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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卷 不要以愛的名義 文 / 梧桐不夜雨

    顧宅,二樓。

    顧依晨只開了陽台上的一盞昏淡的小燈,靜靜地目送著樓下的霍天遠離去,直至他那輛豪奢華麗的黑色勞斯萊斯一點一點地漸漸遠去,直至再也看不見,她才關了燈,轉身,走進臥室——

    她到底還是拿那個男人沒有辦法。夜那麼涼,寒冬裡的冰霜在房簷上結了厚厚的一層白霜,他居然還有心情調侃她,「顧依晨,我好像回到了十七八歲的年紀,有一種第一次送女朋友回家的心情……」

    那灼燙而深沉的瞳眸,看得她小臉上一陣陣地發燙:她真怕自己一個心軟,就要被吸進那片幽深不見底的潭水中,纏纏~綿綿地沉~淪下去!

    她甚至連「再見」也沒有來得及跟他說,就逃也似的推門進了屋……

    ——十七八歲第一次送女朋友回家的心情。

    那樣美好而懵懂的青澀回憶,那樣單純而心悸的感覺,那樣朦朦朧朧、欲語還休卻分明更加纏~綿悱惻、戀戀不捨的心情,那種簡簡單單卻刻骨銘心的愛。

    她以為,像霍天遠這種成熟矜貴的男人是不會有的。

    可是,他說,這個夜晚,她又讓他有了這種感覺。

    他是在暗示什麼?

    霍天遠,在你心裡,我究竟排在第幾位?

    夜,更深了,窗外,一片靜寂無聲,連一隻蟲鳴鳥叫也聽不見。

    關了窗簾的臥室裡,是如濃墨一樣層層潑開的漆黑,伸手不見五指。

    夜深人靜的好眠時分,顧依晨卻睜著一雙黑亮的大眼睛,了無睡意。

    迷茫的小臉上,像是讀懂了什麼,又像是讀不懂,小嘴裡只喃喃地低喚著一個名字,「霍天遠……霍天遠……霍天遠……」

    =

    蕭宅。蕭牧應酬完客戶,回到家裡的時候,已經是凌晨一點多了。

    家裡面已經一片漆黑,只在院內給他留了一盞照明的廊燈,一片風燭殘年的頹敗蕭瑟。饒是他那顆已經被酒精灼燒得濃烈的心臟,此刻也只剩下了一片冰涼。

    他訕訕地苦笑了一記:曾經,他的心裡也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家,裡面住著他最愛的女人,每天早上他出門上班,她幫他打理行頭。每天晚上他下班回家,她歡快地迎上來給他一個愛的擁抱……

    為了這個美好的夢,他一直在努力地奮鬥,沒想到,最後讓他夢碎的,卻是他最愛的另一個女人!

    現在,他好不容易有了一個終於可以挽回的機會,他一定不會再讓任何人毀掉他的希望!

    刻意忽略掉自己一身濃郁的酒氣,又略微不耐煩地扯開了頸下的領帶,蕭牧在院裡熄了火,又抓過副駕座上的西裝外套,推開車門、下去……

    昏黃暗淡的光線下,他踩著微醺的腳步進了家,打開牆上的大燈,他倦怠地倒進沙發裡,朝屋裡的傭人喊道,「芳姨,給我倒一杯水。」

    一個約摸40多歲的女人隨即從裡面走出來,手裡端著一個托盤,上面盛了一杯水,「少爺,給。」

    蕭牧接過傭人遞過來的水,「咕嚕嚕」地喝了幾口,又問,「去,把太太叫下來,我有話要說。」

    沒想到,傭人卻支支吾吾地低聲道,「太太……還沒有回來……」

    蕭牧驀地蹙起了眉宇,清秀的眉毛意外地擰成了一個「川」字,「那她有沒有說,她去哪裡了?」

    從傭人那裡得來的消息顯然讓他很吃驚:除了初一、十五要去廟裡給逝世的父親上香之外,母親幾乎就不怎麼外出。平日裡也就去去公司、跟一幫闊太太打打牌、逛逛街,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消遣,更是從來沒有試過這麼晚還不回家的。而且,也沒有打電話告知自己一聲,就在外面留連到深夜不歸的。

    他揮手驅退了傭人,正要打電話給母親,卻耳尖聽到,院外傳來了一陣汽車的引擎聲——半夜時分裡,在幽謐的小區裡格外的清晰。

    車子似乎在他家門外就熄了火,蕭牧琢磨著,應該是有人送母親回來了。遂從沙發上起身,撐著微醉的身軀走到了院子裡,打算迎她一下。

    院落外,傳來了一陣說話聲:一個粗戛瘖啞的男聲問,「你跟我透個底,上次那批貨,你到底要到什麼時候才能給我弄出來?」

    蕭夫人:「你急什麼?我不是一直在想辦法嗎?」

    男人:「這話你都說了快兩個月,我能不急嗎?上家等著收貨,我要是再交不出來,人家就要我掛綵了!你這個婆娘總不能狠心看著我橫屍街頭吧?」

    蕭夫人:「你以為我就不急?還不是顧家那對該死的父女,死活非要守住一個小破廠,也不知道有什麼意義!我好說歹說,他們就是不肯給我,現在霍氏也蹚進了這趟渾水,實在是不好弄啊……」

