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有濕潤的東西在胸口流動後,硯十三心如刀割。仍任他抱著,一動不動,那樣柔順順從。
窗外,雷雨依舊。
顧西辭,我會拼盡一切護著你。除去所有擋在你面前的阻礙,然後,看著你朝我走過來。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身邊已經空了,硯十三看著看著內心湧起一股惆悵,手指反覆摩挲著床邊他睡過的那一處,彷彿還能回味當時的甜蜜和憂傷。視線流轉處,看到地面,原本昨天還有他腳底沾染的泥,可是已經乾淨。
想必,他已經將它弄乾淨了吧。
「……顧西辭……」她怔望著那一處,呢喃道,他變了,四年的時間,他在她眼中慢慢改變,從那個桀驁不馴的張狂少年,變得內斂,變得體貼,變得溫柔。
「花管事,外面的雨還在下,只怕今晚都停不了。」丫頭躲雨推門而入,邊拍著身上的水珠邊看著她急道。
硯十三繼續躺回床上,回味著昨晚的一點一滴。
丫頭換下了蓑衣,將之放到椅背後掛好,邊擦臉邊朝她走來:「我接連問了幾個車伕,他們都說不願趕路,一是下雨路都成泥巴了,二是每年的夏天總要接連下幾場暴雨,就算趕路也是極不方便,你看,我們怎麼辦?」
「……」
「明日還要去路府見路夫人呢,我們花了一年的時間好不容易跟路夫人搞好關係,恰好路夫人也是一身正氣,對自己兒子路尚一年前在含香樓做的事很是憤憤。這次去見她,說不定可以獲得硯丞相被殺的真相。」丫頭知她有心事,可是不能因此而忘了眼前的大事。
硯十三動了動,卻是慵懶開口:「等雨停了在走。」
丫頭一愣:「可是,要是雨明天不停了?在說我們趕路還要幾日……」
「什麼時候停,什麼時候走。」她翻轉個身面朝裡面而睡,鼻間用力汲取被上殘留著的他的男子氣息,混著汗水味和雨水味,還有那一股不馴,聞著聞著,她竟如少女般羞紅了臉。
丫頭怔怔望著她的背影,欲言又止。最後還是默默退了出去,她知道她留在這兒的原因,今天早上還瞅著小公子從她房間無聲走了出來,看來,花管事心裡還是放不下小公子,雖然那一年中她完全沒有任何表現。
「既然不回去,那我去哪兒呢?」丫頭一個人在長廊上走著,看著這烏沉沉的天色和灑灑大雨。
門口,剛好一輛馬車經過,她及時叫住。
山路的路總是泥濘,一路上,總能聞到醉人的花香。帶著清新之意撲鼻而來,車伕已經叮囑過好多次叫她不要拉開簾子,雨會洩進去,可她就是不聽,想看看他住的地方。
綠水青山,農舍低矮。在一片濃濃白霧中,遠遠望去是那樣的詩情畫意。
「姑娘,你總要說你去哪兒吧?不然我一直駕著車?」車伕的聲音從外傳進來。
丫頭嘴裡應著:「你直管走,到時候我給錢你就是了。」說話間突然瞥到一個站在河邊的男子,背影高大,戴著斗笠披著蓑衣,好像在打魚,因為雨勢很大所以他赤著雙腳,褲腿捲了半高。
「姑娘……姑娘……」車伕仍在喊。
她卻什麼都聽不到了般,癡傻的看著那個人影,連風刮得雨水打濕了她的臉和發都不曾察覺,眼睛被灑的迷濛。
阿牛打撈起魚,又繼續入灑下網,正是下暴雨的天氣所以河裡魚兒都浮了上來,是個好時機。他專心致致的做著,並未察覺從岸上經過的一輛馬車。
一年了……
他還是那樣憨厚,衣著樸素,還有幾個大補丁。手臂依舊有力,幹活仍然帶勁。
丫頭的眼眶紅了,當年,她以為只要與他有過**之情他便會娶她,可是她錯了,阿牛的心遠比他的人還要堅定。不會因為一時的過錯而選擇娶她。
「姑娘!你究竟要去哪兒!」車伕見她一直不理自己,惱了,停住了車。而阿牛剛好拎著打好的魚從河邊往上走。
丫頭一連愣了幾下終於反應過來,眼瞅著他朝自己走近嚇得立刻鬆了手,任簾子遮住自己,心撲通跳著,手胡亂的擦去臉上不知是雨還是淚,慌聲道:「回去!」
車伕不幹了,「什麼回去?回哪兒去?!」
「我說回去就是回去!從哪兒來回哪兒去!」她急了,生怕被他發現自己正坐在馬車上,她也是個有自尊心的人,雖然愛他,卻也不願自己卑微到要偷偷來看他的地步。
阿牛正從車邊經過,想著這打來的魚分給鄰居家瞎了眼的阿婆,還有隔壁從小死了爹娘的幾個兄弟。
就在車伕不耐煩的時候,丫頭終於吼出了聲:「我說,我要回到我家!」這一聲,穿過了磅礡大雨而出,車伕這才拉著一張不高興的臉揮動鞭子,馬車又駕駛起來。
阿牛和它,背道而馳。
只是,走到一半的時候聽著馬車咕嚕聲,他的腳步卻突然頓了下來,驀然回首,馬車已經駛遠。
「阿牛呀,這麼大的雨,你出來打魚呀,好勤快。」一鄰居經過,撐著傘笑瞇瞇和他打著招呼。
他不動。
那鄰居覺得奇怪,又笑著拍了他肩膀一下:「阿牛?」
阿牛臉上面情瞬息萬變,一雙眸也因沾染了雨水而變得模糊,手緊緊拎著魚簍子,緊了又鬆,鬆了又緊,剛剛那聲音分明是她……
鄰居見他老是不動,搖頭,轉身就走,誰知被他拉住。
「現在,哪裡還有收豬肉的嗎?」阿牛語氣有些急驟,好像有急事兒一樣。
鄰居想了想,哦了一聲道:「有呀,李家員外不是馬上要過大壽嗎?相信會需要的……」他話還沒有說完,便見阿牛轉頭就跑,一時間不禁搖頭,這個平日裡總是憨憨厚厚的阿牛今日怎麼了?變得毛毛躁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