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生明和譚忠鑒等人聊了半日,梁山伯早就安排了住處,讓幾人先行住下歇息。
曉月到馬府的一整天,都是和彩蓮一起度過的。因為不知道馬文才是敵是友,接觸多了反而會對自己不利。兩人閒談胡聊,直到酉時彩蓮睡卻。曉月才回到了馬文才為她準備的房間,悄悄睡下。
夜色正濃,一輪皎潔的孤月高懸空中,颼颼涼風把這靜謐的夜景裝扮得愁苦不堪。
「相思無因見,悵望涼風前。」
「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
悵然淒涼的哀歎聲迴盪在院子裡,傳入了正在熟睡的曉月耳中。曉月迷迷糊糊,很不情願地爬起身來,尋聲而去。
一座涼亭中,有一道身影,右手舉著小酒瓶,左肩強自趴在石桌上,斜瞟著月亮,醉醺醺地吟著詩句。曉月揉揉眼睛,仔細一看,這孤獨的身影竟然是馬公子!
沒有了白天的那份英俊與瀟灑,有的只是一個情場失意的癡情男子,以酒消愁。曉月常年和父親奔波,勞苦使得她不曉情愛之事。在窮苦人家,女子十七、八歲就得出嫁,否則人老珠黃,自己的一生就完了。曉月曾經也聽過雅人吟詩,在看到馬文才如此憔悴傷懷時,終於有些理解那些詩句了。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漫步小院,曉月緩緩地走向涼亭。信手拈來的幾句曾令得無數少男少女們嚮往的詩句,道出了此時此刻觸景生情的曉月心中所想。誰說窮家的女兒不懷春,只是沒有那個福分去想,也沒有那個權力去做罷了。達官富家的孩子是人,難道窮人家的孩子就不是了?
曉月有幸結識了這麼幾位不把金錢地位當做衡量一個人貴賤標準的朋友,才讓她脫離了苦海。至少,她自己的幸福和命運不用掌握在別人的手中。
悄然來到馬文才的身旁,看到這道憔悴的背影,曉月突然感覺到自己的鼻子沒來由的有點發酸了,這其中似有同情,亦有理解。這樣一來,馬文才似乎也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壞了!或許,他的欺騙是有自己的苦衷的!
「馬公子,這麼晚了,還飲酒作詩呢?」
馬文才突然一驚,轉身一看,卻見曉月淡妝素裹地站在涼亭中,臉角盈盈的善意的笑容在月色的照映下顯得格外充滿魅力。別看曉月名義上是彩蓮的丫鬟,容貌氣質就會低人一等。其實以曉月的美貌,若是有個稍稍高貴一點的身份,那麼上門提親的人絕對是門庭若市。
馬文才醉意淺淺地笑了笑,說道:「曉月姑娘?真不好意思,打擾你休息了!」
曉月搖了搖頭,有些不忍,看著那張愁苦的俏臉,明知馬文才有些不善,卻依然有些失神,過了一會兒,才說道:「沒有。馬公子,你好像很傷心?你有什麼心事嗎?」
「呵呵!」馬文才苦笑一聲,「我長這麼大,你是第一個會問我心事的人!」馬文才又灌了一口酒,接著說道:「你知道嗎?以前,我一直很喜歡很喜歡一個人,為了她我願意放棄一切!可她呢,卻喜歡別人!真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啊!」
曉月不知怎麼,聽了馬文才的話,心裡酸酸的。歎了一口氣,道:「雖然我不懂愛情,但我知道,愛情就如同做生意,勉強是不行的。只有雙方心甘情願,才會做好一筆好買賣。馬公子你說呢?」
「或許,你說得有理吧!」馬文才不置可否,說道,「不過我覺得有付出就該有回報。可是她呢,不但不喜歡我,反而更加厭惡我,這公平嗎?如果換做是曉月姑娘你,你會甘心嗎?」
「這?」曉月一時語塞。平心而論,如果換做是她,她相信她也會不甘心的。「好像你說的也對。如果是我,我會打敗那個男人,把自己喜歡的人搶回來!」曉月也不知道自己今晚怎麼了,她心中一直有著這麼一個想法,那就是馬公子是對的,自己一定要支持他。
「說得好!」聽了曉月的豪情壯語,馬文才大讚一聲,向著天上說道:「老天,你聽見了嗎?我沒有錯,我是對的!」
馬文才心裡開心了,倒了兩杯酒,對曉月笑道:「曉月姑娘,今晚多謝你了。馬某無以為報,請姑娘喝杯酒水,希望曉月姑娘不要推遲。馬某先乾為敬!」說完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曉月從前滴酒不沾,聽見馬文才的邀請,不知哪來的勇氣,一口氣居然把那杯酒一飲而盡。只不過那種火辣辣的感覺,也讓得曉月直吐舌頭。
