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安雅昏昏沉沉醒來,夜,還未過去,一輪明月又高掛蒼穹,朗朗的白撲灑在帷幔上,地毯上,一室冰涼,程安雅神色一絲恍惚,有一種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混沌感。
做夢吧!
她一定是在做夢,她沒有出去過,也沒看見樓頂的磁波光,也沒有看見直升機,更沒有看見飛機墜海,這一切都是夢,只是一場可怕的夢罷了。
程安雅,別怕,沒什麼了不起的。
她開始自欺欺人,心頭澀澀地擰著,指甲裡還遺留著沙子,很殘酷地告訴她,這一切都不是夢,確確實實存在的,真的有直升機被擊中墜海了,她似乎還能聽到有人歡呼的勝利聲音,聽見有人說,葉三少終於死了。
「阿琛……」不會的,他怎麼會死呢?她都沒死呢,他怎麼敢死去?
真要先她一步離去,她做鬼也不會放過他,程安雅心中一陣發狠,只覺得疼痛難忍,所以眼睛都疼了,眼淚簌簌地落下,這日子越來越難捱了。
本來充滿希望的她,正在被黑暗一寸一寸地吞噬,不留餘地,她想,再這麼下去,恐怕她真的會放棄希望,放棄生命吧,太痛苦了。
坐困愁城,是一種無法言說的絕望。
明知走出圍城就是陽光,就是希望,可你偏偏走不出去,只能在這麼小的範圍內不停地掙扎,掙扎,再掙扎,而有人在上空,冰冷地凝望。
這是一種無法逃脫的陰影,不管你多淡定,多睿智,被砍去翅膀後,只能被囚禁,折磨,慢慢地扼殺你的希望。
路易斯和葉三少不愧是兄弟,在某種程度上來說,這對兄弟的行事作風還是很像的,都很喜歡把人慢慢地琢磨,享受天堂到地獄的過程。
他不是一步就扼殺你的希望,而是慢慢地告訴你,葉三將會如何如何,你將會如何如何,你們又將會如何如何,給你一點希望,又親自把你推向地獄。
他給她自由,卻走不出這座孤島,他給她空間,卻讓她害死了張波。
他給她,葉三即將到來的希望,又讓她親眼目睹直升機墜海的殘酷畫面,路易斯,到底要做到什麼地步,他才會滿足,才會收手?
程安雅不知道,她現在只知道,她好恨他。
當年寧寧肺炎,她抱著他走在敦倫每一家大小醫院,呼救無門,也曾恨過老天的狠心,可卻不曾像如今這般的恨,彷彿都融入骨血中。
若是能選擇和路易斯同歸於盡,程安雅會毫不猶豫去做。
月光在寧靜鋪滿一地,光線那麼柔和,卻又那麼沁涼,程安雅身子發冷,緊緊地把自己藏錦被中,依舊忍不住發抖。
這一層錦被似乎覆蓋了一層薄薄的冰霜,令人骨子都冰冷了。
程安雅頭昏腦脹,刺痛著,思緒也有點遲緩了,緩慢得好似一切都看不清楚似的,腦海出現了短暫的空白,這種感覺相當的可怖。好像溺水的人沉浮在海面上,抓不到救命的浮木。
這種感覺,叫絕望。
黑暗中,淚水滑落。
不知從哪一部電影中曾經看見過這樣一句話,脆弱的人喜歡黑暗,因為黑暗能掩飾所有的脆弱,能掩飾所有的無助,你即便是哭,黑暗也能幫你掩飾。
她當初不以為然,只覺得這台詞編得有點偏激,如今才體會到,什麼叫此話說的是真理。
她現在的感覺就如同這部電影所說,心如刀絞,靈魂在哭泣,無助,脆弱,只能以黑暗來掩飾,不想讓別人看見此般狼狽的一面。
門外,有腳步聲,其實不重,可在黑暗裡特別的清晰,程安雅抬手,擦了眼淚,臉上一片涼意,她顧不上什麼,用被角擦去臉上的液體。
她想,她再怎麼掩飾也掩飾不了眸中的紅,但起碼,沒有淚水了。
她並不愛哭,就算極度羞辱,她也是打落牙齒和血吞,哪會此般窩囊地哭,可這十天來,她幾乎把她這輩子的眼淚都哭盡了,為別人,也為自己。
門被推開,程安雅心中一沉,那高大的身影她很熟悉,沒回都能把她折磨得生不如死的人。
路易斯。
他竟沒有離開?這是怎麼回事?程安雅混亂地想著,唰的一聲從床上坐起來,路易斯偏手開燈,一室冰涼散去,一片明亮。
