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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63章 急著嫁人的她 文 / 汶滔滔

    何當歸笑拍一下青兒,嗔視道:「好猴兒,為師何嘗不知你的一片心,且我在脂粉堆中摸爬滾打多年,若我真是個心慈手軟的人,也就活不到現在了。只是聽你的描述,我猜著十有**,那個孔維是燕王的人,而帛兒只怕也是燕王提早安排好,用明面裡的手段擱在孟家的一個臥底,哪能如殺貓貓狗狗一樣,隨意就給殺了。燕王知道了要不開心的。」

    然青兒不忿:「她算什麼東西,純屬女妖精一枚,去勾引孟瑛也就算了,居然壞心眼打你的孟瑄和清園的主意,真是恨不得給她一金箍棒!叫她轉世馱磨盤去!」

    何當歸再笑,並警告說:「既然燕王相中了她的人才,那她就必有過人之處,絕對不可能像表面上顯出來的那樣輕浮、沒腦子,你這丫頭心裡沒成算,除了自信足夠,別的手段就欠奉了。這麼一比較,我倒覺得她強、你弱,所以你輕易別去招惹那個女人。假如你對孟瑛真的沒意思,那你就更不必招惹她了,沒的惹一身腥。」

    青兒不可思議地叫道:「她睡你老公耶,你怎麼還能這麼淡定的微笑,你不想拿斧子砍人嗎?」

    何當歸偏頭看看那邊的陸江北,見他面上是種似笑非笑的表情,疑心他偷聽了她們的談話,連忙給青兒打了個噤聲的手勢,又拉著她再走遠些,低聲教育道:「一則在古代,男子沒有貞操一說,你試著去接受吧。二則我就是信孟瑄,我也不知為何對他有這樣大的信心,他若真的跟那帛兒糾纏不清,就算我往日都瞎了眼。三則孟瑄孟瑛都是聰明人,咱們隨便一聽,都能猜出帛兒是燕王的奸細,他們難道不知嗎?既留著她,就必有深意,我們又何必去操他們男人操的心。」

    「外面的那些大事,我是不懂,也管不著,」青兒扭唇道,「可她現在已經插足到你們的日常生活裡了!你不記得柳穗說過的了,她每天夜裡睡你家裡、睡你老公!」

    「的房間。」何當歸補充道,「僅此而已。」孟瑄一見自己就一副飢渴難耐的樣子,好像很久沒見女人了一般,他要是隨便到那種程度的男人,又哪兒生出的那麼多慾求不滿。不知他的病況怎麼樣了……「青兒啊,回揚州後你先別跟我回羅府,先去清園瞧瞧孟瑄,再向孟瑛打聽打聽我們的親事,我很著急嫁孟瑄。」

    青兒不敢相信此話出自冷情的何當歸之口,可她左耳朵右耳朵一起聽見了「很著急嫁」四個字,於是訕訕點頭道:「好,我一回去就幫你催,完不成任務不回家!」

    「也不用這麼急,討句准信兒就行,」何當歸慢條斯理地說,「眼下問題在我,是我要去選秀,又不是他們那邊的問題,只是多通個消息,能讓我心裡更踏實些,處理羅家那些瑣碎事時,也好似有個主心骨一樣。」

    「等你嫁了人,咱們就不能天天睡一起講故事了,對吧。」青兒忽而就傷感地冒出一句,「千里搭長棚,也沒有不散的筵席。」

    兩人默默相對了一會兒,昨天下的小雪已經化了水,洇濕了她們的繡鞋鞋底,山風吹亂了她們的發,忽然就有點憂鬱涼意瀰散開來,談笑也在瞬間冷了場。

    何當歸率先打破沉默說:「山上既然有瘴氣和毒氣,落雪化水也必然不乾淨,這裡不是個好站處,咱別在這個風口子上站著了。」回想青兒講的這兩件事情,一個錢牡丹之死,一個舞姬帛兒的來歷,回味著歎息道,「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作為人還能悲慘到何種境地。對了,錢牡丹的女兒呢?還留在錢家嗎?」

