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德堡通往學院的寂靜公路上,一輛黑色的寶馬7系不疾不徐地馳騁向前……
霍天遠降下後座的一邊車窗,當即有一股海邊的風挾著鹹腥的氣息撲面而來。
有一點熟悉的味道,卻又分明有一些不同的。
在地處南方沿海的c市,他也曾聞過無數次或鹹或腥的海風,與海德堡的似乎並不是同一個味道。
對於小妻子生活過四年的這個城市,他心底有著說不出來的情結,他感謝它陪伴妻子走過的四年時光,卻怎麼也不能喜歡這個地方。
四年不見,似乎是真的太久了些?久到她身邊有一些人容易產生錯覺,以為能填補他曾缺席多年的空位。
就在十分鐘之前,他原本有足夠的自信可以蠱惑住小妻子的心,如願以償地聽到從她口中吐出來的那一句動聽的情話,
可是,她擱在臥室枕邊的手機卻不識時務地響叫不停,也將小妻子迷離恍惚的意識全數拉了回來,她掙脫了他的懷抱,嬌羞地跑進了臥室……
霍天遠並沒有往心上去,淡淡地笑了笑,轉身也跟進臥室,從背後再度環抱上她纖細的腰身,聽見電話裡的聲音是來自程子墨的,「晨晨,你在哪裡?今天的畢業典禮,你忘了嗎?」
在她恍然大悟的尖叫聲中,他含笑放開了她,打了電話叫司機準備車子,又牽著她的手出了酒店……
她大概是惦記著畢業典禮的遲到,很是惴惴不安,也忘了推開他,反而像個乖巧的戀人一般,一路溫柔地任他牽著。
一直到上車之前,霍天遠的心情都是輕快的。
直到她手機裡的短信息提示音響起,他隨後無意中在屏幕裡看到了程子墨的名字,還看到了那一行令人不快的字體,「晨晨,你忘了他吧!我真的不想再看到你受傷。」
霍天遠含笑的眸子瞬即黯淡下去,墨眸中迸出一絲凜冽的寒光:程子墨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教唆我老婆遠離我!
更讓他不快的是,顧依晨竟然回了程子墨這麼一行字,「墨仔,11點的航班,不見不散!」
……
腥鹹的海風鑽入了車廂裡,那股讓霍先生怎麼也歡喜不起來的氣息,惹得他越發地心神不寧。
他表情淡漠地點燃了一根煙,無聲地吞吐著雲霧,英挺的眉目間有著未舒緩的心事:原來,顧依晨從來沒有想過要取消航班,即便他這樣苦苦懇求,她也從沒有想過要為他改變決定。就像四年前,她決定放棄他的時候一樣,在她的心裡,他的感受總是不在她的考慮範圍以內的。
——顧依晨,如果,四年前,你離開我,是因為太愛我。那麼,四年後,在我告訴你,我們的孩子已是唾手可得的今天,你狠心地拒絕我,又是為了什麼?
旁邊的顧依晨察覺出身邊男人晦澀的表情,悄悄地拿眼角的餘光來瞥他,「霍總?」
霍天遠一怔,指間的香煙差點掉落,他面色不佳地夾緊了,又抬手,將煙舉至唇邊深吸了一口,才悶聲「嗯」了一記。
顧依晨:「……」霍總,你生悶氣的時候,真的很不男神,你的粉絲知道麼?
顧依晨知道他剛才有偷偷看自己手機裡的短信息,也知道他現在在生什麼悶氣。
儘管手機信息是屬於個人私隱的範圍之內,不過,她並沒有生氣,在她心裡,這個男人是她的丈夫,也是她愛的人,她的所有,都是和他息息相關的,也無所謂對他**什麼的。
顧依晨輕輕地清了清嗓子,「咳咳——霍總,你在生我的氣嗎?」
霍天遠眉眼淡淡地掃了她一記,又抿唇吸了一口煙,眼角上抬,狀似不屑地悶聲道,「沒有。」
顧依晨很是鄙視某人地撇了撇嘴角:死鴨子嘴硬!明明就在生氣,還偏不肯承認。
她偏過臉,背對著男人去看窗邊的風景,有些自我解嘲地低聲自言自語,「哦,沒有嗎?那就算了!我本來是想跟你說,典禮結束之後,我要去機場送一下墨仔——」
霍天遠面容一滯,有些不敢置信地抬眸看她,深邃幽暗的瞳孔裡有著驚喜的亮光,「顧依晨,你——你的意思是,你要跟我一起去視察歐洲分公司的業務?」
顧依晨這才轉過臉來,臉上的表情晦澀不明,「可是,霍總,我有一個條件。」
霍天遠似是想起什麼,俊臉咻地黯沉下去,「離婚免談。」
顧依晨卻是可憐兮兮地看著他,「霍總——」
霍天遠拔高了音量,「你求我一百遍也沒用。顧依晨,你就死心吧!我是絕不會簽字的。」
顧依晨忍不住笑出了聲來,「霍總,我只是想說,我身上的錢不夠了,你幫我買機票吧!」
霍天遠一怔,隨即也笑開了顏,修長乾淨的手指橫過來,一把揪起她微微撅起的小嘴,愛恨交加,「顧依晨,遲早有一天,我會被你這個沒心沒肺的小妮子折磨死!」
