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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五章 半招劍法 文 / 天琊海礁

    如果說李觀魚現在的狀態韓文曾經在哪裡見過的話,那麼,就是當年的風清揚要與東方不敗的那一戰,已經瀕臨死亡的風清揚,展現出了絕代劍手的風範,但求一戰,無論生死。

    那種彌留在死亡之際,卻是天人合一狀態下的風清揚,殊為可怖,就連但是天下無敵的東方不敗也只有招架之功,直到最後,風清揚算是放了他一馬。

    現在的李觀魚與風清揚是何其的相似,都是當年的第一劍客,都是彌留在死亡之際的絕代高手,都曾在劍術上無敵於天下,都渴望能有一個對手的出現,像,他們之間,實在是太像了。

    憶昔年往事,不勝唏噓,韓文長長地歎了口氣,望著對面兒行將就木的老人,緩緩的抱拳行禮,這還是他來到這個世界之後,第一次如此鄭重的對人行禮。

    李觀魚雖然看起來面色暗淡,隱隱有些發青,但雙目炯炯有神兒,也是橫劍於前,緩緩的施了一禮,淡淡的說道:「聽說你擊敗了帥千帆?不知道你對他的劍,怎麼看?」

    韓文沉吟了一下,據實回答:「華而不實!十招之內,斬於劍下!」

    此言一出,在一旁觀看的幾個人全都是悚然動容,帥千帆何許人也?那可是江湖上有名的劍術高手,竟然……竟然會被他如此評價,真不知道他哪來兒的信心啊!

    孰知李觀魚竟然是默默的點了點頭,歎道:「你……果然不錯!我等一個你這樣的對手,等了十餘年了!請!」

    「我也找尋的很辛苦!請!」,韓文微笑著說道。

    霎那間,天地似乎一片蕭索。只看到兩條劍氣,宛若天邊倒掛的銀河,飛瀉而出,圍觀的五個人瞬間後退十數丈,相顧駭然。太可怕了!這才是李觀魚的實力?

    是的,他們這些人與李觀魚雖然都是朋友,往日裡也成煮茶論劍,但他們都以為自己可以與李觀魚平起平坐,至少……也不會差太多,可他們錯了!李觀魚的實力。他們加起來都不一定夠看!

    可更令他們驚訝的是韓文,這個人就像是從石頭中蹦出來的一樣,但他的實力,真的是……厲害!劍光如瀑,劍如飛龍,兩個人閃電般的交手三招。他竟然不落下風!

    「好!好!好!」,李觀魚哈哈大笑,手中那曾經被他視如珍寶的長劍卻被他直接掰斷,丟棄到一邊兒,右手的食指與中指併攏,以指做劍,卻更是鋒芒難當!

    韓文同樣是棄劍不用。做出了與李觀魚相似的動作,倏然間,便是一道劍氣飛了出去,他們之間現在並不僅僅是生死搏殺,也更是在劍道上的博弈!

    李觀魚那花白的頭髮沖天而起一般,頭上一甩,卻是千百道劍氣飛舞而出,到了他現在的地步,手中無劍、心中有劍、草木沙石,皆可為劍!他的頭髮。自然也不例外!

    韓文沒想到他會有這一招兒,面對著數目龐大的劍氣,手上捏了個劍訣,眉毛一挑,這些劍氣竟然在半空中散落了!他沒有劍。但李觀魚的劍,也可以是他的劍!

    眾人看得都呆住了!這是何等的手段啊!

    卻說韓文與李觀魚的生死大戰正如火如荼的進行,兒楚留香卻是唉聲歎氣,為何?因為他此時此刻,實在想不到會有人來救他。

    這是間很精緻的屋子,碧紗窗上,花影浮動,紫羅帳子,香氣氤氳,彷彿是間少女的閨房。但在楚留香眼中,這只不過是間牢房而已。

    平姑娘不停在屋子裡走動著,她那纖細的腰枝,扭動得仍是那麼美,那豐滿的**,似乎已快將薄薄的綢衫漲破,甚至連內衣的花紋都可以看得出來,有這麼樣一個少女在面前走來走去,實在是男人的眼福。