男子一身灰色的長風衣,裝束很迷人,舉手投足都很有魅力,唇角微勾,掠過幾絲危險的張力。
程安雅恍然大悟,這一切都是他事先佈置好的陷阱?他是故意的,說什麼離開,他根本就在島上,看他們的笑話,她的心涼透了,突然生出一股恐懼來。
「怎麼了,做噩夢?」路易斯溫柔地笑著,慢步走近,她若是有選擇,這一次肯定會逃走,可房間雖大,四處都是他的人,她逃無可逃,只能被困囹圄。
噩夢,呵呵,也不是做噩夢,路易斯本就是一個噩夢,無需去做,睜眼就能看見,她此生還沒見過比他更殘忍,更無情之人。
「你根本就沒離開?」程安雅幾乎肯定了,他早就預料到會發生什麼,路易斯的聰明,一直很深藏,很難被人看清。
歷史很糾結地告訴我們,暴君都是聰明的孩子,如紂王,如楊廣。
路易斯翡翠綠的眸掠過淡淡的笑意,「離開了,半路又折回來,不然怎麼看到這一齣好戲呢?」
程安雅心中大震,一時無語,路易斯微笑道:「你猜,葉三做了什麼壯舉?」
她沉默,打算把沉默是金的美德發揚光大,她如今一點也不想聽路易斯說葉三少做了什麼壯舉,她只想他趕緊滾了,她一個人靜一靜。
她剛剛是糊塗了,所以才會認為葉三會有意外,如今看路易斯和沒事人一樣,她就知道,她的阿琛沒事,還活得好好的,路易斯對葉三少扭曲的執著是不會輕易讓他死去的。
她的阿琛也不會那麼蠢,若是知道這座島嶼,不可能會毫無防備就這麼衝來,那是自尋死路,還麼見她一面,他怎麼會如此不冷靜。
沒有周詳的計劃,他不會輕舉妄動。
「不說話?」路易斯唇角勾起,笑容譏而冷,「三枚導彈轟了西西里島的總部,你說,他夠不夠膽子?」
西西里島總部?那不是意大利黑手黨總部麼?
被轟了?
真好啊,以前她的寶貝經常說,要轟就轟了黑手黨總部,誰知道寶貝沒動手,她男人倒動手了,很好,轟了好,怪不得路易斯匆匆忙忙離開。
原來是老窩沒了。
「原來是老窩沒了,恭喜你,舊的不去,新的不來,被轟了再重建。」程安雅冷冷譏誚,蒼白的臉浮起一絲譏誚的紅,阿琛他是耐心盡失了吧?
不然也不會如此的衝動。
寧寧曾經說過,黑手黨總部轟不得,所以即便是傑森對路易斯多痛恨,小奶包對他多不待見,他的老家一直都沒人動,畢竟和黑手黨做對,代價不小啊。
得不償失。
阿琛他,多半是……忍無可忍,她能想像得出,他是多麼的忍耐,不然也不會過了這麼多天才會轟炸,早幾天就該轟了。
路易斯在笑,程安雅也在笑,可她笑得有點不安。
「安雅,你猜我為何去了,又折回來?」路易斯問。
「不知道。」懶得去猜,她和他本就不是一路人,除了葉三的心思,她懶得動腦子去猜測別人的,他還不配,「不說就滾,我要休息。」
冷冷的,下了逐客令。
路易斯臉上陰鷙,「因為我猜到他是逼我出面,調虎離山,我偏不如他所願,你是不是很失望?就算你他來了,你們也走不出這個島。」
「路易斯,總有一天你會自打嘴巴。」
路易斯臉色陰狠,每當程安雅如此不遜時,他總想狠狠地掐斷她的脖子,這個女人總是過分的囂張,即便是看似柔軟,尚且看見哭過的臉,她看起來也是如此的囂張。
忍無可忍,手猛然一動,狠狠及掐住程安雅的脖子,眸光狠厲,「安雅,我有時候就這麼想,這樣掐死你,火化了,葉三一輩子也找不到,豈不是很好?」
「你沒種!」程安雅甜甜一笑,臉上是那種誰看了都會覺得很明亮的笑容,路易斯眸光一沉,俊美的臉上肌肉扭曲,翡翠綠的眸陰鷙駭人,揚手,一巴掌就甩過去,直接把程安雅的臉打偏了。
程安雅依舊微笑,他的確沒種。
「我沒種,我都上過葉三,你說我沒種?」路易斯陰鷙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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