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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99章 貪吃的馮奶娘 文 / 汶滔滔

    青兒還是覺得過意不去,畢竟這些事全是她背著何當歸做的,就算有懷心也是她一個人的壞心,不與何當歸相干,現在讓何當歸一個人背了黑鍋,都賴自己太莽撞。假如那帛兒真的翻了身,還去她乾爹燕王那裡告一狀,還不知道要惹來多大的麻煩呢。

    她建議道:「我哥和高絕都在陌茶,把他們叫過來想辦法,順便把那個長得像薛平貴的常諾給嚇走,連馮氏咱們也不怕了,不就是個掛名奶媽,在我們現代,奶媽才沒這麼金貴。」

    何當歸搖頭駁斥:「女人的精血元氣變成乳汁,餵飽嬰孩,哺育嬰孩,勝過一切龍肝鳳髓的好處。我們古人就是這麼看待哺乳這件事的,因此待奶娘如半個親娘,頂撞她就是不孝,於為官者的官聲大有損害,此其一。其二,你對帛兒苛刻些,外面的人說我是你的幕後主使,以此類推,我公然恃強凌弱欺侮馮氏,別人又會說,我的權是孟瑄給的,因此他是主使,看奶娘不順眼,借妾之手除之。」

    青兒極不服氣地說:「孟瑄出生的時候就十七歲了,怎麼可能做吃女人奶這麼沒出息的事,何況馮氏長得又老又醜,我敢打十張包票,他絕對沒吃過馮氏半口奶。那就不算是真正的奶娘,那馮氏怎麼能算孟瑄的長輩呢,孟瑄真是糊塗,不光認了個便宜奶娘,還把她接到你和孟瑄的愛巢裡礙眼。」

    何當歸微笑道:「話不是這麼說的,馮氏人好人歹,也不能光憑這一點兒事就下定論,她算是代管過清園兩年,我看過帛兒到前的賬目,清明有條理,以此推斷,馮氏也不是一個目光短淺的庸俗婦人。至於孟瑄弄她來揚州坐鎮,也沒什麼不對,家有一老如有一寶麼。」

    「讓你說的,這個也是好人,那個也沒做錯,」青兒急了,「現下情況卻是外面的下人說你不好,這是誰造成的?我知道我做錯了,錯在沒一次解決帛兒,可這回引得別人說你壞話的,都是那個故意裝得大義凜然的馮氏呀。現在該怎麼辦,你不是說,這裡的下人都是孟家的家生子,會把話傳回京城?還是讓我哥他們過來做個參考吧。」她寧願人人都罵自己是白雪公主的後媽,也不願有一個人罵何當歸是後媽的那一面魔鏡。

    何當歸修剪完蘭草的最後一葉,放下黃銅剪刀,語聲於寬慰中帶了兩分調侃:「青格格,這點子針鼻兒大的事就勞動他們哼哈二將,咱們那兩輩子豈不都白活了,我都不好意思握這一把當家鑰匙了。」

    青兒聞言雙目一道流光閃現,問:「你已經有對策了?咱們怎麼對付那兩個女人?」

    何當歸輕搖螓首,只道:「人我都沒見著呢,話全讓你說了,她說了,過耳一聽,保不齊就變味兒了。還好我就是個現成的大夫,帛姑娘說她肚裡懷了孟瑄的骨肉,我還真有些不大相信,先過去看看她的情況再做計較。只是,馮奶娘不適合在場,否則兩下裡忌諱,我怕她不識好歹,當眾給我難堪,逼得我也不能跟她好聲好氣。」

    「那怎麼支開馮氏?」青兒虛心求教。

    何當歸考慮著說:「聽說她沒有別的毛病和嗜好,只是比較貪吃,例飯都是主子的檔次了,可她還常常不夠吃,要額外掏銀子送去廚房加餐。廚房的老劉就跟我兩次,說收她老人家的銀子,面上過不去,怎麼在兒子家還有吃不飽的道理,傳出去也不好聽。可若是不收她的,這錢上的窟窿誰也賠不起,又不是一回兩回請客,而是兩日裡必加一回,三日就加兩回,也不敢給她往低檔次的做了。老劉商量著跟我說,與其這麼兩下裡為難,不如就從公中每月勻出些銀子,把馮奶娘的飯菜提一個檔次,想來她就不會再要求加餐了。」

