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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58章 內堂更衣煥彩 文 / 汶滔滔

    柏煬柏料想的一點不錯,當他扮的李仙茜繞過屏風,出現在眾人視野中,外面一片驚呼聲交織在一起,幾乎掀翻了屋頂。等屏風撤去時,也完全沒有人留意過,先前走進屏風為「妙手醫仙」打下手的醜丫頭不見了。

    李仙茜已經是死了十日,硬挺如石的人了,突然恢復柔軟嬌媚,著實震撼了在場的每一個人。公主府的四位管家立刻走了兩位,看樣是報信去了。

    「啪!」

    毛道行瞪眼拍驚堂木,大喝問:「清寧郡主,你是如何救活仙草郡主,當日真相如何,還不從速道來!剛剛你還說,死的人只有牛溫蘭,另外還有兩名王府的丫鬟,這卻又是何緣故?」

    死了王府的丫鬟?何當歸怎麼知道什麼緣故!

    她一頭霧水,悄悄拿眼一溜假李仙茜,後者趕忙代她答道:「大人有所不知,王府裡有兩個二等丫鬟,名叫北麓、南果的,她們才是真正被人謀害至死的。而牛溫蘭不過是被綁起來塞在床底下,火起之時來不及逃出去,被牽連進前一樁命案中,糊里糊塗丟了性命。據我分析,這是兩個事件交疊在一起,被有心人利用了。」

    「哦?郡主您如何得知這一切?」郭舫滿面好奇之色。他風聞仙草郡主是一位內秀的閨閣千金,怎麼在公堂上的神采這般迥異。去了一個何當歸是神斷,來了一個李仙茜還能辨案,這些小女子們是怎麼了?

    何當歸也覺得柏煬柏扮的李仙茜一點兒不像本人,於是上去扶她,關切地問:「郡主,您的頭還暈嗎?」

    頭?假李仙茜眼珠一骨碌,立刻就捂著頭喊痛,何當歸又言明了,病人需要進一步診視,要費時一個時辰。於是驚堂木一拍,暫時休審,何當歸暫時在後堂行醫,但朱榴然仍舊押起來。

    應天府後堂的內室裡,何當歸和柏煬柏雙雙寬衣解帶。

    救人有功的何當歸已基本洗清了嫌疑,再過堂就作為證人了,所以她要換下霉趴趴的囚衣。柏煬柏也把裹屍布脫下,穿上毛夫人送來的繁花錦緞。

    「道長?」面對變化多端的柏煬柏,孟瑄遲疑地喚道,「你怎對王府中發生的事瞭若指掌?你都知道什麼內情?」

    柏煬柏往臉上搽著胭脂,笑道:「可說著了,月前我回京之後無家可歸,聽說燕王府的房舍不錯,王妃憐貧惜老,於是去『借住』兩天,誰知朱榴然和朱谷覃兩妞兒吵翻了天,讓人睡不安穩覺。案發那一晚的事,我當時也沒想明白,所有內情,都是這幾天在牢裡想明白的。」

    「別賣關子了,快說。」青兒催。

    柏煬柏道:「朱榴然是侍妾之女,朱谷覃是側妃之女,朱榴然有郡主敕封,朱谷覃卻什麼都沒有。這倆妞兒都是早死了娘的小可憐,還不消停消停,整天就圍繞這個焦點爭吵。朱谷覃覺得朱榴然擋了她的道,於是打算設計抹黑,使朱榴然讓出郡主位。」

    「不是吧,」青兒不可思議,「那小姑娘還不到十四,放生大會上還花錢買鳥放飛,買魚放流,她會這麼狠?」

    柏煬柏聳肩:「可能是被人挑唆的,我親耳聽見朱谷覃和兩個婆子商議對策。所有人都知道朱榴然喜歡段曉樓,而那天茶宴上,北麓、南果兩個丫鬟被段曉樓救下。茶宴後,兩人不知跟段母說了什麼,段母就讓她們留下伺候段曉樓,去他房裡鋪床疊被。朱谷覃想先惹起朱榴然的嫉妒,再將北麓、南果治死,栽在朱榴然的頭上。」

    何當歸不解地問:「那北麓、南果的屍身呢?為何至今沒被發現?李仙茜又是怎麼死的?」

    「威——武——」

    這時,外面又升堂了,要先審羅府謀逆案,押後審王府命案。他們幾個就在影子屏後面旁聽,湖州羅家幾十口子都判死了,還是皇帝親自下旨秋後處斬,似這等還有何可查?

    但郭舫的第一句話就讓人驚訝,他說:「經錦衣衛陸總管查證,晉王朱棡今年三月末時,早已病死在太原行館,當時發現此事的人都被秘密隱藏起來,陸總管費盡辛苦才尋找到。」

    「晉王三月時就死了?」毛道行驚問,「那五月裡舉兵造反的那個人是誰?」

    影子屏後,孟瑄、何當歸、孟瑛、青兒和柏煬柏都面面相覷,天下間還有這樣的奇事,人死了,卻還有人冒他的名造反?