顧依晨躲開他的手,卻是低頭,一下子闖進他健碩的懷抱裡,溫涼的小臉緊貼上他溫熱的胸口,「我捨不得……」尾音飄渺,卻是情意綿綿。
聽得霍天遠心中一陣激盪,伸手,抬起她低垂的小臉,俯唇,就動情地深深吻了下去,「老婆,我們再去渡一次蜜月吧!」
前座的司機伸手,將頭頂上的後視鏡給扳到了一邊,繼續視若無睹地專注開著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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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德堡學院的禮堂裡。霍天遠一直溫和含笑地看著台上在接受學校領導頒發學位證書的小妻子,看著她和同學們一起拍照留念,看著她燦爛地歡笑著唱起畢業歌……
短短一個多小時的畢業典禮,他已經有些懷念她不在自己懷裡的感覺,當她遠遠地奔向他懷裡時,他幾乎是下意識地張開了雙臂,擁她入懷裡的那一刻,雙臂刻意地緊了緊,在她柔順的黑髮上輕輕印下一記淺吻,「都結束了,可以走了嗎?」
顧依晨在懷裡輕輕點頭,「嗯。」
程子墨在台上看到兩人相擁的那一幕,只覺得,受傷的右手疼得更厲害了,有不見紅的血潺潺地流了下來,暈染了他的心,也扯痛了他的心……
在她的生命裡,他從來都不是遲到的那一個,可是,為什麼愛神每一次都不肯降臨到他身上來?
——「墨仔,11點的航班,不見不散!」
他原本以為,她的決定是他心裡所希望的。然而,這一刻看著兩人深情擁抱的背影,他有些不確定了!
程子萱看見哥哥一付為情所傷的樣子,體貼地取過他手裡的學位證書,又拉著他一起走下禮台——
一抬頭,卻發現台下的蕭牧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不見了蹤影!
程子萱慌了,大聲地叫喚蕭牧的名字……
海德堡學院的中國留學生不多,她這麼一喊,就有熱心的同胞幫著她一起尋人了。後來,有同學告訴她,蕭牧一個人坐在禮台後面的謝幕布後悶頭悶腦地抽煙。
她謝過那人,便拖著程子墨一起去找蕭牧……
果然,在一片暗紅色的簾幕後,她見到了形容憔悴的蕭牧,地上是散落一地的煙蒂。尚有未褪卻溫度的煙蒂上猶有星火點點,可見他抽得有多猛多嗆。
程子萱心上猶似裂開一道深縱的血口子:蕭牧不是個愛抽煙的男人。除了生意場上的應酬,他幾乎鮮少抽煙。然而,這短短的時間內,他卻一連抽了至少十幾根煙,可見他心裡有多苦悶。
她沉吟了片刻,快步走過去,一下子抽走了他指間的香煙,丟到地上,抬起腳尖,狠狠地輾碎,「蕭牧,你今年多大了?不就是失戀嗎?你至於像個叛逆期的孩子一樣要死要活的?!……」
蕭牧抬眸,不冷不熱地看她一眼,取過擱在一旁的煙盒,在手心裡倒揣了兩下,又從裡面抽出一根白面細管的香煙,拾起打火機,點燃了煙圈,不為所動地又抽了起來——
程子萱被他無視的態度弄得心頭火起,俏臉陰沉,伸手,又要過去奪掉他手裡的香煙,卻被他提前躲開了,沉聲喝令,「子萱,別管我!」
程子萱不聽不顧地繼續上前來奪他的煙,蕭牧索性站起來,轉身就走!
程子萱急得又上前去阻攔他,「蕭牧,你去哪裡?」
蕭牧冷著臉越過她,「……」
程子萱不依,雙手緊緊地攥住了他的衣角,「蕭牧,我不准你走!」
蕭牧站住了,眸光定定地看著她,「子萱,你哥哥的畢業典禮已經結束了,你來海德堡的目的也已經達到了,回去吧!」
他冷靜地說著,又冷漠地扳開程子萱的手。他的力氣很大,程子萱敵不過,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毫不留戀地繼續向前走——
是因為被拒絕所以太傷心,還是因為心疼他而流淚,程子萱已經分不清了,「蕭牧,你不就是愛她,不能沒有她嗎?我幫你!我去告訴她,這些年你都為她做了什麼?!」
她扭頭就走!蕭牧高大的身影從後面追了上來,用力地拉住她,程子萱站立不穩跌進了他的懷抱,聽見他嘶啞而痛楚的聲音,「子萱,我不想……不想跟她說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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