    「竟然有這樣的事!馮奶娘一個人一桌子菜還不飽?她來清園就是享兒子清福的,誰還敢讓她餓著?」青兒聽後詫異,打聽道,「她每餐的項數是多少?」

    何當歸讀過老劉遞上來的清單,她過目不忘,張口就來:「早膳八百錢,晚膳四百錢,中餐最豪華,是一串錢又一百,虛打一下也有二兩一錢銀子每日,一個月就是六十多兩,趕我在羅家當小姐時的例飯銀子了。可我那時是給一院子將近三十人吃,而且青兒你也是知道羅家底細的,他們只賬目上這麼算著,實則一個月裡往我那兒出的飯錢有十兩都是往多了算。」

    青兒掰著手指一算,呵了一聲:「好傢伙,市價上一隻肥母雞四十錢,馮氏最『樸素』的晚飯都夠買十隻雞的了。就算把她房裡的四個丫頭叫下一起陪著吃,那也吃不完吶,我也見過一回馮氏那女人,還沒我胖呢,難道她吃完的飯菜都原樣進、原樣出了?」想了想又問,「還是說,她只吃最精貴的東西,五錢銀子一兩的血燕,四錢一兩的魚翅,三錢一兩的鮑魚,所以例飯銀子才不夠使?」

    何當歸搖頭:「鮑魚那些東西偶爾當個零嘴還行,你我身強體壯都克化不動,馮氏她一個五十老嫗怎麼可能天天吃。我特意問過老劉,老劉說,馮氏吃的最精貴的東西,也左不過些裙翅、鴨舌,多數時候點的還是豬牛羊的腿肉,每頓莫不擺上二十道菜餚。想當初在水商觀,太善大出血招待錦衣衛等人,一兩多銀子夠他們十個人飽餐的。」

    青兒連連咂舌道:「剛你還說,她不是不坑公家的錢嗎,怎麼又佔這樣的小便宜,除非她在外面養了八個吃軟飯的野漢子,否則絕對沒有不夠吃的道理。」

    「並沒有佔什麼便宜,」何當歸答道,「除了老劉做過幾回小東道,其餘時候全都是馮氏自己出的錢買食材,只讓廚房給做好了送去。就算佔便宜也只佔個人工、柴火和調料的錢,又值得幾何。老劉私下裡打過算盤,馮氏每月二十一兩的月例,至少十五兩都買了吃食了,往她院裡送的那些飯菜,幾乎夠餵飽半個清園的人了。」

    「那咱們怎麼利用她貪吃的這個弱點,從『秋心一葉』裡支開馮氏,只留帛兒一個人?」青兒抓了抓腦門,只想不出好點子。

    何當歸盤算著說:「雙管齊下,你叫廚房把新近採買的好肉、好菜尋一張車子推到園子外面,再讓人報給馮氏,說有城裡有個商舖倒閉,把好食材拉到城外賤賣,比市價低三成,貨色倒鮮亮兩分,問馮氏要不要買。馮氏素日裡最缺這些,往常打發人進城採購還得貼補路費,現在城裡又打饑荒,既然東西已拉到大門口,沒有不買的道理。再跟她說,那批貨物份量很沉,須得多帶些人手同去,最好將她屋裡的人都帶走才好呢。」

    「雙管齊下?」青兒問,「另一管是什麼?」

    何當歸環顧屋內,找到一包青兒烘乾並炮製的零食牛肉乾,又尋出一袋灰綠色粉末,在上面薄薄灑了一層,微笑道:「這個是瀉葉巴豆粉,效果立竿見影。讓那個『賣貨』的人跟馮氏說,這個是牛肉的『品嚐裝』,但吃無妨。」

    青兒先淚目看她辛苦做的牛肉乾變成了毒藥,竟然一塊都沒給她留……旋即又擔心地問:「萬一她不吃怎麼辦?該又怎麼拖住她?」

    何當歸不介懷地說:「只要將馮氏支開一炷香,我就能進去看帛姑娘了,讓賣貨者談一下他商舖倒閉的血淚史,找錢時再說沒錢找,耽誤個小半頓飯工夫去換零錢,這就足夠了。牛肉乾只是雙保險的準備,馮氏吃了,就能多拖她一刻,你差人來報我,我多跟帛姑娘玩一會;她不吃,那我們至少弄清楚了,她並非一個貪吃之人,從前那些美食也沒盡數入她之口。」

