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步。
老人情緒複雜看著他的背影:「雖然我不知道你和那個女子之間有什麼發生。但是,相信我一句話,有緣千里來相會,無緣對面不相識。你們從哪裡分開,一定也會從哪裡相見。」
他身子猛得一震,胸口劇烈起伏著,有什麼從口中無力的發出,似嗚咽。
「十三……」
風吹,葉落。
顧西辭整理好情緒,紅著眼眶走向陌生而又熟悉的小鎮。煙花鎮。
很多年前,這裡是他的家鄉,是他從小長大的地方,可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一切一切變得如此陌生。
幾個小孩子從他身邊經過,歡笑嬉鬧,指著他道:「兒童相見不相識,笑問客從何處來……」說完便笑著跑開。
他身子僵了僵,孤身站在原處,看人來人往,聽吶喊叫賣。
「十三很感激你的欣賞,但是,十三已經有了喜歡的人。」
那一日,她與他手牽手看花燈歸來後對著另一個男子深深歉意。那男子頹然離開之後,他將她緊緊抱在懷裡。
「老女人。以後不准用這種語氣跟老子說話。」
她眼神清涼,瞥了他一眼:「無聊。」
他恨極她這個樣子,卻也愛極了她這個樣子,將她下巴挑起,用力吻了下去。
物是人非事事休,未語淚先流。
顧西辭緊緊盯著那個十字路口/交叉處,有什麼,在心裡碾展過,經過的人不小心將他撞了一下,整個身子一個踉蹌,差點跌倒。他深深呼吸著,可是大腦卻仍缺氧般。
「這個人是不是有病了?臉色這麼蒼白?」經過的人指著他指指點點。
顧西辭深吸一口氣,抬起堅難的步子朝前繼續,經過小巷,來到大街,回憶著曾經與她之間的點點滴滴。
還記得那年大年三十,他為她買禮物,卻買了一個肚兜。
還記得那年她親自去衙門,將他救了出來。
還記得那年他站在街口,看見她和另一個男子牽手依偎。
痛的,甜的,酸的,澀的,所有所有他全部都記得……
經過顧府之時,那裡從賣珠寶的變成了一家打鐵鋪,經過時,溫度驟然高昇,在這春寒料峭時,令人心頭一暖。
他久久佇立門口,眼神深遠。
「小公子。以後你若不來用膳。其它人也休想用膳。」她眉目清冷,語氣嚴肅。
「小公子。你可以繼續罵,但他們卻會一直念。」她站在院子裡,帶頭念起《論語》。
「小公子,我說過,你終於回來……」她餓得臉色慘白,身子無力站在那兒,卻在看見他的那一刻,燦然一笑。
「你是誰呀?別擋在門口影響我們的生意。」打鐵的那位大叔不耐煩的朝他揮揮手,做趕人狀。
顧西辭回過了神,眸色黯淡,一步一步朝前走去,天色越來越晚,路上人越來越少。
點翠閣。
他遠遠看著,看著夜色下的點翠閣。春天寒氣濕重,竹子挺拔,更襯托點翠閣那樣的如仙境般雅致。
「我以為你不在,所以……」那晚,她混身濕透,慌張跑進房中尋他。一個喃喃許久。
他才從角落中走出,環住她:「老子一直都在,只是,怕你不在。」
「顧西辭,顧西辭,顧西辭。」她在他身下婉轉承歡。口中呢喃。
他將顫抖的她緊緊抱在懷中:「別怕,老子在。別怕。別怕……」
…………………………
「別怕。」一聲輕喊從口中溢出,他望著夜色下越漸朦朧無法看清的點翠閣,有什麼濕潤了他的眸。
離開點翠閣,他像是被意識指引著一般,去了李府。那兒,緊閉著門,二個大紅燈籠掛在門口,紅紅的光,一片燦爛。
他於樹下呆站,風起的有些大了,濕氣撲面。
那一天,他也是這般站在這兒,她看見他後,向來清冷的眸色閃現關懷。
當著眾人的面,走向他。
「傻瓜。等了多久。」她心疼的伸手無他的臉。
「怎麼這麼冰冷……」她吻他被凍僵的手,眸色柔軟:「我們回家,好不好?」
大門在此刻突然被打開,李四攜著他的地人走了出來。他已經有了夫人,大腹偏偏,二人看上去感情很好,乘著小轎離開。
顧西辭從樹後走出,看著轎子離開的方向,彷彿看到了當年的她,被他背於路上,朝著家的方面走去。
「顧西辭,以後,不要在淋雨了,知道嗎?」她在他背上說。
他靜靜不語。
「顧西辭,以後,看到我就要走過來知道嗎?」她伏在他背上。
他靜靜不語。
「顧西辭,以後,別在這麼傻了,我……會心疼。」她伸手環住他脖子,輕輕吻了上去。
他終於開口:「老女人,你真的很囉嗦。老子怎麼會喜歡上你這麼囉嗦又多話的女人呢?」
背上的她,終於笑了。
從天亮到天黑,他幾乎走遍了整個煙花鎮,一天未吃,卻也不餓,或許已經不是一天未吃了,反正他也忘了,記不清了。
來到大理佛寺的時候,雲深處露出半截月亮。
那一年,那一天,那一刻,她瘋狂衝進寺內抱著他痛哭,那樣的撕心裂肺,那樣的痛不欲生。讓他恍惚以為他真的死了,也就是在那一刻,他發誓,他不能死,就算死,也在在她之後。
不能讓她傷心,不能讓她流淚。
進去的時候,佛寺似乎很久都沒有人居住了,這一點,令他很驚詫,帶著幾分未知的擔憂,他推開門,卻見滿室灰塵。這兒,似乎很久都沒有人居住了。
「有沒有人?」他開口,啞音沙沙啞啞,在這樣的夜,聽上去有幾分可怕。
沒有人回應他。
寺內,佛像生塵,月光如魅。
他朝寺內走去,找尋著,他記得他的命是在這裡重生的。是那個沉默不喜言語的男子救了他,所以,至少,他要親口當他的面謝謝他。
「有沒有人……」連續喊了很久,都沒有人答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