    但現在楚留香卻一點也不覺得愉快了,他本來想在這豐滿的**上捏一把,現在卻只想在她臉上打一拳。重重打一拳,最好將她的牙齒都打掉,叫她再也不能說謊騙人,只可惜現在他已被綁得像是只粽子。

    他只覺平姑娘越扭越厲害,扭得他眼睛發花,忍不住大聲道:「你屁股上長了疔瘡麼?為什麼不能坐下來?」

    平姑娘竟真的走到他面前,坐了下來。

    楚留香倒未想到她如此聽話,怔了半晌,大聲又道:「我又不是你老子,你為什麼這樣聽話?」

    平姑娘非但還是不生氣,反而嫣然一笑,道:「你是不是認為自己已經快死了,所以火氣才這麼大,其實你根本用不著發脾氣,因為我們根本不會殺你。」

    楚留香眼珠子一轉,道:「既然不殺我,為何不放了我?」

    平姑娘道:「只要那位韓文一死,我們立刻就放了你。」

    楚留香皺了皺眉,平姑娘已微笑接道:「非但要放了你,就連那四位姑娘,也會一起放了的,所以你現在最好求老天讓韓文快些死,他死得越早,對你們越好。」

    楚留香冷笑道:「如此說來,我只怕要留在這裡吃你們一輩子了。」

    平姑娘道:「哦?」

    楚留香悠然地一歎,道:「他是不會被擊敗的……他比我厲害的多了!我看你還是立刻放開我吧!否則的話,等他來了,可是會發火的!他要是發了火,可是很可怕的!」

    平姑娘吃吃笑道:「哎喲!真的嗎?我好怕怕啊!」

    楚留香眼睛一轉,似乎在打著什麼鬼主意,齜牙一笑,道:「你現在當然不怕,但等他來的時候……」

    突聽門外一人急匆匆的跑來,叫道:「平姑娘!平姑娘!」

    平姑娘微微蹙眉,道:「進來……什麼事兒?這麼火急火燎的!你已去回稟少莊主夫人了麼?少夫人說了什麼?」

    進來正是個青衣垂髫童子,一臉的焦急與害怕,道:「少莊主還有夫人……死了!」

    平姑娘怔住了。就連楚留香也怔住了!李玉函與柳無眉死了?韓文……真的下手了?

    「你說的可是真的?」,平姑娘站起身來,踉蹌了幾步,忽然向門外走去,但見遠處的庭院中。劍氣沖天而起,天地為之色變,一片廣寒,她顫聲問道:「是誰與那人交手?」

    青衣童子瑟瑟發抖的說道:「是老莊主!」

    平姑娘呆了半晌,忽然回頭看向了楚留香,目露凶光。緩緩的從懷中掏出了匕首,眼瞅著就要刺了下去,突然間,楚留香的身體就像是蛇一樣,三扭兩扭的竟然脫去了身上的繩索,站在平姑娘面前。

    「真是的!綁的還挺嚴實!」。楚留香活動一下筋骨,道:「裝不下去了,再裝下去,估計我真的就要死了!」

    平姑娘大駭,忍不住問道:「你……明明被我點了穴的!」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道:「你點我的穴道,其實是在解開我的穴道!」