    男人:「媽~的!我看乾脆我帶人直接去那裡把貨搬出來好了!」

    蕭夫人:「你動動腦子好不好?還沒等你闖進去,警察就來了,你那批貨還能剩下嗎?」

    男人:「那,要按你的意思,我這批貨是只能白白地當作被扔進海裡了?哼!你別忘了,你兒子能有今天,是誰在背後助你一臂之力的!」

    蕭夫人:「我不是說過會幫你嗎?你不要動不動就拿我兒子來威脅我!當年你是幫了我,可是,我老公不是也……」(尾音略微哽咽。)

    男人的聲音這才鬆緩下來,「唉,你這婆娘,就說你兩句,哭什麼哭呀?我這哪是威脅你?你自己說,這些年我對你不好嗎?別老是提你那個死鬼老公的,傷感情……」

    「…………」

    庭院內,蕭牧修長清瘦的身軀莫名僵滯,像是聽到了什麼不敢置信的重大驚天消息似的,佇在院裡那扇厚重的大門後,一動也不動,「…………」

    蕭夫人與男人話別完了之後,推開院門,看到在門後佇得筆直、像個鬼魂一樣面無血色的蕭牧,差點嚇得失聲尖叫!

    「小牧!你這孩子,怎麼站在這裡一聲不吭的,嚇死媽了……」

    蕭夫人面色蒼白地撫著胸口斥責起兒子,只是一開口,蕭牧就清楚地嗅到,空氣中揮散開一股濃郁的酒精味,身上的香水味也混雜了一些煙草味和汗水味,像是剛剛從一個龍蛇混雜的地方脫身出來似的。

    蕭牧猶是不願意相信,俊臉鐵青的追問,「媽,你剛才去哪裡了?」

    蕭夫人也不知道他到底在院內站了多久,又有沒有聽到她和那個男人說的話?平日裡犀利的眼神頓時心虛地閃爍起來,「沒去哪裡,就是和幾個朋友打打牌、說說話……」

    蕭牧青煞著俊臉,一個箭步上前,拎起她的一隻手臂舉至她的鼻翼下,「只是打牌又怎麼會有這種味道?你到底是和什麼人在一起了?」

    蕭夫人被他堵得啞口無言,惱羞成怒地摔開他的手,「怎麼,現在長大了,翅膀硬了,連媽的私事你也要干涉了,是不是?蕭牧,你不要忘了,這幾年,媽為了你曾經吃了多少苦——」

    蕭夫人只覺得,有一陣凌厲的掌風從自己眼前忽閃而過,愕然剎住了嘴邊的話,本能地轉身向後看,就看到蕭牧一拳咂在了堅硬的金屬大門上!

    「砰!」地一記重響,仿若千斤重的鐵錘,重重地咂在她心上!咂得她腦中劇烈一震,身形微顫,「小牧——」

    蕭牧的臉已經一片煞黑,駭人得很,「那個男人是誰?當年爸爸的死,是不是和他有關?」

    「絲!!!」

    蕭夫人狠狠地倒吸了一口冷氣,雍雅的身體倒退了好幾步,才勉強扶住牆面穩住,臉上一面死灰般地磣白,「你——都聽到了?」

    蕭牧炯炙的眸光緊盯著她,一臉的不諒解,甚至透露出幾分厭惡,「是。我不但聽到你們說了爸的事,還聽到了你說顧家的家,而且,還知道了你跟那個男人之間有……」

    後面的話,他實在不齒於說出口。生冷而僵硬地擰開了臉去:母親不但讓他感到失望,還讓他覺得異樣的憤怒和恥辱!聽見那個男人說話的腔調,他甚至沒有勇氣打開院門看一眼那人的尊容!

    這個夜晚,他意外得知的消息,徹底地顛覆了他二十六年來所有的認知!他從來沒有想過,他一直敬重深愛的母親,背後居然隱藏著這樣污穢不堪的真相!

    蕭夫人已經無力地癱軟在地,冰涼到滲透肌膚的寒意從四面八方湧向她的身體,她淒然幽怨地哀笑起來,

    「所以,你恨媽,嫌媽髒了,對不對?可是,孩子,你知道媽這樣做都是為了誰嗎?你喜歡晨晨媽知道,媽也想讓你們在一起,但是不行!晨晨要壞我的大事……我如果不把顧氏扳倒,倒霉的就是我和你,就是我們蕭氏,你知道嗎?」

    蕭牧沉悒的臉色越發地加深,在昏淡的月光下散發出蕭煞駭然的氣息,「我不會再給你任何機會傷害晨晨!也請你不要再以愛我的名義,去為我做任何事!」

    「小牧——」

    「順便告訴你一聲,我剛從公司的流動資產裡抽出了三個億打到顧氏的賬戶上,蕭氏已經沒有錢去收購梅溪工廠了,你死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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