    青兒猜到她肯定會多口問一句這個,或許是童年遭遇使然,令她對沒爹沒娘的小孩子有一段天然的悲憫心腸。

    因答道:「錢牡丹一案審理完畢後,除了錢水仙設計謀害親姐,『先哄著錢牡丹寫信給宗喬,約定一起跳水,又在錢牡丹跳水時用毒刺扎她手』——這些都是錢水仙簽供畫押的罪狀,也是她被砍頭的理由。除了這個,還有一個壞影響,就是錢家因此敗落了,錢襲死了兩個女兒後,精神也不大好,就回鄉下靜養去了,錢家的傢俬讓下人又搶又捲的掏空了,那個霸道的錢夫人摔斷了腿也沒人理,反正場面就是一個亂。那小嬰兒被丟在後巷垃圾筐裡,柏煬柏撿了送去孤兒院了。」

    「還算他做了件好事,」何當歸默了會兒道,「往年,你老抱怨錢家的青樓一直剽竊咱們的創意,以後少個競爭對手,你可以少生口氣了。」

    「可是呢,我還想讓我哥以權謀私打壓他家,這回也省了。」青兒的玩笑不帶笑意,染上了兩分寂寥,「往後揚州地面,一是壯陽二是青樓,這兩個領域裡,咱倆高處不勝寒了。哦對了,孔縣令還判了澄煦學院對學子疏於教導和關懷,除了罰銀子充公,還取締了熱門的相親活動『流觴曲水』,明年澄煦可能就沒那份兒熱鬧,女學生也肯定變少了。還好咱倆都不打算繼續讀了,呵呵。」她乾巴巴地笑兩聲。

    何當歸淺笑沉思,維持著這個表情,一直到坐上回揚州的馬車,她都沒褪去笑意。

    「當歸,你不想多惹是非,我倒可以幫你個忙。」陸江北柔聲道,「就當是舅舅給你的成親賀禮吧,那個帛兒,我幫你弄走……抱歉,之前聽到了你們的談話。」他只在兔兒鎮停了小半刻,跟隨從交代了事宜,旋即就跟何當歸一起乘車回揚州,反而是青兒要照顧農家裡的柏煬柏,暫時先留下了,所以回去的旅伴就從青兒變成了陸江北。

    何當歸從沉思中拔出來,扯動唇角說:「舅舅別為我費心了,我自己可以。」

    陸江北微笑:「你可以,但是你不願意,不是麼?有些人做事是因為喜歡才做,有些人是因為有才幹而被要求去做,還有的人,雖然有才幹卻不喜歡做一些事,因此事到臨頭才不得不做。我對你的瞭解稱不上深,卻覺得你是那最後一種人,既然你叫我一聲舅舅,那就偶爾依賴我一回罷。」

    「你想怎麼幫我?」何當歸的眼睛有點酸澀,睡意裹住了她,沒精神地說,「還不知道燕王對那女人抱多大的寄望,又有多想拉攏孟家,萬一擅自拿走那女人惹惱了燕王,就有更多麻煩。而且……燕王不是你們長夜閣的閣主嗎,你要找你上司的不痛快?」

    陸江北笑道:「小丫頭知道的還不少,你從哪兒聽來的這些機密。」他一臂拉倒她在車座上,讓她枕著他的腿,並用點嗔怪的口吻說,「你的優點和缺點都讓人又愛又恨,優點裡以同情心為甚,有時難免連累你吃苦頭;缺點就是你代庖越俎,掛心了許多『份外的事』。假如你肯聽我勸,那我就勸你一句:學著當個笨女人,別把原該男人的做的事攬到自己身上。我既說了要幫你,你就答聲謝謝就夠了。」

    「謝謝你。」何當歸緩緩闔上眼睛問,「為什麼最近困的次數變多了,從前只睡兩個時辰就夠了,現今四個時辰還犯困。」

    陸江北像拍打小孩子那樣拍她入睡,輕輕說:「常人眠四個時辰也正常,你以前睡得少,是真氣充沛的緣故。安心睡吧,等到了前面鎮甸上,咱們打個尖,讓你好好睡一回再走,我也樂得多看顧你一日半日……」

    他的聲音越來越遙遠模糊,她當了回笨女人,不再動腦子想東與西,只順從著睏倦的心,緩緩入夢,夢境竟比從前都甜美了幾分,夢到的全是好事。本以為幾日的離奇經歷會讓夢境也侵染陰影,不過這一次,那些避諱的人與事,竟一樣都沒出現在夢中。