    江湖上的高手都可以自己封閉自己的穴道。然後讓對方誤以為點了他的穴道,這是一種很高深的功夫,需要很強悍的內力為依仗,但同時,也需要知道對手要點的是哪個穴道。

    所以,平姑娘又問道:「你怎麼知道我要點你的那個穴道?這……」

    楚留香笑道:「當然是我的手,畢竟,我盜帥的名頭,還是很響亮的!好了!說穿了,我也不過是模仿了一下『花蝴蝶』的風格。想讓你先帶我找到那四個姑娘的下落而已!」

    平姑娘深吸了幾口氣,冷笑迭迭:「做夢去吧!少莊主與夫人一死,知道那個地方的人,只有我!我要讓她們給少莊主和夫人殉葬!還有你!楚留香!」

    話音未落,這位平姑娘就已經攻了上去。但楚留香的身體只是輕輕一動,平姑娘便木立當場,她的穴道……被點住了。

    楚留香歎了口氣,道:「我與你們少莊主往日無冤、近日無仇,他想殺我也就算了,還想殺我的朋友……是可忍孰不可忍啊!告訴我,她們在哪裡吧!」

    平姑娘怒目而視,一動不動,不說話。

    楚留香點了點頭,又看向了那個臉色發白的小童子,道:「你是不是以為我真的不會殺人?」

    「你殺一個試試?」,平姑娘冷笑不已:「我絕對不會告訴你的!你就等著那四個女人給少莊主還有夫人……」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突然聽到屋子裡響起了一片「格朗格郎」的聲音,聽來彷彿是鐵器敲打。仔細再一聽,這聲音竟似自地下面傳上來的。

    那小童子喃喃道:「莫非是那隻母老虎又在發威了麼?」

    平姑娘歎了口氣,道:「千算萬算,卻忘了……她這是在叫人,我若不下去,她就要一直敲個不停,直到把人都吵死為止,她們這是餓了!該死的!」

    楚留香哈哈大笑,即便這位平姑娘什麼話都不說,他也知道該做些什麼了,以他的眼力,什麼暗簧機關之類的,還找不到?很快他就將牆上掛著的畫軸一扳,畫就捲了起來,露出條地道,走下幾級石階,就是間裝著鐵柵的地室。

    「嗯?好地方!」,楚留香微微一笑,先是打暈了小童子,隨後扛著平姑娘就走了下去。

    楚留香一到了下面,就瞧見三隻烏龜。這三隻烏龜是用大筆濃墨畫在迎面的牆上的,最大的一隻,竟畫得比圓桌子還大些。最妙的是,這烏**上還有些鬍子。

    另外兩隻就畫得比較小些,旁邊分別寫著:李觀魚肖像、李玉函肖像、柳無眉肖像。嶺南宋甜兒戲墨。中原李紅袖題字。

    這幅大中堂旁邊,還有副「對聯」——兒子是衰仔,老子是衰公。媳婦是衰婆,一門三衰人。

    楚留香無聲的笑了笑,笑得很高興,終於,找到人了!再往裡走,然後,他才瞧見四人。四個都是年輕漂亮的絕色美人。

    他最先看到的一個梳著兩條大辮子,淡褐色的瓜子臉上,配著雙又靈活。又俏皮的大眼睛。此刻她正用一個銅臉盆在鐵柵上敲個不停。

    她旁邊的一個穿著件烈火般的鮮紅衣裳,皮膚卻白得像是白玉,又嫩得像是可以吹彈得破。

    另外的兩個人,卻正在那邊下棋,這邊雖然已吵翻了天。那邊卻像是一點聲音也沒有聽見。

    左面的一人又溫柔、又文靜,鬆鬆的髮髻,清澈的眼波,看來就像是天上的仙子,久已不食人間煙火。

    右面的一人艷如春天的桃花,卻冷如冬天的堅冰。慘白的臉上,有一雙如海水般深邃的眼睛。

    楚留香長長歎了口氣,喃喃道:「我總算見到她們了,只可惜已經太遲了些。」,沒錯,是遲了一些。他心裡還在想著,如果能夠早點兒,李玉函夫婦,或許就不用死了!

    他放下了平姑娘,並且蹲在平姑娘身後,慢慢的走了進去,他要給這些小姑娘一點兒驚喜!

    那位大辮子的少女見到平姑娘。就大笑道:「衰女,你條腿斷佐乜?點解到夷家至落來。」

    平姑娘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不耐的說道:「我不是衰女,你的話我也聽不懂。」

    那少女大笑道:「你不懂?你不懂點知我叫你做衰女?」她臉上的表情是千變萬化,豐富得很,明明還在笑著,忽然間就板起了臉,厲聲道:「我問你,你們家的主人都死光了麼?點解到現在還不來跟我們說話?」

    她說的「官話」中雖夾著一兩句廣東腔,平姑娘總算能聽懂了。可是她還未說話,那紅衣少女忽然瞪大了眼睛,失聲道:「楚……留香?你……你……不是鬼吧?」

    楚留香摸著鼻子走了出來,道:「不是!我要是的話,你們也就都是鬼了!好了!都出來吧!我還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快!如果慢了的話。你們會後悔一輩子的!」

    楚留香說的話不錯,如果慢了,他們都會後悔一輩子的!但他帶著四個女人來到韓文與李觀魚相鬥的地方時,直接愣在了原地,心寒不已,這是何等的大場面啊!

