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許諾從茶花中穿過,到了海邊,卻意外地看見葉寧遠坐在沙灘上,遠眺海面,她微怔,沒想到會在沙灘上遇見他。
清白的月光灑下一層朦朧,他的髮絲微微揚起,背影有說不出的蕭索,她很少見到,情緒如此外露的葉寧遠,許諾的頭更是刺痛了,神差鬼使地走過去,坐到他身邊。
葉寧遠偏頭,見了她,她剛從茶花中穿梭過兩回,身上帶著淡淡的茶花香氣,「去哪兒了?」
「隨意走走。」
沉默……
他們並肩坐著,安許諾側頭看著他手中的戒指,他一直緊緊地握著在手裡,中間黃色的寶石有著暈暈的光芒,色澤淡淡的,並不是很明亮。
即便如此,這戒指在葉寧遠眼裡,是世間最璀璨的寶石。
因為是他所愛的人。
她真的有點嫉妒許諾呢,安許諾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失神地看著海面,葉寧遠一片平靜,她卻心頭大亂,她是怎麼了?
越來越不對勁了。
安許諾,安許諾,別再繼續了,不然你會萬劫不復的。心中不斷的,重複地告訴自己,要斬斷這樣的心思,趁著一些不知道的火苗還沒有蔓延到自己身上的時候,就該立刻掐斷,不然太危險了。
海浪扑打在沙灘上,灰暗的潮水一層又一層地湧上來,如同被什麼也包圍著,許諾心頭,一片黯然,如遠處水天相接處。
「葉寧遠,你說死人和活人,哪個重要?」
「活人。」葉寧遠說道。
「如果你再遇見一名姑娘,她也想以前的許諾那般愛你,不顧一切,你會怎麼辦?」安許諾問。
葉寧遠看著遠處的海面,淡淡道,「世間沒有人能像她一樣愛我。」
「哦,你只是因為她愛你,才記得這麼多年?可若萬一,別的女子為你而死,是不是也要記掛她一生。」安許諾反問。
葉寧遠回眸看她,擰了眉,「不是!」
她冷冷一笑,指尖微微刺著手心,「七歲的孩子啊,懂得什麼愛情,其實,遺憾比愛更重要,倘若她活著,這麼多年形影不離陪在你身邊,恐怕……如今的你,未必如此愛她,多少愛情,都被磨在時光中,世間沒什麼是永恆的。」
「你錯了。」葉寧遠淡淡道,握緊手中的戒指,「如果她活著,這麼多年,我只會越來越愛她,越來越心疼她,也許,會變成責任,愛她,只會比現在多,不會比現在少,我有擔負她一生幸福的責任。」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如此愛許諾,也許生命中,誰都會有這麼一個人,並不是她為我而死,她的死,的確讓我會永遠記住她,可在她活著的時候,我已經打算,日後我要為她變得更強,不會讓她再挨打,我會好好疼愛她一輩子。當時還小,沒經歷過生離死別,我身邊又有那麼多強大的人,我總以為,楚離會來得及救我們,我們會平安,會脫險,日後,我們有很多,很多時間。」
「那麼小,說什麼愛的確令人嗤之以鼻,我自己說都覺得不自在,可我真的很愛她,呵呵,如果許諾一直活著,一直到今天,我未必會和她說我愛她,愛到可以生死相隨,哪怕一個人行屍走肉活著,只要是她的願望,我也會堅持。我以為,我們有那麼多的時間,我不必說什麼承諾,不必說海誓山盟,我會以行動證明給她看,我有多愛她,可惜,當時我太小,並不曾想到,老天如此無情,如果時光能倒流,或許一切都不一樣。」
葉寧遠說道,不知是來到忘憂島的原因,還是手中握著這枚戒指的原因,他今天的話,多了些,平日裡,他閉口不談許諾。
每談一次,就是活生生把傷口撕裂一次。
今晚,卻一次說了這麼多。
「我不理解你們的愛情。」安許諾說道,「我始終覺得,活著的人,比死了的人重要,如果人一輩子都活在回憶中,這人一生就廢了。」
「那有什麼關緊,我一生早就廢了。」葉寧遠說道。
外表再光鮮亮麗,也是於事無補,他的心早就在這幾年漸漸的等待和絕望中,千瘡百孔,又被銀雲重重一擊,真的很絕望疲憊。
「你真是……」安許諾莫名的有一絲怒火,咬牙不看他,別過臉去,她不知道該和他說什麼,心中突然有一種很可怕的想法……
如果當初為他死的那個女人是她,該多好。
被這個想法嚇了一跳,安許諾的臉色蒼白難看至極,她怎麼能如此沒出息,竟會生出這種想法,她肯定是瘋了,也不過是十幾天的溫柔,安許諾,你可真有出息了。
自嘲的笑,浮在唇角邊。
冰冷,孤傲。
「葉寧遠,你真的打算孤獨終老嗎?」安許諾問。
「誰知道呢。」葉寧遠淡淡說道,仰頭看天上一輪明月,神色落寞,「誰也不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麼,或許……」
他擰了擰眉,看向旁邊的她,「你今天話真多。」
中途轉了話題,安許諾有點措手不及,她還想聽或許什麼呢,他卻恢復了平日溫柔的神色,她咬牙,這人的嘴真緊,若不是這枚戒指,他今晚不會說這麼多「她」的事情。
葉寧遠也察覺到她的怪異,抿唇看她,安許諾冷冷一哼,「你有意見?」
「怎麼突然,對我的感情,這麼感興趣?」他一字一頓,輕聲問,眸光深沉地落在安許諾臉上,似要從她臉上看出什麼來,卻只看見一片蒼白的冷。
「只是突然覺得,男人癡情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安許諾說道,「不知道要花多少心計,才能瓦解他的心防。」
葉寧遠沉了眸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