    於是她就喜歡上了睡覺,從兔兒鎮到揚州的路途,騎馬六個時辰、乘車十個時辰,卻因為她嗜睡而走了整整三天。陸江北也不急著回揚州陌茶山莊處理公務去了,只要她一打哈欠,他立刻就叫停了馬車,找了沿途客棧的上房,讓她飽飽睡上一覺。如是幾次,他兩個都形成自然的習慣了,何當歸也睡得分外心安理得。頭一回當笨女人,她也覺得有點新鮮,甚至都不去想,她和青兒又消失幾天、回羅府怎麼交代的問題了。

    磨磨蹭蹭走到第四日晌午,他們終於還是到了揚州地界,馬車慢吞吞地往城裡走著,陸江北才告訴她:「我想用八荒指為你多暖些日子,且看著你下頜的傷疤不大順眼,就給你吃了點容易生睏倦的藥物,耽擱了兩日行程。你要是生氣,現在可以罵我。」

    何當歸的手指尖下意識地摸上自己的下巴,入手光滑凝膩,卻摸不著了那條疤痕,她還不大信,找出鏡子來照,真的是沒有了!連點小印子都沒留下!

    她自己雖然也有好幾樣法子能辦到祛疤不留痕,卻一做不到如此迅速、神不知鬼不覺,二是沒有心思調養自己,還巴不得挾傷疤以自重,讓自己的桃花債減少點兒,再讓老太太打消送她選秀女、給羅家長面子的念頭。

    可如今,瞧著鏡中那張分毫瑕疵都沒有的雪顏,如初開菏瓣一樣的巴掌小臉,她自己也生出幾分喜愛,顧影自憐,不知不覺看癡了。

    陸江北又說:「選秀之事你也別太發愁,讓我幫你愁一回。」

    「謝謝你,舅舅。」何當歸只覺得「舅舅」二字越喊越順口了,只垂下頭會心一笑。生來只配備三個窩囊並冷漠的親舅,讓突然有了個極有本事、體貼周到的做官舅舅的她,生出點懶懶的幸福感。

    陸江北拍了她的腦袋,然後手心裡亮出一對晶燦燦的素銀累絲棲闊耳墜,笑了笑說:「昨天我在街上看見了這個,覺得你戴正合適,配你的膚色最妥,來,我給你戴上。」

    何當歸只瞧一眼就知道那副耳墜莫說是路邊攤,就連銀鋪、首飾店裡也未必找的到,不看材質,光看做工手藝,就知道是珍品中的精品。可現在,她正在扮演一個見識淺薄的笨丫頭,於是非常配合地笑道:「我許久不佩戴耳釘,正擔心耳洞會長合了,可巧就有了耳墜,戴上撐一撐耳洞也好。」

    陸江北聞言欣喜,坐近一點為她穿耳墜的掛鉤,何當歸閉目養神。兩個人很入戲地演著「舅舅與外甥女」之間的和睦天倫,雖然裡面有假的成分,卻也有真的情意,這二人都沉浸並享受著這一刻的時光,忽而聽得馬車外一陣喧囂,如潮水樣一**撞過來,卻又不像是普通菜市趕集或哪家子吵架的喧囂聲。

    戴好耳墜後,何當歸掀開車簾往外看,看了一眼就失聲驚呼道:「那是盧府,珍珠姐和盧知州的家!怎麼圍了那麼多人,他們看什麼呢?難道盧府出了大事?」

    陸江北聽她嗓音拔高,一聲比一聲更尖銳刺耳,可知她是真的急了,於是立刻叫停了馬車,讓車伕過去人群裡面打聽一下,盧府出了何事,那些人亂糟糟的一處,又在圍觀些什麼熱鬧。少時車伕即來回道:「他們說盧府裡出了兇殺案,有盧府自家的人報了官,可盧知州攔著不讓拿人,說『必有冤情』,請讓他自己查。而接辦此案的展捕頭也是個較真的人,連知州大人的賬都一絲不買,雙方就鬧將起來了。這不,大夥兒也沒興趣趕集和做買賣了,全跑這兒看熱鬧來了。」

    車伕回話是在馬車之外,而車上的何當歸未聽完,就一顆頭撞開車簾,連聲問:「死的那個是誰?是知州夫人嗎?叫秦珍珠嗎?!」

    「不、不是,」車伕被她彈出的腦袋嚇了一回,退步擺手道,「聽說那個知州夫人是嫌疑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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