    望著房頂上的兩個人,還有已經被縱橫的劍氣分割的不成樣子的地方,殘垣斷壁,枯枝敗葉……可想而知的是之前他們之間的交鋒是有多麼的嚇人!

    韓文的下巴上已經出現了一絲血痕,只差一點點兒,李觀魚就能割了他的喉!而李觀魚這個老爺子也是氣喘吁吁,在他的肩膀上,也有一道大口子,這是韓文留給他的傑作!

    「薑還是老的辣啊!佩服!」,韓文深吸了一口氣,並指為劍,這一次,他只是輕輕的向前一點,螢光之火一般的劍光飛了出去,但在那倏然之間,卻是一聲洪鐘大呂般的聲響,一道黑色的佛陀從天而降,梵音陣陣,令人心神劇顫!這是——無生佛陀!

    幾經改良,這一招刀法已經被韓文融入了自己的劍法當中,聲勢駭人!尤其是,他現在還是用的手指作為發出劍招的媒介,簡直就像是神話中人一樣了!

    「這是何等的內力啊!」,李紅袖不禁喃喃道:「真沒想到,韓先生的武功,竟然是這樣厲害!」

    楚留香看的也是直嚥口水,但他的武功很高超,眼界也很開闊,自然不同於看熱鬧的李紅袖,他看的是這其中的意境,以及雙方的破綻,忍不住說道:「這一招……失策了,劍招散亂,看似好看,但對付李老前輩這樣的高手,一劍破之!」

    他的話還沒說完,李觀魚果然是傾力一劍破了韓文的劍招,但就在他想要反攻的時候,韓文的劍又動了,這一次是浪疊浪「三入地獄」!三道劍氣一浪高過一浪,逐漸匯成一道劍氣……

    楚留香眼睛一亮,喃喃道:「好高明的手段!」

    他說的是韓文的劍招,但身處其中的李觀魚在乎的卻不是這一道劍氣,因為這道劍氣他可以破掉,但韓文那邊兒在一瞬間氣勢高漲出了好幾截,下一劍,勢必是雷霆一擊!

    也就是說,韓文連續的兩個招數都是要消耗李觀魚的鋒銳之氣,並且為自己爭取足夠的時間來施展最強的一劍,這是在蓄勢!而且時機把握得很巧妙。很微妙!

    此時,李觀魚只覺得自己被氣機鎖定,無論如何也擺脫不了這種鎖定,劍氣眨眼便到,但他卻不慌不忙。突然間,一跺腳,整個人竟然從房頂上墜落到房間當中!

    韓文的氣機鎖定瞬間無效,果真是老將彌堅,經驗豐富!李觀魚這個動作不僅躲過了他的必殺一劍,還讓他之前的功夫全都做了無用功。並且,還從房間中扶搖直上,一劍隔空刺來!

    勁風呼嘯,房頂上的磚瓦飛舞四方,在劍氣的攪動中,這些磚瓦竟比一般的暗器高手發出的暗器來得還要兇猛。那五個黑衣人,全都是氣勁外放,身形再向後退去,心中駭然不已。

    楚留香這邊兒也是大駭,正巧身邊兒有一個從房間吹出來的大桌子,他連忙抄了起來,擋在眾人身前。喝道:「後退!向後退!我的天啊!這是要幹什麼?」

    韓文與李觀魚不要幹什麼,只是想盡情的一戰而已!兩人只用劍術來爭雄,且戰且走,將李家的莊園打的七零八落,無數的人抱頭鼠竄,劍光之璀璨,劍氣之耀眼,據說,五里之外尚能看見!