    「好,包在我身上吧,」青兒自告奮勇道,「我去柴火間裡找馬小胖子,他是個熱心人,也很會演戲,他賣貨、我換身衣服包臉扮他媳婦,一定全力拖住馮氏!」她早前對帛兒不大友睦,未免帛兒看見她心緒激動,因此就不去秋心一葉了。

    於是兩人計議妥當,各自分頭行動了,青兒還特意拿上了稱量銀子專用的戥子,要一星半點兒的銀末子跟馮氏計較個沒完,讓她感受一下墨跡的力量。在秋心一葉外,何當歸眼見著那名面上多皺紋、法令紋極深的錦衣老婦匆匆而去,心中閃過一個念頭,這女人她……待馮氏領著四丫鬟、四婆子走遠後,何當歸領著這些日子裡最願意攀附和巴結她的三個管事婆子,以及五個頭好壯壯的家丁助陣,浩浩蕩盪開進秋心一葉。

    秋心一葉顧名思義,是一葉舟形建築,建在湖心小島上,往來可以坐船,也可以走人工鋪設的棧道。前者只要盞茶工夫就能到,後者要頓飯工夫,馮氏暈船走棧道,何當歸的人馬坐船,又可以打一個時間差。在何當歸看來,秋心一葉美則美矣,水汽卻嫌太重,對骨關節的無聲作用想一想就牙酸,真不知馮氏怎麼會挑這麼個好地方住。

    一時船停畢,眾人上了岸,走進那所沒有院牆的敞亮屋舍中,搭眼一瞧就看見帛兒坐在屋裡炕頭上,上身穿銀紅襖,藍緞褙子。下身穿著白綾細褶短裙,配一條露小腿的白綾短褲。但見她**的白嫩嫩的小腿極是浮腫,一手拎著藥油,一手拿著犀角刮痧板給她自己刮痧。她聽見了動靜,以為馮氏去而復返,笑吟吟地望過來,跟何當歸的目光撞個正著,唬得她當下就尖叫出聲。

    跟何當歸人五人六的陣仗一比,帛兒一個人的確是很不夠看,她先是一陣驚慌,而後平復下來,冷笑道:「稀客,你來的不是時候,馮奶娘剛剛出去了。」她已猜出是有人弄鬼,支開了奶娘,故意這麼說,是表示她本人跟何當歸無話可說,叫何當歸識趣的話就離開。

    而何當歸很不識趣地在炕頭對面的太師椅上穩穩坐了,鳳目流彩,眸光著重在帛兒的小腿上停留片刻。對著帛兒冷笑的面孔,她回以燦爛過頭的微笑,道:「我跟姑娘你本來是話不投機半句多,你看著我不爽,我又何嘗不是。不過今兒聽了你的好消息,身為當家人的我都不來恭賀一聲,旁人看了豈不笑話我小家子氣。因此儘管你從上到下沒一處能讓我瞧得上眼,我還是得來瞧一回。」

    帛兒倒沒料想她這麼心直口快,於是也撕去偽裝,臉上咬牙切齒地極盡猙獰,罵道:「死丫頭,看你能猖狂到什麼時候,你以為手裡有把庫房鑰匙就了不起了?實話告訴你,這清園的幕後主子,是馮奶娘她老人家!孟瑄最信任的人也是她,真正金貴的東西,都讓她守著呢。」說完滿面嘲諷的看何當歸,等她屈尊開口打聽「真正金貴的東西」是什麼,然後再拿話噎她。

    何當歸瞳孔驟縮,頓了頓,她指揮右邊侍立的徐婆子,「帛兒以下犯上,且洩露主人機密,賞她三十耳光,叫她長長記性,舌頭生疔,臉蛋就得遭殃。」

    徐婆子得意地接令,上去揪住極力躲避的帛兒的領口,左右開弓一通狂扇。她跟帛兒之間也有一筆價值四兩銀子的恩怨,如今逮著報仇的機會,還不下狠手地扇?反正是何當歸下的令,她執行而已!

    只十記耳光下去,帛兒就滿面桃花朵朵開了;二十多掌摑下去,白皙的臉龐被吃痛的淚洇濕,左鼻孔流了點血;三十掌過去,那位不大識數的徐婆子還未停手,旁邊幾個識數的也懶怠提醒她。

    「夠了你們,我跟她才沒孩子,小逸你拿她撒什麼氣?有氣衝我來。」一聲響起驚四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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