    陸江北說:「不知那人是誰,只知他和晉王長得一模一樣,當時被寧王擊於馬下,亂蹄踐踏而死,如今已然無法求證。本官將這個情況上稟聖上,聖上得知晉王實乃病死,他白髮人送黑髮人,心中深深悲慟,取消對晉王府降下的一切罪責,公產放還,另謚朱棡為晉恭王,小王爺朱濟熹襲了晉王爵位,此事圓滿解決。」

    「那聖旨降下,令重審羅家謀逆案,」毛道行恭謹詢問,「不知聖意是……」

    陸江北的聲音含笑:「聖意是,讓毛府尹按照律法審理,重新量刑。」

    青兒咬耳朵問何當歸:「這是什麼意思啊,羅家會無罪釋放嗎。」

    何當歸軟語解惑:「晉王是假的,起兵謀反卻是真的,湖州羅家當時旗幟鮮明地擁護晉王做新皇,這些都是不爭的事實,不可能一句話抹煞掉。我猜,皇上還是想殺光那些人,所謂的『重新量刑』只是一件漂亮外衣。毛道行是聰明人,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

    「那揚州羅家呢?」青兒又問。

    「不知道,看看再說。」

    「如果一起判了斬立決,你會救他們嗎?」青兒拿眼溜何當歸。

    何當歸一指孟瑄,事不關己地說:「他能耐大的話就多救出幾個無辜人,能耐不夠,只搭救羅白及、羅白前夫婦、他們女兒小燕、羅白英、老太太、湯嬤嬤、績姑娘、石榴和老太太屋裡的幾個丫鬟,也是他的好意思了。」

    孟瑄無辜地眨眨眼睛:「小逸,你前天給我的名單上還沒有羅白前夫婦等人,怎麼現在又多了一批。」

    「你有意見嗎?」何當歸問。

    「……不敢。」

    公堂上,毛道行先傳訊了湖州羅家的幾個逆魁,並不告訴他們,擁護的主子是個假晉王,只問他們從晉王那兒得到了什麼許諾,又被分配了什麼任務,才會逆天行惡事。

    有幾個破罐子破摔的人不老實回話,還請了大刑伺候,一時滿堂哀嚎之聲。

    這時候,有個衙役擦著汗,跑上來回稟:「大人,候審的人之中,羅東府的老太太聽見用刑的動靜受了驚,舊疾發作。」

    毛道行皺緊了眉頭說:「他們家不是專出大夫?這種小事何必來報!」暗指衙役收了他們好處。

    衙役面色漲紅,囁嚅說:「老太太的孫子給她瞧過了,說恐怕是不行了。老太太想見見她外孫女,說幾句體己話,小的不敢自專,這才來回大人。」

    「什麼外孫女內孫女,」毛道行不耐煩地說,「想見讓她見去吧!再來攪擾公堂,連你也不饒。」

    衙役鼓起最後一點勇氣把話說完:「她的外孫女現正在您的後堂,清寧郡主。」

    毛道行一愣,看向陸江北,他可是清寧郡主的長輩。陸江北緩緩放下茶盞,長睫掩著眸光,說道:「候審間氣味不好,不適宜老人家休息,給她另換一間屋舍。再去後堂將這個情況告知清寧郡主,去不去見人,全憑她的意思。」

    給老太太換間屋子?衙役欲哭無淚,後悔自己貪金簪子,攬下這麼棘手的傳話差事。他小小聲地補充:「就在剛剛,老太太已昏過去,不省人事了,傳話讓清寧郡主相見的是老太太的孫媳婦董氏。另外,老太太的孫子羅白及說,老太太禁不住折騰,說話間就不行了。」

    毛道行張口看向陸江北,陸江北沉默,修長優的指間慢慢轉動一枚碧玉扳指。

    這時後堂步出一個纖巧的淡粉身影,入目只覺不盡的沉靜淡,兩道小扇子似的睫毛打出陰影,讓人瞧不清她的表情。

    「我去,請帶路罷。」

    與此同時,右側耳房的候審間中,羅東府的主子們擠了一屋,伺候的人只有三個未留頭的小丫鬟。

    自老太太柴氏往下,有大房的老爺羅川柏、其妻趙氏、大少爺羅白前夫婦、四歲半的羅石燕、大小姐羅白英;

    二房的羅川谷不在,因為他的「假藥」吃死了人,現在另拉去別的衙門審訊,一眾妾室以及待產的花姨娘,都和羅西府的女眷們一起關在牢裡;

    三房的老爺羅川樸的消息靈通,早在官府抄查之前就匿藏起來,其妻梁氏也失了蹤,三房現只有一個十六歲的羅白及。

    先前提審了幾次,羅白及都是自告奮勇的上,不讓刑訊獄吏有機會找羅家其他人的麻煩。過了幾審後,羅白及身穿的白色囚衣就血跡斑斑了,使人不忍側顧。

    羅白及是老太太唯一的親孫子,見他這樣有擔當,老太太又是欣喜,又是心痛。在陰冷的牢房裡,半身麻木不仁的毛病又找上她,還好績姑娘被抓進牢時不光帶了丸藥,還帶了老太太一包金首飾出來,買通了獄卒,給老太太延醫吃藥的方便。

    董氏卻動了別的心思,趁績姑娘睡覺時拿走金首飾藏起來,隔天老太太就斷了湯藥,現在演變成了無力回天的重病。

    「啪!」

    候審間響起一個清脆激烈的耳光聲,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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