    滿堂花醉三千客,一劍霜寒十四州!這無疑是最好的寫照!

    韓文不能再劍鋒上壓制李觀魚。同樣的李觀魚也不能壓制他,在劍招上,雙方各有長處,韓文勝在快,李觀魚勝在穩……兩人激鬥了三百餘招。竟然未能分出勝負!

    直到李觀魚突然間劍走偏鋒,爆發了一招至強之劍!

    韓文雙目微沉,小心又小心的準備接下這一劍,但……這道秒至巔峰的劍招,竟然在半空中散了!消失於無形之中,這不禁讓他錯愕,同樣的,也令其他人錯愕不已!

    蘇蓉蓉就忍不住問道:「怎麼了?為什麼……李老前輩的劍招散掉了?」

    楚留香微微一歎:「他的生命,走到了盡頭!」

    沒錯!李觀魚透支了全部的生命力,臨死前的這一招雖然可稱為平生最得意之劍,奈何只完成了半招便撐不下去了,只能苦笑著搖頭,道:「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勝舊人!罷了!罷了!一切都已成過往雲煙了,你雖殺了我的兒子,但我……還有一件事兒請求你!」

    「前輩吩咐!」,韓文肅然拱手,微微低頭,表示對這位前輩的尊敬。

    李觀魚緩緩的說道:「那半招劍法……幫我,幫我完成……」

    斷斷續續的說完了話,李觀魚的身體也從房頂上倒下,滾落下去,凌飛閣連忙飛身而起,接住了李觀魚的身體,悵然淚下,霍然抬頭,看向韓文,卻狠狠地一跺腳,轉身抱著李觀魚的身體走掉了。

    那四個人也是相繼的幫助凌飛閣收起了李玉函與柳無眉的屍身一起走了……曾經盛極一時的「擁翠山莊」經此一戰,竟是再無傳人了!實在令人扼腕,但這也說明,無論是什麼人,都要為自己曾經做出來的事情,買單

    「你真的想要去找水母陰姬?你瘋了嗎?」

    松鶴樓的菜本就很有名,何況大家又全都餓了,所以才來到這個地方吃飯,正在吃飯間,韓文說了句話:「我要去神水宮,蘇小姐,你的什麼親戚在神水宮來著?」

    正是因為這句話,所有的人都被嗆得夠嗆,就連一向淡定無比的楚留香都忍不住壓低聲音吼叫,雖然韓文與李觀魚打了個平手,但他還是不相信韓文能打得過水母陰姬。

    韓文慢悠悠的吃飯喝酒,道:「我不知道水母陰姬到底有多厲害,但……李觀魚在臨死的時候,所展現出來的武功,你以為如何?」

    「天人!」,楚留香歎了口氣,給出了這個評價。

    韓文點了點頭,道:「這就是了!所以,我跟水母陰姬一戰,未必會敗!水母陰姬就算再厲害,也只不過是個人而已,難道還能將我吞下去不成?」

    楚留香長長地歎了口氣道:「可你也是見識過石觀音武功的,而石觀音平生最畏懼的卻是『水母陰姬』,陰姬的武功究竟高明到什麼程度?更何況神水宮還有莫名的秘密!你真是瘋了!」

    韓文不在這件事情上過多的糾纏,反而說道:「凌飛閣、蕭石、鐵山道長、黃魯直,這四位我已經確定身份了。李紅袖小姐給我的書中也有記載,但那位有些陰陽怪氣的是何許人也?」