同樣的情景,在蝴蝶谷也上演著。祝英台也獨自坐在涼亭,望著月亮出了神。秋荷漫步花園,無意中看見了此幕,便笑著款款靠了過去,問道:「夫人想什麼呢?這麼入神。」
祝英台回過神來:「沒什麼。快請坐。」
「夫人應該是在想事情吧?」
祝英台答道:「沒什麼事,就是請你坐下來賞賞月呀。其次,我看你印堂紅潤,絕非常人,近幾天絕對會有大運!你我既然有緣,就好好談談吧!」
「哦!」秋荷點點頭。看了眼月色,秋荷疑問道:「我看剛才夫人看著月亮這麼出神,不會僅僅是因為它的外表美吧!」
祝英台聽此,臉上終於露出了笑顏,道:「沒想到秋荷姑娘小小年紀,竟然如此聰慧過人,能夠猜出我有心事。」說到這裡,祝英台收回了笑容,陷入了沉思。
月色太美,反倒讓人覺得哀思無限。祝英台慢慢站了起來,望著天上的圓月歎了歎氣:「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以前可一點也不會像現在這般多愁善感!」頓了頓,祝英台又說道:「月亮雖圓,但也會經歷缺失。我亦如此,現在的生活這麼美好,但也經歷過無數的挫折。」說完深吸一口氣,又重新坐下,說道:「其實,我也很感謝這些挫折,它讓我明白了愛情的真諦。天不老,情難絕,心如雙絲網,中有千千結。」
說罷,祝英台望著秋荷笑了笑,卻發現秋荷一臉的不解。祝英台沒有解釋,突然問道:「你也有喜歡的人嗎?」
秋荷一聽這話,頓時滿臉通紅,尷尬地支吾道:「我…我…」
祝英台看其表情,便知道了答案。於是淡淡地一笑,鼓勵道:「年輕人喜歡就應該去爭取。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店了。」
秋荷低下頭:「可是…可是…」
祝英台說道:「愛情不可能一帆風順,那主要是在於你的心中是否真的有他!是否信任他!」
「夫人這算是在鼓勵我?」
祝英台站起身,又歎了口氣,朝小徑慢慢離去,背對著秋荷說道:「還君明珠雙淚落,恨不相逢未嫁時。姑娘,好好把握吧!」身影消失,只留下秋荷獨自深思。
又過了一天。這天清晨,曉月從朦朧中醒來。剛一起身,便發現彩蓮已經在房裡坐下了。曉月急忙下床,走到彩蓮身邊問道:「小姐,你怎麼這麼早就到我這裡來了?」
彩蓮笑了笑,道:「你這丫頭,平時根本不喝酒,怎麼昨晚你還喝醉了?」
「啊?」曉月大驚,尷尬地問道:「小姐,你…你怎麼知道的?」
「嘿嘿!不告訴你!」彩蓮神秘地說道,「算了,你們的事我可管不著嘍!今天我的病剛剛好,你就陪我上街逛逛吧,順便帶我去找秋荷他們。」
「哦!」曉月頓時洩了氣,這種羞人的事都被小姐知道了,還能怎樣呢。
有馬文才的專派車馬護送,沒用多少時間,彩蓮和秋荷就到了縣城。叫住護衛,兩人獨自鑽進了城。
大街上既熱鬧又繁華,讓久憋屋內的彩蓮感到異常開心,一會兒摸摸這個,一會兒又碰碰那個,邊走邊跳。
曉月無可奈何地叫道:「小姐,逛逛街也不用像你這樣反常吧!」
彩蓮一刻也不肯停消,笑道:「你不懂,我這幾天可悶死了。好不容易出來透透氣,怎能不高興!」
曉月搖了搖頭,笑了笑,便沒有再說什麼。
轉眼間,曉月帶著彩蓮到了往日居住的醉仙樓。拉著彩蓮走至櫃檯,曉月問道掌櫃:「掌櫃的,請問前幾天三男一女從外地來的四個人還住這兒嗎?」
掌櫃記憶力也不差,畢竟姚義他們的氣質很不一般,而且才剛走了一天,所以當然還清楚的記得,說道:「喲!姑娘,你來得真不巧,他們昨天就已經走了。」
「去哪兒了?」彩蓮急切地問。
「聽說他們是去了蝴蝶谷。」
「蝴蝶谷?他們去那裡幹嘛?」這地方馬文才曾經給彩蓮提過,但講得不是很具體。彩蓮不知他們為何去了那裡,故再三斟酌道。
曉月道了謝,兩人走出了酒樓。
又玩了半響,離開了鬧市,兩人來到了內城河邊。忽然,一隊官兵從兩人身旁快步經過,向著前方跑去。
前方的某處,圍著一群平民百姓,有痛苦聲。官兵一到,立刻遣散了百姓,一團圍住了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