二哥,就連你們肯定也在心裡劃魂兒她與那府台公子……只怕是搭到一起了吧?」
又是一問,這回劉地主和老大老二明顯反應快了些,先先後後地都點了頭。
劉永業眼睛一瞇,勾著嘴唇嘲諷一笑,往前一湊,壓低了聲音,神秘兮兮地道:「我一直沒回來,就是去打聽這件事兒去了……可是,結果實在是出乎我的預料,你們怕是想都沒想到……」
說到這裡,看著劉炳善和劉承業,劉繼業完全被他抓住了,都切切地看著他,期待他趕緊把答案說出來。劉承業最沉不住氣,兩息不到就嚷嚷著催促起來:「老三,有啥話你就說唄,賣啥關子啊……」
劉永業不緊不慢地喝了口茶,這才斜睨著老大劉承業,笑道:「大哥,別急啊……」
轉臉,劉永業再次壓低了聲音,一雙小眼睛晶亮晶亮地,冒著深深隱藏的興奮光芒,道:「我打聽到的消息,那個林家娘子根本沒去府城!」
「啊……」
「怎麼會?」
「為啥沒去府城啊?」
劉永業的謎底揭開,劉炳善和劉繼業劉承業父子三人幾乎同時驚訝出聲。雖然內容不同,卻顯示出,劉永業這個消息,實在是他們想都沒想過的,太出乎他們的意料了!
劉永業也不急著再說話,反而老神在在地坐回去,端起茶盞來,不疾不徐地喝起茶來。
好一會兒,眼看著老爹和兩個哥哥都被急得抓耳撓腮,眼看就要冒火了,劉永業這才施施然地放下茶盞,心有成竹道:「爹爹和兩位哥哥不用焦急,這事兒,那林家娘子去了哪裡與咱們沒什麼關
礙,但,只要她沒去府城,就說明她和那位府台公子並非像林家人放出的風聲那般親近……既然,府台公子不怎麼在乎,咱們和同知公子的關係,卻是實打實的,咱們行事兒也就不用再顧慮重重了。」
劉炳善和劉繼業自然沒有異議,就連劉承業也說不出啥風涼話了,看老爹和二老都支持,也只好點頭應承,同時看著老三,等著老三把他的注意說出來。
「咱們之前讓常婆子上門,那林家不是那話把常婆子給搪塞出來麼?那咱也不急著請什麼媒婆了……」劉永業說到這裡一頓,成功地收穫了三雙焦急催促的眼色,這才得意洋洋道:「林家依仗的不外乎兩個,一是攀上了府台公子,二麼,就是林家那幾個作坊,掙了些銀子拿在手裡,就不知天高地厚了。哼,鄉下娘們兒就是鄉下娘們兒,真以為手裡有幾個錢就啥也不怕了?如今,咱們確定了府台公子與她並不怎麼熱絡,那麼,只要再破壞了她的作坊,或者砸了她的買賣……哼哼,到時候,只怕都不用咱再打發人上門兒,那林家娘子就會求到咱們門上來吶!」
「嗯,好,這個注意好!」劉炳善第一個稱讚。
劉繼業笑瞇瞇地點點頭:「三弟這書真是沒有白讀啊!」
劉承業也笑得見牙不見眼的,抬手大力地拍著老三劉永業的肩膀兒,一邊呲著牙笑道:「老三這小子從小就一肚子壞水兒,這遇上事兒,花花心眼子就是多啊……」
一肚子壞水兒?還花花心眼子多?這算是稱讚還是算表揚?
劉永業被拍的半邊身子都疼,呲著牙咧著嘴,卻還是勉強撐出一絲笑來,對老爹和大哥二哥笑笑,同時,不動聲色地起身,躲開老大沒完沒了的巴掌,匆匆丟下一句:「我去趟淨房!回來接著商量……」
話音落下,人已經溜出了外廳大門。
不過,從外廳裡出來之後,劉永業卻並沒有上淨房,走出幾步之後停住腳步,回頭望望燈火黯淡的外廳門口,露出一個不屑的輕蔑笑容。
要對付林家,事關能否與同知公子高蘭芳真正攀上關係,事關重大,又是種種艱難,他可是深知老爹和大哥的不著調。老二雖說有些心思,也能沉得住氣,可他也不想讓老二知道……與其他操心勞力地得了好處大夥兒一起分,當然不如他自己個兒悄無聲息地把事兒做成了。
到時候,真的攀上了同知大人,他就是考不上進士,只要有個舉人,也能夠走同知大人的門子,走銓選的路子出仕,一樣風光無限,前途無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