    李紅袖道:「你說的可是那從來不笑,也從來不說話的人麼?」

    韓文點頭道:「就是他。」

    李紅袖道:「我見到這人,也覺得有些奇怪,本想問問他來歷的。誰知他們忽然間就走了,走得那麼倉促!」

    蘇蓉蓉微微一笑,道:「他們走得那麼快,也許就是怕我們問他的來歷。」

    李紅袖道:「可是……韓先生你與他交過手,你難道也不知那人是誰麼?」

    韓文搖了搖頭,道:「他是君子劍黃魯直請來的人。只說他劍法之高,當世少有人及,絕不會誤事,卻不肯說出他的姓名來歷……他們問過,我在一旁聽到的就是這些!」

    李紅袖皺眉道:「這是為了什麼呢?」

    楚留香插言道:「當時我也覺得很奇怪,看了好長時間都沒看出來他的來歷。本以為能從蕭石,蕭大俠那裡探聽一下線索,但從神情上看,他竟然也不知道!」

    李紅袖道:「不錯,蕭大俠的確是交遊廣闊,武林中老一輩的成名英雄,多多少少都和『玉劍門』有些關係。但蕭老前輩非但不認得他。連他的人都從來未見過,武林中成名的劍客,也絕沒有一個人長得和他相似的,豈不是很怪?」

    蘇蓉蓉忽又一笑,悠然道:「我早已知道世上絕不會有一個人認得他。」

    李紅袖道:「為什麼?」

    「因為他的那張臉,是假的!」,韓文緩緩的說道:「他用的劍法也是五花八門,各門各派的竟然都有……」

    蘇蓉蓉笑了笑,看向楚留香,點頭道:「此人不但易容術非常高明。戴的人皮面具更十分精巧,所以才能瞞過你們這些大行家的眼睛。」

    楚留香也笑了笑,歎道:「你們看他笑得這副怪樣子,就好像什麼事都瞞不過他似的,其實他這人最大的本事就是笑。笑得讓別人也猜不透他究竟知道多少,所以才會怪異!」

    李紅袖嫣然道:「你究竟不愧是他的知己。」

    楚留香道:「那人的一張臉死死板板,全無表情,我也早就懷疑他臉上有花樣了,可是卻偏偏瞧不出絲毫破綻來。」

    「易容術高手我也見過不少!」,韓文道:「你陡然間看不出破綻,這只因他戴的那張人皮面具,和江湖常見的不同,那確是頂尖的好手製造出來的,可稱得上是此中神品。」

    楚留香沉吟了一番,道:「江湖中能製造這種人皮面具的人一向不多,近五十年來,精於此道的人一共也不超過十個,卻只有三個能稱得上是好手。」

    「哦?」,韓文慢慢的吃著東西,他的目標是水母陰姬,但這並不妨礙他聽一些江湖軼聞,問道:「你可知道哪三個?」

    黑珍珠突然搶話道:「第一人叫『小神童』,只因他七八歲時就很有名,但活不到二十幾歲就死了,能做人皮面具的人,可說沒有一個好東西,只有他還不算太壞。」

    她戛然頓住語聲,只因他發現蘇蓉蓉的臉上竟忽然露出了悲傷之色,連眼圈兒都有些紅了!這讓本來存在感就很低的她瞬間鬱悶的要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低著頭喝酒。

    李紅袖眼珠子一轉,搶著道:「第二個人叫『千面人魔』,多年前就被『鐵血大旗門』的鐵中棠鐵大俠殺了,而且還將他費了一生心血建造的『萬妙宮』,燒成一片瓦礫,他們製作的人皮面具,也沒有一張留下來的。」

    韓文饒有興趣兒的問道:「還有一個人呢?」

    李紅袖咬著嘴唇,道:「這人的名字我一想起來就噁心,還是不要說的好。」

    楚留香道:「他難道比『千面人魔』還要惡毒?」

    李紅袖道:「千面人魔最多也只不過是心狠手辣,殘忍惡毒而已,但這人卻是既卑鄙,又無恥,什麼不要臉的事都做得出來。簡直就不是個人。」

    韓文默然半晌,從懷裡翻出李紅袖寫的書,找了好半天,有些驚訝的問道:「你說的莫非是那不男不女的人妖『雄娘子』麼?」

    李紅袖恨恨道:「就是他,江湖中無論黑白兩道。每個人都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古往今來,只怕從來也沒有一個人結仇比他更多的,所以他終年東躲**,就靠他製作的人皮面具來逃避仇家的追蹤。」

    蘇蓉蓉歎道:「和黃老前輩一起來的人,難道就是他?」

    楚留香微笑道:「黃老前輩一生正直。怎會和這種人為伍?何況,那雄娘子雖然狡猾善變,輕功劍法也算不弱,但十幾年前便已惡貫滿盈了。」

    韓文點頭:「這其中又有什麼掌故,說來聽聽!雄娘子……擁翠山莊?這兩者……」

    楚留香微笑接著道:「擁翠山莊一向家風嚴正,自然更絕不會結交這種淫賊的。再者說雄娘子當年伏誅,在當時的確是件轟動一時的大事,有很多人甚至不惜千里迢迢的趕去看他的屍體,為的只是要從他屍身上割下一塊肉來。」

    韓文好奇地問道:「據說他千變萬化,江湖中沒有人能見到他的真面目,又怎知那屍體就是他呢?」

    楚留香道:「只因殺他的人不但將他的屍身高高吊起,還在上面用硃筆寫了幾行字。大意是說:這人便是採花淫賊雄娘子,所以神水宮才將之除去,為天下的女人除害。」

    「神水宮?這雄娘子難道也是死在『水母陰姬』手上的?」,韓文更加好奇了。

    楚留香道:「不錯,就因為殺他的人乃是神水宮主,所以江湖中人才確信那屍身必是雄娘子無疑,因為神水宮主絕不會弄錯的。」

    韓文琢磨了一番,搖頭失笑,道:「這雄娘子的人雖死了,他做的人皮面具說不定還有幾張留下來。那黑衫劍客頭上戴的面具,說不定就是他做的。」

    李紅袖笑道:「絕不會。」

    「哦?」,韓文又笑了,道:「那面具上又沒有掛上招牌,你怎能如此肯定?」

    李紅袖眨了眨眼睛。道:「因為這雄娘子長得本就有些娘娘腔,卻自負為天下第一美男子,所以他做的面具,也都是美男子的模樣,絕不會像那人戴的面具那麼呆板平凡。」

    韓文點頭道;「嗯!有道理。」

    李紅袖道:「就因為他製作的面具很精巧,所以他一直將之珍如拱璧,小神童和千面人魔製造的面具,江湖中還偶有流傳,但他制的面具,卻從來沒有人見到過。」

    楚留香搶著道:「何況,他既然是死在神水宮主手裡的,他縱有面具留下,也必定都在陰姬手上,絕不會傳到外面來。」

    韓文突然瞟了蘇蓉蓉一眼,道:「千面人魔和雄娘子既然都沒有面具留下來,那麼他戴的面具就必定是小神童留下來的了。」

    蘇蓉蓉忽然道:「絕不會。」

    韓文早就覺得她一聽到「小神童」這名字,神情就變得有些異樣,所以此刻也不再追問,只讓她自己說下去。

    蘇蓉蓉果然接著道:「『小神童』的面具,也絕沒有流傳到江湖中去。」

    韓文道:「哦?」

    蘇蓉蓉眼圈又紅了,垂首道:「因為他的面具全都留給我了,因為我……我就是他的妹妹。」

    韓文怔了怔,什麼話都不能說了,他早已聽楚留香說過,李紅袖、宋甜兒和蘇蓉蓉這三個女孩子的身世都很悲慘,都是孤兒。

    但他卻想不到蘇蓉蓉和小神童之間竟有這麼深的關係,他的嘴雖閉著,眼睛卻看著楚留香,像是在說:「難怪別人都說楚留香化身千萬,原來全都是小神童的傑作,有意思!」

    楚留香笑了笑,道:「人家不願意以真面目見人,那也是人家的自由,我們也不必追根究底去問人家的面具是從哪裡來的,反正人家對我們並沒有惡意。」

    他不讓別人說話,接著又道:「我方才去向凌老前輩道別的時候,他們還在那裡,好像在等著我似的,黃老劍客見到我,就將我拉到一邊。對我說:他這朋友是個很可憐的人,有很多難言的苦衷,希望我們原諒他。」

    李紅袖道:「原諒他什麼?黃魯直為何會忽然對你說這些話呢?」

    楚留香道:「這……也許因為他就是對黃老劍客說出神水宮、菩提庵秘密的人,所以黃老劍客希望我們不要再來追究這件事。」

    韓文幽幽的說道:「我無所謂了!也正好是從他這裡得知菩提庵的存在……你呢?別說他們沒有什麼惡意!那可是想要要了你我的性命的!要不是我足夠強,說不定你跟我都死了!」

    楚留香面皮抽搐。好半晌道:「我相信黃老劍客絕不會騙我,更不會陷害我,我既然答應了他,也就絕不能對他食言。」,他面色忽然變得很嚴肅,沉聲道:「每個人都有權保留他私人的秘密。只要他沒有傷害到別人就沒有權去追問。」

    「無所謂了!」,韓文聳了聳肩,忽然間,他看到了幾個人,一看他們的裝束,就知道他們必是江湖客。而且,這幾個人還都是酒鬼,喝過酒的人,說話的聲音也特別大,他們自己以為是在壓著嗓子說話,但別人已被他們吵死了

    韓文做了個噓聲的手勢,靜靜的聽了起來。這是在松鶴樓對面兒的小酒館兒裡,相距十幾丈,他這耳朵倒是不錯……那幾個人說話的聲音已傳了過來。

    只聽一人道:「咱們正在喝得過癮,你為什麼要將我帶走?」

    另一人道:「方纔走進『太白樓』的那兩個老頭子,你可知道是誰?」

    那人瞪眼道:「是誰?難道是你老丈人不成?」

    另一人冷笑道:「他若真是我老丈人,我就露臉了……告訴你,他就是昔年將瓦崗寨十八家頭兒都挑了的『君子劍』黃魯直,你總該聽說他的萬兒吧?」

    那人怔了半晌,果然不敢再作聲。

    第三人卻笑道:「聽說這老頭子和人動手時候,先就告訴你他要用什麼招式。這話可是真的麼?」

    那人道:「你就算知道他要用什麼招式,還是一樣擋不住他的,咱們要喝酒,多的是地方,何必跟他在一起惹麻煩。」

    他們一面說著話。一面四處打量著,其中有個人還瞪了看了小酒館兒老闆那俏麗的小女兒一眼,似乎要吃吃豆腐,揩揩油。但一想「君子劍」就在附近,他也就老實了。

    楚留香也在聽,笑著道:「想不到黃魯直也到這邊兒來了,倒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卻不知他酒量如何,我們去找他喝兩杯吧?」

    韓文道:「也許他並不想見我們。」

    楚留香道:「為什麼?」,他眼珠一轉,又恍然道:「那些人說他們有兩個人,另一個必定就是那戴面具的人,他們說不定也是要到神水宮去的!你不是要找神水宮嗎?」

    韓文似乎在沉思著,並沒有回答。

    楚留香眼睛也亮了,道:「我們猜得一定不錯,那人一定和『神水宮』有很深的關係,否則他一個大男人,怎麼會對『神水宮』的事知道得那麼清楚?」

    蘇蓉蓉一直靜靜的聽著,只有她這種聰明的女子,才懂得男人在說話的時候,她應該閉起自己的嘴。

    「無事獻慇勤,非奸即盜!」,韓文盯著楚留香的臉,道:「剛才你還對神水宮敬而遠之,現在你卻是……這個樣子,呵呵!」

    楚留香歎了口氣,道:「其實,我是想明白了神水宮為什麼想要你我的人頭!」

    韓文挑了挑眉毛:「哦?說來聽聽!」

    「你忘了無花從神水宮偷了那一瓶天一神水嗎?他們肯定是懷疑我偷了!」,楚留香摸著鼻子,很是無奈的說道。

    韓文道:「那跟我又有什麼關係?」

    楚留香歎了口氣,道:「因為你也是懷疑對像啦!誰叫你突然出現在江湖,輕功有那麼好,自然也是懷疑對象,我奇怪的是,這件事情都過去這麼久了,她們難道還不知道是無花干的?」

    「誰知道呢!」,韓文悠然起身,道:「也許是她們很少打聽江湖消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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